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担的脸色立刻就黑了下来。
他那个便宜老爹就是去天牢诊治的时候,被明知必死的歹徒极限一换一而亡。
让他去监狱看病?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许志安连忙补充道:“监狱亦分三种。你爹去的那种叫做天牢,防备之森严与皇宫相比也不差多少,关押其中的歹人皆是皇帝亲判,直接杀了都是便宜他们。此生无望再走出,故皆是一心求死之人。
还有一种名为地牢,关押的多是江湖中的各路豪强和作乱贼子,一个个死有余辜又有武艺在身,防备也颇为森严。
最后一种才是监狱,关押的多是不法商贩啊,地痞流氓啊,小偷小摸啊,并无甚危险之处,也不至于逼的人想尽办法同归于尽。”
大月王朝立国已二百余年,其间几多变故不便多言。
在发展之中,三种监狱模式也慢慢施行。
犯人的情况不同,关押之地也各有不同,分工明确。
“你若想练习医术又不至于被人刁难甚至找上门来,监狱倒是不错之地。只要别开太过猛烈的药,就算有点后遗症也可说是监狱之中关押太久之故,不失为一個好去处。”
许志安解释道。
“这......我再想想。”
顾担思量了一会儿,觉得许志安说的很有道理。
犯人嘛,不死就不错了。guqi.org 流星小说网
就算得了什么病,除非马上要死的那种,否则监狱都懒得通报。
即便如此,每年刑期不到便死在监狱中的犯人不知凡几,可曾有人闹事?
他开的药再怎么不靠谱,只要不是当场吃死,人赃并获,那都不算什么。
天牢有前车之鉴,必不可能去。
地牢多是有武艺在身的江湖强人,危险性也极大,保不齐就有看他不爽的。
监狱则关押的多是作奸犯科的草民,罪不至死,不值得找人强行一换一,危险程度和风险都是最低。
最重要的是,不用负责。
心中虽然有了盘算,可顾担并未着急。
等到许志安离开后,拿起那清平子留下的羊皮卷。
“引元经。造化之门,藏于神中。引灵渡海,晦暗始明......”
顾担念了出来,慢慢的将羊皮卷上的内容过了一遍。
又看了一遍。
甚至又倒着看了一遍。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顾担将羊皮卷扔到了一边。
难怪太医们一个个弃之如敝屣,这东西是正常人能够看懂的?
说句人话能死还是咋滴?
据记忆所知,这个世界的确有内息之术和横练之法,但有没有仙人就实在不得而知了。
方士能够将宗明帝哄得团团转,甚至十年不上朝,要说没有点真本事,顾担是铁定不信的。
有本事,不代表无歹意。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那清平子刻意先显露手段,再留下引元经,总不可能是见他天纵奇才吧?
无非就是看他吃了那丹药还能活下来,留个引子而已。
甚至根本没想他能够看懂引元经。
若他真有意修习,便算是入套,攻守之势易也。
然而......
“顾家三代御医,也不是没留下点东西。”
记忆之中,顾家也有家传内息之术,其名为青木化生诀。
根据先祖的说法,练到极处可延缓衰老,纵使暮年仍旧身康体健,鹤发童颜。
绝非江湖之中的杀伐之术,更像是进一步的内息养生之法。
只是已经好几代人都没有练成,慢慢也就放下了。
至于横练之术不是没有,只是横练必须要找好老师,有人指点,自己一人摸索指不定落得什么暗伤甚至残疾,不值当。
“先好好修养身体,再练自家的内息之术。”顾担将羊皮卷扔到一边,懒得再看一眼。
任由你千般算计,万种诱惑。
爷有的是时间,不怕你不露馅。
时间一晃,便是一月过去。
顾担的身体早已修养好,此时正在太医院内那颗千年松下伸展身体。
太医院总人数不足二百人,而真正精通医术的医者更是不足五十个,还得算上他。
御医多是家传,偶尔有些外来者也会变成家传。
所以院中气氛还不错,对于他这个顾家独苗也算照顾有加。
毕竟谁也不敢肯定自己就洪福齐天,指不定后辈尚需别的老友照顾呢?
