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毛文龙的眼光02
林枫是通过历史资料了解的毛文龙这个人，怎么说呢！从林枫的个人浅薄见识来说，这是个投机者。
或许他和后金之间肯定存在仇恨，但更多的肯定不会是简单的仇恨就能说得通的。
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几乎算是白手起家塑造了诺大的东江镇，有点私心倒是也能理解。
说他真的牵制住了后金的进攻步伐，不能说完全正确，但效果肯定是有的，而且史书明确记载了他对后金的牵制和进攻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但真要说没有了他和东江镇，后金才能多次入关，这其实也不符合实际情况。
按照林枫个人的理解来说，东江镇对后金来说并不能算是个足以牵制他们的对手，反倒是有点像个膈应人的苍蝇。
不管他会让后金十分烦闷，管他又确实不擅长水战，真就没什么好办法把他拿下。毛文龙或许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在东江镇有恃无恐。
至于袁崇焕为什么要干掉他，说起来林枫个人反倒是觉得这更像是袁崇焕安抚辽东将门的投名状。
每年数百万两的辽饷可是一笔让人疯狂的财富，从李成梁时代开始，大明的辽东就已经养成了养寇自重的习惯，这么多年下来，上上下下这个利益链条早就盘根错节了，怎么可能任凭毛文龙分润一份。
从后来袁崇焕被斩杀，辽东将门的态度就能看出来，袁督师很清楚自己的位置需要依靠谁，而且是只能依靠辽东将门才能稳住局势。
唯一的问题就是袁崇焕太过自信，他觉得在安抚好辽东将门之后，可以凭借辽东将门和后金之间的血债来引导辽东将门和后金决一雌雄。
很可惜他低估了人性，人家辽东将门要的是生意，而且还是个稳定的生意，可不会在意那些所谓的血债，更何况从祖大寿反复变节也能看出来，辽东将门那点小心思后金看的十分清楚，所以后金也没有贸然去处理祖大寿来增加双方之间的实际矛盾。
所以林枫根据自己看过的历史资料给出了一个自己认可的总结，那就是毛文龙是个有能力又有野心的人，他眼红辽东将门在辽饷方面的利益，试图分一杯羹，结果被辽东将门裹挟袁崇焕给坑死了。
至于袁崇焕，说实话那就是个典型的古代读书人。‘天真’‘不切实际’甚至还有点‘做事不顾后果’。
或许林枫给出的标签与历史实际情况相去甚远，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对当下林枫与毛文龙之间的交谈起到了很大的影响。
所以在确定毛文龙吃定自己的情况下，林枫索性笑道：“不知道毛将军需要多少武器钱粮，这些东西又准备用什么抵押。”
毛文龙不是大明文官，所以尽管他一直在努力了解文官，但终究心思还没有学到位，反倒是那股子文人特有的孤傲让他学了个七七八八。
看着毛文龙哑然，又是一幅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表情，林枫心里就觉得有点可笑。
很明显毛文龙并不习惯抵押这个词汇，甚至没觉得借了钱粮武器需要偿还，他这是准备空口白牙用大明的名头忽悠林枫投资。
林枫没打算让毛文龙尴尬到没有台阶的地步，索性就自己继续说道：“毛将军有所不知，我们大唐的所以资金都是需要向纳税人解释的，简单的来说就是百姓向我们纳税，我们是需要在年底告诉百姓这些钱大概花在了什么地方的。”
毛文龙眉头紧锁，他到不是理解不了这种模式，毕竟说白了这套模式的来源其实是商贾，而毛文龙在做生意方面其实也是很有天赋的。
只是他没有想过一个国家也会用这种的方式，一时间世界观有些受到冲击，居然就呆住没有回应林枫。
