宋皎捏着鼻子,先试探地、小小地抿了一口,然后立即把药碗端得远远的,虚弱道:“蜜饯蜜饯……我要蜜饯……” “吃完才有。”谢沉想了想,“再喝一口给你。” 宋皎只能再抿了一小口,谢沉就拿起一小个果脯,掰了一小块塞进他嘴里。 宋皎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再喝几口。 谢沉道:“还是昏迷的时候听话。” 宋皎拍了他一下:“你不许说。” “快点,我已经数完十下了,还有二十下。” 宋皎连忙又端起碗。 谢沉慢慢地数数,数到第三十的时候,正好宋皎也把药给喝完了。 谢沉把空碗拿走,把蜜饯给他:“你睡着的时候,一勺一勺地灌进去,可乖了。” 宋皎含着蜜饯:“啊?不是……” 谢沉故作正直地看着他,他小脸通红,把蜜饯还给谢沉,然后拽着被子躺下:“我要睡了。” 谢沉掀开被子,把他连带着被子一起抱起来,扶正了,让他坐在床上。 “才吃完药,歇一会儿再睡。” 再过了一会儿,宋皎被伺候着刷牙洗漱,才被允许去睡觉。 谢沉下去吹灯,吹了两三盏蜡烛,然后听见宋皎从被子里传来的、闷闷的声音。 “沉哥,留一支。” “我知道。”谢沉把一支蜡烛端到床边的桌上,放好。 宋皎很怕黑,这回的事情,只会让他更怕黑。 放好烛台,谢沉又听见宋皎的声音传来。 “沉哥,你快点过来。” 谢沉应了一声,就掀开帐子,上了床铺。 他还没躺好,宋皎就带着被子靠上来,给他盖好被子,然后抱住他。 宋皎勇敢承认自己的缺点。 “我有一点害怕。” 谢沉握住他的手:“你别怕。” 实在是被吓坏了,宋皎睡得不太安稳,他时不时就会被惊醒,然后摸摸谢沉的腰腹,重新抱住他,长舒一口气,继续睡觉。 凑巧的是,他每次惊醒,谢沉也都醒着。 后半夜,他在一个时辰里频繁惊醒,谢沉也都醒着,睁着眼睛,十分精神。 谢沉问他:“睡不着吗?” “嗯。”宋皎点点头,“有一点。” 谢沉想了想,道:“我哭了。” 宋皎疑惑:“嗯?” “你昏倒的时候,我哭了一天。” 沉哥哭了一整天,这样的事情,要是换一个场合,宋皎现在就笑出声来了。 可是现在,宋皎一点都笑不出来。 谢沉道:“我那时候想了很多,我想,为什么偏偏凑巧了是今天,我没陪着你,我明明才走开了不到半个时辰。” 宋皎忙道:“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不太留神……” “我想的最多的是,我真爱你,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宋皎不说话了,他默默地拽上被子,想把自己藏起来。 他感觉自己又在发热了,快闷出汗来。 谢沉握住他的手,把被子揭开,低下头,轻声道:“沉哥可真是太爱卯卯了,是爱,不止是喜欢。” 躲在被子里的宋皎肯定听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抬起头,说了一句:“我也很爱你。” 说完这句话,宋皎一觉睡到天明,安然无恙。 * 翌日清晨,陈宿登上庆国城楼,将已经挫骨扬灰的李煦从城楼上抛下去。 从今往后,他就是庆国的七皇子。 没几日,齐国皇帝御驾亲征,陈兵饮马河畔,庆国内乱未定,又添外敌,一时间手忙脚乱。 这段日子,宋皎一直在养病,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毕竟谢沉每天都陪着他,哪里像是要开战的样子? 而且最近,谢沉的智商有下降的趋势。 他经常在宋皎面前—— “谁是小兔子卯卯?谁最爱卯卯?是我,沉哥最爱卯卯!” 