更关键的是,虽然宗明帝看不上太医院,可太医们实力其实是有的。
一个月来,顾担每天早睡早起,勤加锻炼,无事就看医书,遇到不懂的地方太医们也乐意为他讲解。
偶尔有太医外出问诊,顾担就紧随其后搭把手,一来二去也就混熟了。
唯一可惜的是,一个月来无论如何努力,家传的《青木化生诀》都始终未曾入门。
有内息之术摆在眼前,却无法修习,无疑让顾担不太开心。
这方面他也悄悄咨询了几个熟悉的太医,内息之术虽然不俗,可太医们都有些家底,青木化生诀更非独一份。
只是太医们的说法让顾担很失望。
他们也有家传的内息之术,昔日先祖们也曾修习过。
只是最近几代,无论如何修习,连门都入不了。
也不是没有勤勉的太医几十年如一日的修习,可同样入不了门。
为何如此,他们也搞不清楚。
无奈之下,顾担也只能摆弄一些养生之术,虽无内息之术玄妙,却也能保证身体健康,多加练习后也可让人精神饱满。
一连做完了好几套五禽法,顾担吐出一口气,精神奕奕的盯着面前的千年松。
盘坐而下,又开始一次新的尝试。
青木化生诀有言,所谓内息便是人之气也,呼吸吐纳之间圆融如一,运气绵长,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只是叶无相同,人无全似,有人能够很简单的感受到身体内的气,而有人终生无法入门。
也有取巧之法,可寻些年久之树感其气,凭外气感内气。
良久之后,顾担睁开双目,自语道:“嗯,今日阳光不错,风也正好,是个好天气。”
“顾哥,又在练内息啊?”林小依路过,看到顾担睁眼,笑着打招呼。
“嗯。”
顾担点点头,无奈的起身。
“我问过我爹啦,内息这东西不能强求。近百年好像没什么人成功练成过,偶有所谓的宗师也不过是横练之法,与内息之术无关。”
林小依凑了过来,“横练的话,大多又要自幼练习,需要几十年时间才能有所成效。比起强身健体的效果,不见得比咱们的养生之术好。
而且外面的武馆教的多是些拳脚功夫,厉害些的则是搏杀之法,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
“是么?麻烦小依了。”
顾担拿出几枚大钱,“去买点东西吃吧。”
“这怎么好意思。”林小依脸上笑出两个小酒窝。
“没关系,就当我请客了。”
“那多谢顾哥,我先走咯。”
站在千年青松树下,顾担忍不住叹了口气。
内息之术,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从打听到的消息来看,也绝非单纯的坚持就能有效的。
太医们一个个医术高超,可对横练之法并不推崇,皆言为好勇斗狠之徒才追求此道,他们自己衣食无忧,自然也不会去修习这种东西。
倒是各种强身健体的方法知之不少,比之寻常人家胜过千百倍。
只是,此非顾担所求。
“一个月了,身体的情况已经恢复到最佳状态,对这个世界也已了解几分。只是内息之术毫无寸进,横练之法......”想起太医们对那些武馆的评价,顾担眉头微皱。
武馆有点东西,但不多。
更关键的是,要花钱。
太医令官居五品,俸禄仅仅只有五两银子。
御医官居八品,月俸三两。
至于他这个九品医士更惨,月俸二两。
当然,太医院管吃管住,肉食也不少,能吃多少随便吃。
至于治病所需的药草,自然也是太医院出,无甚花销之地。
可出了太医院,处处皆要钱。
方士还没有来的时候,太医们给王公贵族治病,那都是有赏赐的。
月俸低些,自然算不得什么。
方士来了之后,把饭碗抢走了大半不说,赏赐自然也就没有了。
逼的御医都得去民间给富商看病。
可这条路他显然走不通。
老爹给他留下的财产倒是有,还不少,可那些都是死钱,花了就真的再也没有了。
想横练,花费的普通药材太医院内随便取,珍贵的悄悄拿点也行,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
毕竟火耗尚可养百万曹工。
但持之以恒的薅羊毛......太医院又不是他家的!
原本顾担的打算是等到家传的内息术入门之后再考虑横练之法,现在怕是也只能打消这个念头了。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有风险的事情无需去做,大不了就是慢些罢了。”
顾担甩去脑海中危险的想法,既然暂时进无可进,杂念横生,是时候去检验一下自己的金手指了!
