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瑜不认识这个女人。
尽管对男欢女爱这种事并不了解,凭直觉她也察觉出了这个女人语气里除了嘲讽,更有一种酸溜溜的敌意。
她只当没听见,低头不作声。
路今安面无波澜,江晚瑜以为他也跟自己一样,装作没听见,不接茬,却见这人云淡风轻开口:“她什么样我都喜欢。”
江晚瑜一愣,扭头看他,他淡着脸垂眸喝茶。
旁人笑起来,七嘴八舌调侃。
“小年轻就是不一样,情话说得溜溜的!”
“哎,路总这么个才貌双全的好青年,我还想着把我表妹介绍给他呢,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
“怎么没机会?男未婚女未嫁,谁都有追求的机会!”
“你们别瞎起哄了,人女朋友还在呢。”
听见这话,抹胸红裙女似笑非笑看向江晚瑜:“路总女朋友一看就温柔大度,不会连这点玩笑都开不起吧?”
可真会pua,江晚瑜心想,面上敷衍地笑了笑,还是什么也没说。
据她观察,包厢里,就属路今安和自己最年轻,路今安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他要是愿意怼回去,没人敢怪罪他,可自己不一样。
她要是怼了,肯定被扣个不懂礼数,开不起玩笑的帽子,还会给路今安丢脸。
这么想来,江晚瑜只得暂时忍下一口气。
饭店的菜肴精致美味,江晚瑜品尝着食物,很快就把不开心都抛在脑后,边吃边听他们聊天,大概摸清楚了一些人之间的关系。
今晚这些男老板,好几个都带了女伴。
有带妻子的,也有带情人的。
红裙女就是一位中年老板的情人。
这位中年老板姓曾,言行举止颇为油腻,岁数看上去都能当红裙女的爹了。
江晚瑜不太能看出红裙女年龄。
她烫着波浪卷发,烈焰红唇大浓妆,乍眼看去很成熟,细看其实并不大,估计不超过二十五岁。
兴许是成天伺候油腻老男人,见路今安这种才貌双全家底雄厚的天之骄子,竟然找了个这么平凡又寒酸的女朋友,心里有些不服气吧,江晚瑜心想。
正暗自琢磨,又听见红裙女开口了。
“江小姐做什么职业的?”
“我是大学生,目前读大一。”
再不喜欢她,江晚瑜也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微笑如实答道。
她笑了笑:“还是学生呀?我看现在很多大学生,都挺爱打扮的,像江小姐穿得这么朴素随意,又不化妆的,很少见呢。”
江晚瑜本想忍忍算了,一顿饭的事儿,吃完这顿,明晚回了京州,以后再也不用见这女人。
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让江晚瑜忍得心烦。
根据之前的观察,江晚瑜发现这女人除了长得有些小漂亮,傍上了曾总这么个大款,也没什么其他优势了,旁人并不怎么拿她当回事,她倒还挺爱刷存在感,对权高位重的人,无论男女,都是一副巴结谄媚姿态。
对江晚瑜这种一看就没背景的小姑娘,又将尖酸刻薄的本性暴露无遗。
江晚瑜料定这红裙女不是个硬茬,决心不再忍了。
她抬起头来,挺直腰板,莞尔一笑。
“我才十八,不喜欢化大浓妆,不爱穿艳丽的衣服,总觉得这样老气横秋的。平常都是素面朝天,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年轻人嘛,最重要的是精气神,健康快乐,比什么都强。”
这话噎得红裙女笑容僵在脸上。
江晚瑜扭头看了看路今安,见他只是微微挑眉,瞥了自己一眼,并没有递什么让她闭嘴的眼神,放心下来,确定自己方才的话没给他造成什么不良影响。
他那副表情,倒像是在等着吃瓜看热闹。
前两次挑衅江晚瑜都没搭理,红裙女以为她是个软柿子,便可着她捏,享受贬低她的快感,谁知这姑娘忽然硬气起来,表面柔柔弱弱,实则牙尖嘴利,还婊里婊气的,真是低估她了。