宋皎无奈地闭上眼睛,安然睡觉。 谢沉把他哄睡着之后,便不说这些幼稚古怪的话。第92章 连中三元【一更】 宋皎还在养病, 两个爷爷都从凤翔城赶过来了。 宋皎躺在床上,不被允许坐起来,就盖着被子,乖乖地躺着。 谢老当家摸摸他的脑袋, 老泪纵横:“爷爷的卯卯受苦了, 卯卯别怕,爷爷给你讨回公道。” 宋爷爷暗示似的咳嗽一声, 谢老当家就收了声。 宋爷爷上前, 表情正经:“卯卯,还有哪里不舒服?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跟爷爷说。” 宋皎拽着被子, 摇了摇头:“没什么想要的。” 然后宋爷爷面不改色地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公鸡的毛毡,塞到他手里。 来, 乖孙子, 玩玩具! 红颜色的鸡冠、黄颜色的鸡嘴, 做得特别可爱。 爷爷还把他当做是小孩子呢。 宋皎不敢抱怨,只能把小公鸡抓在手里,捏了捏。 他想了想,问道:“爷爷, 太老师那边……” 宋丞相道:“不会出事的, 庆帝还指望老师多出使几次,一定会好吃好喝地供着他。公仪家在庆国, 也算是家大业大, 几千个人的大族,老师还有三千门生, 庆帝不敢动他。” “好。”宋皎点点头,又问,“爷爷, 你们两个都过来了,那凤翔城那边……” 谢老当家摆手道:“没事儿,有你干爹呢,你的安全最重要。” “嗯。”宋皎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继续捏着手里的玩具。 宋爷爷看见,心道果然,卯卯肯定喜欢。 而后谢老当家转头看向谢沉,正色道:“你也受苦了,听说你被吓坏了,这几天给你好好补补。” 谢沉却道:“我没有被吓到。” “嘿。”谢老当家指着他,“你自己找个镜子,看看你脸上弄出来的擦伤,手上好了没有?不是说虎口裂开了吗?” 谢沉举起手:“好了。” “好了就好,过几天啊,爷爷带你们两个……” 谢老当家话还没完,就被宋丞相拽出去了。 打仗的事情,还不适合跟孩子们说。 两个人转身出门,谢沉给宋皎掖了掖被子,也跟着出去了。 他们就在院子外面说话。 谢沉坚定道:“爷爷,我要和庆国开战。” “知道了,知道了。”谢老当家道,“爷爷来就是为了开战的。” 宋丞相却道:“现在还不是开战的时候,百姓尚未完全富足,国力也还……” “丞相,这件事情得听我的。”谢老当家正色道,“自己家娃儿被欺负了,还能忍气吞声,传出去,咱们是会被人笑死的。打仗的事情你不懂,我来管,保证能打胜仗。” 宋丞相看着他,也不再说话。 谢老当家继续道:“想当年我就几百个人,也照样把凉州城给打下来,现在我有几十万人马,庆国才有几个凉州城?” 宋丞相知道劝不住他,思量再三,没有再反对,随他去了。 在宋皎不知道的时候,谢老当家已经集结二十万大军,兵压庆国国境,准备御驾亲征,扬言要让庆国皇帝跪着给他的两个孙子磕头赔罪。 宋丞相在奏章上翻译:“庆国无礼,安敢与父国逞凶斗勇?” 庆国皇帝在看见奏章的时候,连夜又派来一个求和的使臣,试图挽回局势。 齐国打不起,庆国当然更打不起。 庆帝原本想让公仪修再去一趟,可是公仪修病得厉害,七皇子上了奏疏,给公仪修求了情。 于是新的使臣赶往齐国,七皇子带着公仪修,远离战线,回到庆国国都。 探子回报消息的时候,谢老当家嗤了一声:“废物东西,要打仗了就知道跑,我的两个孙子都没跑呢。” 他预备让谢沉和宋皎留下,近距离接触一下战争,长长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