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江晚瑜急忙按住那只手,拼命摇头,软着声求他:“不想听我妈絮叨,你也别闹了好不好?”

被她按住一只手,路今安便腾出另一只手来,变本加厉欺负她。

她力气不如他,抵抗不过,泛红的眼眶里涌出泪,颤着断断续续说道:“我妈平时……总骂我,我、我不想让你听见我被她骂……太晚了,真的好累,别折腾了……”

路今安没想到她会哭,停下来愣愣看了她一会儿,又看一眼闪烁不停的手机屏幕,翻身坐起来,拿起手机接通电话,按下免提,将手机递给她。

她越不肯接,他越觉得她藏着事儿,越想知道缘由。

到了这个份上,江晚瑜被逼无奈,只得坐起来,接过手机。

没等她开口,那头就传来母亲呜呜的哭声。

江晚瑜闭了闭眼,低垂着头,轻轻叹息。

“妈,怎么了?”

“你现在在哪?学校吗?还是你那个男朋友家里?”

江晚瑜不说话,母亲一猜便知:“在你男朋友家是吗?”

她轻轻应了一声,母亲声音忽然变大,哭得也越发厉害。

“妈妈担心你啊!你这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

江晚瑜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受到这样的控诉。从小到大,她找不出比自己还懂事的孩子,即便如此,在父母眼里,她也是个拖油瓶角色。

心里酸楚得想哭,她强撑着忍住,冷静得近乎冷漠:“妈,大晚上给我打电话,只是想骂我吗?还是又缺钱了?”

她垂下的眸子,麻木地盯着灰色床单,不去看路今安的脸,怕那张高傲的面孔上,露出一种看热闹的轻蔑嘲讽。

她逼自己不去想,现场观看了一场家丑的路今安,会是怎样看待她和她家里人的。

母亲哭哭啼啼埋怨:“你有没有良心?妈妈大晚上打电话过来,只是关心一下你,还要被你冷嘲热讽……我就是看了个新闻害怕了。”

江晚瑜皱眉问:“什么新闻?”

母亲吸了吸鼻子,长叹一口气:“就我们省里的事呢!一个年轻女娃娃,找了个有钱男朋友,那男的有暴力倾向,那女娃儿被他活活打死!

“他家很有钱,父母提出赔偿两百万私聊,女娃儿家不止她一个,还有个弟弟,就觉得姑娘死了就死了,没办法复生,钱不拿白不拿,愿意私了。

“哎,一看到这新闻我就想起你来,晚瑜,你可千万别为了钱委屈自己,他要是欺负你,就赶紧给我分手,听到没有?”

江晚瑜冷笑,问道:“我要是也被男朋友打死,他家给你们五百万,你们愿意私了吗?”

不等母亲回答,那头传来江群安的声音,江群安扯着嗓子喊:“五百万就行了事?再怎么也得一千万!”

江晚瑜脸上冷笑凝固,继而转为苦笑,正要说什么,手机忽然被人抽走。

“你——”她愣愣看着路今安。

这人已经替她把电话挂了。

挂断后又嫌不够,路今安拿起刚放下的手机,直接关机。

见他冷着一张脸,江晚瑜心想,这人估计也被她父母那番话给气到了。

“他们就这样,所以我才不想接电话。”她才是受害者,却淡笑着安慰起路今安来。

路今安打小日子就过得顺风顺水,家里人都宠着惯着,认识的亲戚里,也从没见过这么冷血无情的,方才听了江晚瑜父母的话,气不打一处来。

江晚瑜母亲表面上担心她的安慰,实则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控制欲,丝毫不尊重女儿个人意愿。

她父亲就更别提了,完全没把她当自己亲生女儿,纯粹看作是商品,才说得出那句“再怎么也得一千万”。

“你家里边儿,到底怎么个情况?”路今安看着她问道。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江晚瑜不知从何说起,心里警惕,总觉得跟他说多了家里的事不见得明智,到底把话咽了下去,低头沉默不语。

“不说是么?明儿我找人查去。”沉默片刻,路今安开口,说完便背对着她躺下。

江晚瑜心里憋屈得要命。

他真要去查,很容易就能查到。家里那个情况,镇上谁人不知?

她倒不怕他查,反正这个家已经烂透了,还能因为他去调查,就更好或者更坏吗?

她只是不想自己亲口说而已。

家里那些烂糟事,经了自己的口说出来,便显得她像个怨妇,期期艾艾跟他倒苦水发牢骚。

她从来都不想当怨妇。

她见惯了怨妇是什么样子——比如她的母亲,便知道怨妇角色,是最不讨人喜欢,也最不利于自我救赎的。

原生家庭几乎给不了她什么助力,甚至总是在拖累她前行,可她很小就明白一个道理:改变不了别人,那就改变自己。

她从不浪费时间和精力去抱怨父母,因为深知自己的抱怨于他们而言,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他们不会因为听了她几句绝望的哭诉,内心就激发出父爱与母爱。

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孩子,他们都麻木而残忍地过了大半辈子,江晚瑜已经不指望父母能清醒了。

她只是割舍不下母亲和外婆。

“你想查就去查吧,我本来也不是什么被父母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她从背后抱住路今安,平静地开口说道。

沉默好一会儿,路今安转过身来,抬起她下巴,仔细端详这张巴掌脸。

清瘦面孔上,杏一般的眼睛并不十分大,眼皮也是内双,眸子清澈如泉,目光却透着同年龄段女孩没有的坚韧倔强。

她没有哭。

静静与他对视,目光淡漠得像个没有感情的局外人。

“不难过吗?”路今安以为她会哭的,至少一头钻进他怀里,憋着嘴诉委屈。

他领教过这姑娘撒娇有多厉害。

这样悲惨的出身,她要是想借此撒娇卖惨,定能用他的怜悯换取更多疼惜,把他吃得死死的。

然而,江晚瑜愣是一滴泪也没有掉。

她甚至笑了笑:“难过什么?”