......
监狱之中。
王牢头凑在顾担的身边,喜笑颜开道:“您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这怎么好意思。”
“一点宫廷药酒而已。久居监狱之中,难免沾染些许湿气。每日饮两碗,尚可活血通筋,若再勤加锻炼一番,定然身康体健。”顾担相当客气的说道。
“药酒啊?”王牢头面露为难之色,连连眨眼道:“公职在身,怕是不便饮酒。”
“哦,倒是我记得岔了。是些茶水,不过添了点点酒罢了,不碍事,不碍事。”顾担连连摆手。
“弟兄们,来来来都认识一下,这位大人年纪轻轻便是太医院的九品医士,前途不可限量。”牢头笑容满面的招呼几个狱卒过来一一和顾担问好。
顾担也皆是笑脸相迎,气氛融洽至极。
他来此,自然是要实验医术,治病救人。
一座监狱少说关押数百人,其中久居牢房内数年者不能说比比皆是,只能说极为寻常。
身体落下些病根可谓是再正常不过。
而不至死的病,根本就不会管,更不可能为他们请郎中诊治。
只有天牢和地牢的犯人病重,才会请太医院的人出马。
至于监牢?
恶做的不够多,病了也无需去管。
其间种种,思之恐甚。
“诸兄,有一事尚需明言。”
与众人交谈一番之后,顾担认真道:“得皇上抬爱,虽升九品医士,但医术之道博大精深,我更不过是一黄口小儿,身心惶恐。思虑良久,不得不跑到牢房之中诊治犯人,以求医术精进,不负皇上深恩。
只是诸事缠身,时不待我。诊治之后,怕还是要麻烦诸位帮忙,平白给各位添了麻烦。在此先给各位赔个不是。”
话音落,顾担直接鞠了一躬。
“哎哟!”
王牢头一声惊呼,连忙躲开,“您这是哪里话?怎么说您也是朝廷命官,咱不过是来讨口饭吃,可不敢受您如此大礼。”
“就是就是,家里人生病指不定还得靠您诊治一番,哪里敢受您如此大礼?”
就连狱卒们也各个躲开,不肯受礼。
王公贵族看不上的太医,放到外面那可是极受欢迎的——还得有门路!
先不说对方的医术如何,就凭对方的身份,难道还不认识老点的御医?
到时候家里人若是有人病重,也不至于去请乡野郎中。
能跟一位太医交好,还是如此年轻的九品医士,回到族中说话声都能大上三分。
“诶,俗语讲,亲兄弟尚且明算账。我拿了药之后,还得劳烦诸位兄弟帮忙煎药、熬药,再送到牢房之中给人送去,岂是区区一礼就能行的?”
顾担拿出一两银子,强行塞到王牢头手中,“兄弟们莫要推辞,这两银子全凭你们自己做主。若是连这都不肯收,这牢房我也不好意思再进来了。”
他每个月俸禄只有二两银子,这就立刻少了一半。
而一两银子,换算成铜钱大约为一千五百枚。
若是买米,能够买一石米,大约相当于一百二十斤。
只算吃食,这还真不少了。
而狱卒的俸禄更低,每天仅有两三文钱,可以说养活自己都难。
当然,监狱之中,自有油水可捞。
可四方分润,落到自己手中又能有多少?
顾担直接拿出一两银子,完全可以从财大气粗来形容了。
天降横财,王牢头紧紧的捏着银子,嘴中连连道:“这这这,这怎么好意思!”
“这是应该的。若是在此医术有所长进,怕是还要月月劳烦诸位,可切莫推辞。”顾担笑着说道。
王牢头听闻,脸上喜色更浓几分,连拍着胸脯保证道:“您放心,有我在,您要是看谁不顺眼,只管说一声!弟兄们饶不了他!”
顾担心中松了口气。
此事妥了!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监牢之中这些牢头和狱卒才是真正办事儿的,不给点实际好处难免面上一套背后一套。
事关自己寿元,由不得顾担不慎重一些。
接下来,才是正事。
顾担目光望向那些被关在牢房之中的犯人,眼睛冒光。
这哪里是犯人,这都是自己活生生的寿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