红裙女脑筋一转,故意转移矛盾,冲其他女人笑起来。
“哎哟,年轻就是不一样,看不上我们这些化妆和穿裙子的。”红裙女故意拱火,引导旁人曲解江晚瑜意思。
在场这些女人,个个都化了妆,有些也穿了颜色较为艳丽的裙子,可大家并不傻,反而都是人精,自然听得懂江晚瑜之所以说出那番话,是为了还击红裙女的挑衅,都只是笑笑,被说什么。
红裙女煽风点火失败,还想加油添醋,被曾总瞪了瞪,不敢再挑事了。
红裙女闭了嘴,江晚瑜见好就收。
小小风波过去,大家继续热火朝天聊起来。
路今安在男人里年纪最轻,却沉稳得不像二十三岁的愣头青,气定神闲与一群大佬谈笑风生。
江晚瑜默默听着,有时听得懂,有时听不懂,只觉得应酬时的路今安,潇洒而矜贵,举手投足尽显魅力,不经意便失神,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路今安正与人热聊,忽地转过头,对上她那双失神的眼睛,剑眉微微扬起,似是不懂她在看什么。
江晚瑜恍然清醒,为了掩饰内心慌张,低头快速扒饭,耳旁传来他低柔的声音:“慢点儿,别噎着。”
她点点头,放慢速度,脸上烫了好一阵才恢复。
再抬头时,看见红裙女正翘着兰花指给曾总剥虾壳。
剥好一个,沾了沾蘸料,喂到曾总嘴边。
她喂得自如,曾总吃得自在,旁人更是见惯不惯。
江晚瑜忽然冒出个念头。
路今安看着虽是一脸薄情相,这些天相处下来,除了那档子事儿上不知餍足,其他时候总归还是斯文的,有时对她的耐心,甚至超出她的想象。
不知怎么回事,这个念头一起,江晚瑜来不及考虑这样做是否妥当,话就从嘴里飘了出来。
“今安,我想吃虾。”
她第一次这么叫路今安。
仔细想想,以前还从没叫过他名字,要么叫路总,要么不加称呼。
这句话说得轻柔缓慢,带着那么一点点嗲,却不显做作,自然得像是跟他老夫老妻多年似的。
路今安正跟人聊着,听到这话愣了愣,回头看她,见她眼巴巴看着自己,又看看桌子上那盘大虾。
江晚瑜后悔起来。
她怪自己不长脑子,撒这种娇,要是路今安不吃这套,压根不给她剥虾壳,岂不打脸?
刚才从红裙女那儿挣回来的面子,又要被拂光了。
还得叫人看笑话。
江晚瑜看向红裙女,见她一脸等着看戏的表情,心下忐忑。
路今安目光落在那盘虾上,弹了弹烟灰,几秒后,摁灭手里的烟,拆开桌上一张消毒湿巾擦擦手,拿起一只虾,慢条斯理剥起来。
江晚瑜不露声色松了口气,冲他笑了笑,温柔而甜美。
在座的素闻京州路公子性子高傲冷淡,没想到竟是个愿意宠女朋友的——还是家境这么普通的女朋友。
大家心里琢磨,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真爱。
王子遇上灰姑娘,童话般的爱情,也只有涉世未深的小年轻才相信,且爱得死去活来。
年长些的男人拿路今安打趣,女人们则一脸姨母笑看着他和江晚瑜,只有红衣女,明明又气又酸,不得不强笑,凶恶的眼神骗不了人,像是跟江晚瑜有多大仇似的。
有位老板调侃道:“没想到路总还是个恋爱脑!”
惹得旁人发笑,路今安丝毫不受影响,优雅地剥着虾,剥完还问江晚瑜:“要不要蘸料?”
路今安不知道,她以前从来没吃过虾,头一回吃,还是他给剥的壳。
江晚瑜想尝尝虾肉本身的味道,摇摇头,想去接路今安剥好的那只虾,他却伸过手来,递到她嘴边喂她。
没想到做戏做得这么到位,江晚瑜偷偷抬眸看一眼路今安,这人神色松弛,面含浅笑,演得极自然。
反倒是她,颇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又烫了起来。
路今安一连给她剥了三只虾,刚拿起第四只,她赶忙阻止。
“够了够了我吃饱了,你快吃吧,要吃虾么?我给你剥。”
这话一说完,吴老板的太太笑着调侃:“你们年轻人谈恋爱真是腻歪,你喂我我喂你,真是快酸死我们这帮老东西了!”