路今安:“家里这么穷,还爹不疼妈不爱的。”

江晚瑜歪起脑袋,认真思索一会儿,淡笑着问:“难过有用吗?”

路今安将她拥入怀中,手掌轻抚着瘦削的后背。

“怎么没用?哭一哭,我一心软,每个月给你更多零花钱。”

江晚瑜噗嗤笑了:“这么想当冤大头?”

路今安:“对我来说,都是小钱。”

江晚瑜:“睡吧,好困呀……”

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江晚瑜打了个哈欠。

路今安轻捏一下她的脸,不让她安稳睡觉。

“这么喜欢我啊,不想我当冤大头。”他在她耳边柔声说道。

江晚瑜听不出这是玩笑还是真心话,起先觉得这人可真够自恋的,转而又想,站在他的角度,确实挺好像很为他着想。

她忍着困意,大着胆子捧起他的脸揉了揉:“是啊,真的很喜欢小哥哥你呢,又帅又有钱,谁不喜欢呀。”

甜如蜜的话张口就来,江晚瑜现在敷衍他很有一套。

温香软玉在怀,路今安被她娇嗲的声音哄了去,压根没觉着自己被敷衍,搂着她吻了又吻,好半天才肯松开放她睡觉。

在他心里,江晚瑜算不得什么珍宝,可也没恶劣地把她当做玩物。

这姑娘总能把话说得那么好听,发嗲也清新自然,丝毫不觉得腻。

他甘之如饴。

第二天两人起了个大早。

路今安自律惯了,清晨六点自动被生物钟唤醒。

江晚瑜要赶早课,从这里回学校得好几十分钟,又有早高峰,她生怕迟到耽误上课。

路今安提出带她去广式茶餐厅吃早茶,她一边扎马尾一边摇着头拒绝。

“不吃早餐伤胃。”路今安皱眉提醒。

江晚瑜弯腰换鞋:“去食堂买个馒头对付一口。”

路今安心想,可真够能对付的。

他看时间还早,没自己开车,跟她坐一辆车,让司机先送她去学校,送完再往公司开。

半路经过一家面包店,路今安吩咐司机停车去买两份面包牛奶。

江晚瑜甜甜地对他和司机道声谢,啃了会儿面包,停下来看着路今安:“你怎么不吃?”

路今安望向窗外:“不习惯在车里吃东西。”

家中规矩多,他从小接受的礼仪教育里,有一条就是只能在餐桌上吃东西,车里不能进食。

江晚瑜四处看了看,没看见面包渣掉下来,松了口气,忍着饿把包装袋封住。

路今安扭头看过来:“吃你的啊,我不吃,你也不吃了?”

江晚瑜面颊微红:“还是别吃了,车里这么干净,弄脏多不好呀。”

原来担心这个。路今安摸摸她脑袋:“弄脏洗干净不就行了?”

江晚瑜还是摇头。

路今安从袋子里拿出一瓶牛奶,拧开瓶盖递到她嘴边

她没法拒绝,接过瓶子咕咚咕咚喝完,舔舔唇,笑得特灿烂:“好喝。”

单纯的一句夸赞,路今安起了燥热。

她唇边还沾着一抹牛奶,让他不禁恍神。

车停在学校门口。

“我走啦,拜——唔!”江晚瑜打开车门,腿还没迈出去,就被他攥住手腕拉回来,捧着脸,吻了好一会儿才罢休。

江晚瑜被吻得晕头转向,终于被这人松开,望着他灼热的眼,心脏跳得飞快,生怕他又胡来,赶紧下车,逃似的跑进学校。

路今安看着她身影渐渐消失,唇边浮起一抹笑。

手机震动,他目光落到闪烁的屏幕上,过了会儿才接通。

“今安,最近怎么不回家看看?一顿饭的时间也不愿意留给爸妈。”母亲在那头埋怨。

路今安:“太忙了,昨儿个才出差回来。”

母亲冷冷哼一声:“忙?我看谈恋爱确实挺忙的,圈儿里都传开了,你走哪都带着那小姑娘。”

路今安笑道:“消息倒是传得快。”

母亲:“哪家丫头?”

路今安不耐烦:“您别管。”

母亲语气变得严厉:“我是你妈,怎么能不管?你这孩子打小就正派,跟光彦、旭平他们不一样,二十三了才头回处对象,妈怕你被女人骗了。”

这话说得,就跟他是个傻子似的,路今安不乐意听,淡着脸反驳:“我是缺了点儿恋爱经验,不是缺失脑干。”

母亲“啧”一声,说道:“再聪明的男人,也会被女人骗。女人要是精明起来,男人是招架不住的。”

路今安:“那是,我爸不就被你拿捏一辈子么?论精明,谁能精得过您。”

母亲急了:“哎你!少跟我没大没小!我——”

一口气提起来,顿了顿,又缓缓呼出去,妥协似的退一步。

“算了,你还年轻,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结婚这事儿得听我跟你爸的,知道吗?”

路今安心不在焉:“嗯。”

母亲:“那姑娘什么态度?”

路今安:“跟我一个态度,先处着呗,过几年分手。”

母亲话到嘴边又停住,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你长大了,妈妈管不住了,可有些事儿还是得提醒两句。你跟那姑娘玩归玩,千万别弄出个孩子,真要是怀上了,肯定不能让她生下来。再说人家年纪轻轻跟你一场,没名没分的,再掉个孩子,多遭罪?你注点儿意,别给咱们路家作孽。”

路今安被她唠叨得心烦,报复似的皮了一下:“我俩真要弄出个孩子,你跟我爸还能忍心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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