四周响起哄笑。
江晚瑜在哄笑声中,羞得涨红了脸,偷摸看向路今安,他仍是那副淡然的神仙模样,叫江晚瑜着实佩服。
大家边吃边聊,还要喝酒,互相敬来敬去的。
齐举杯时,江晚瑜见大家都端着杯子要喝,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也倒一杯,路今安贴近她耳边:“你不用。”
她小声问:“会不会不太礼貌?”
路今安微微摇头,浅笑:“没人敢为难你。”
她也笑了,凑过去悄悄说:“哥哥对我真好。”
路今安一手端着盛了八分满茅台的小口杯,一手伸到桌下,搭在江晚瑜腿上。
吓得江晚瑜愣住,扭头拧眉瞪他,拿眼神嗔怪:这么多人呢!
他看也不看她,仰头一饮而尽,那只手却仍不老实地在桌下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游移。
江晚瑜脸越来越红,吴太太纳闷:“江小姐,你一口酒没喝,怎么脸红成这样?是不是空调太热了?”
江晚瑜差点羞死,偷摸瞪了眼路今安,这人满脸事不关己,笑得幸灾乐祸。
桌下那只手仍搭在她腿上,弹钢琴似的,指尖来回跳动。
她好半天才憋出一句:“确实有些热。”
吴太太好心,将空调调低了两度。
后来有人走到路今安跟前敬酒他才作罢,一本正经跟人聊着,江晚瑜瞧他这斯文样儿,跟刚才暗中欺负自己的行为怎么都挂不上勾,忍不住在心里骂上一句“斯文败类”。
好不容易熬到散场,离开饭店已经夜里九点半了。
回去的车上,路今安没怎么说话。
江晚瑜想着这人白天忙工作,又喝了不少酒,应该挺累了,安安静静坐在旁边,没去吵他。
等回到酒店套房,江晚瑜才发现他一脸冷淡,都不愿意逗她了,小心试探着道歉:“今天给你丢脸了,对不起……”
路今安倒没觉得她穿得寒酸有什么丢脸,只是不高兴她总失联。
“买个充电宝吧,再买个新手机备用,随时开机,确保我能联系上你。”他扯掉领带说道。
江晚瑜点头应下。
路今安脱去衬衫,忽地将她打横抱起,往浴室里去。
江晚瑜挣扎着娇声求道:“在里面好奇怪呀!就在卧室好不好……”
他冷脸将她抱到盥洗台上坐着,搂着细腰,仰头吻住她的唇。
这个吻绵长得她几乎透不过气。
终于结束时,江晚瑜胸口起伏着,大口大口呼吸。
男人光着上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精壮紧实,肌肉纹理清晰可见,皮带系在窄腰上,再往下,是熨得平平整整的黑色西裤。
他仰起俊脸,笑得痞气又风流。
“吃饭那会儿不是说哥哥对你真好么,哪里好?展开说说。”
原来是想听好话。江晚瑜张口便夸:“哥哥帮我剥虾呢。”
路今安点头:“其实哥哥剥虾的时候,脑子里想着帮你剥衣服。”
江晚瑜:“……”
真真就是个斯文败类。
路今安:“还有呢?”
江晚瑜:“哥哥还喂我吃虾呢。”
路今安:“作为回报,你喂哥哥吃糖好不好?”
江晚瑜一时没反应过来:“哪有糖?”
路今安不说话,从她衬衫最下面一颗颗解纽扣。
微凉的手指时不时触到她温热的肌肤。
江晚瑜想起,昨晚自己也是这么给他解纽扣的,不禁面颊泛红。
她坐在盥洗台上,高出路今安一截,杏眼桃腮本就勾人,偏偏还咬着唇,路今安浑身血液乱涌。
他仰头,目光落定,强压着那股燥热,喑哑的嗓音发起命令。
“喂哥哥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