林枫不急不缓的继续说道：“此外我这个东港总督倒是有些私人钱财可以选择是否资助将军，但如果这笔钱是要我自己来拿，那么很明显我不会让自己的钱财投入到一个没有保障的生意中，因此将军需要抵押物，也需要完善的还款保证。”
毛文龙对于借贷这一套还是有所了解的，尤其是这个时代最为流行的九出十三归，他更是清楚其中厉害。
因此毛文龙下意识开口说道：“林总督，末将确实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抵押给贵方，但末将可以招募流民编组军队，可以带着军队去后金那里抢夺钱财来偿还借款，我想这一点算是末将拥有了还款能力吧！”
林枫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但还是咬着抵押物不放继续说道：“抵押是为了弥补借款人的风险，我也不难为将军，这样吧！如果将军愿意与林某签署合作协议，承诺将军后续接纳的辽东流民可以移交给鄙人，那么咱们完全可以凭借这份条款充当抵押，等满足了我方低易品需要的数量之后，再开始讨论还款问题。”
毛文龙很清楚林枫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说白了无非就是借着他开辟东江这个机会吸纳人口，这种事在当前这个时代来说还真就不算什么事，别说他毛文龙了，就是大明其他州府的官员也能做这些事。
只是签署协议毕竟意味着把柄落在了人家手里，真要是自己敢背约，人家把协议拿去大明朝廷，不需要人家动手报复，朝廷也会处理他。
眼看着自己的筹谋在林枫这里吃了瘪，毛文龙有些不甘心，索性咬了咬牙道：“可以，但问题是东港这里还是大明的土地，贵方不告自取已有侵略嫌疑，这件事林总督又该如何向我大明解释。”
林枫早就想到了毛文龙会拿这件事来当做谈判筹码，甚至很清楚毛文龙这样说意味着大明也在等待一个态度。
如今的大明算是多事之秋，所以皇帝和内阁并不愿意在这样一个时候得罪唐人，所以事情可以默许，私下里其实还是需要唐人给出一个明确的底线，否则大明下不来台也只能硬着头皮和唐人开战。
林枫笑道：“东港这里已经易手，是后金拿下了这里之后卖给我方的，尽管在此之前这里属于大明，但在鄙人接手的时候这里可是后金的地盘。”
毛文龙摇了摇头：“林总督这话可是有狡辩嫌疑，此地早在大明立国之时就已经属于大明，而且早在战国时期这里就是我汉家人的地盘，这一点想来贵方也有记载吧！”
林枫摆了摆手道：“这种事情真要较真，恐怕贵我两国的外交人员要争论个没完。这样吧，毛将军代表大明开个价吧！只要在合理范围之内，鄙人会说服我方管委会以出资购买的形式与将军签署一份购买协议，确定这里出售给我方，将军觉得如何？”
王化贞其实在毛文龙出发之前就提到过这个问题，大明朝廷的态度尽管不是很明朗，但很多文官其实已经知道了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所以王化贞以辽东巡抚的名义就给过毛文龙授权，大意其实就是安抚唐人的一套说辞，甚至必要时可以与唐人媾和，出售也好，白送也罢，一切目的都是安抚住唐人，确保大明与后金在辽东决战之时不会有唐人出场搅局，等大明解决了后金之后，王化贞是很有信心能够捎带手把唐人从辽东赶出去的。
正是因为有王化贞的授权，所以毛文龙索性狮子大开口直接说道：“既然如此，那边作价100万两白银如何？”
林枫嘴角微微抽动，要说这个价格其实对于林枫来说算是十分廉价，别看东港地皮不大，但扼守鸭绿江出海口，隔绝后金和朝鲜，这无疑就是个十分重要的战略要地。
而且以大明和后金的情况来看，这里会是辽东未来几年甚至十几二十年的长期稳定的贸易窗口，按照管委会那套收税规则，想把这批钱赚回来还是很容易的。
可对于当前时代的人来说，这可就是个天价了，毕竟东港本就一片滩涂，耕种土地不足一成，就是再过几百年怕是也赚不出一百万两白银。
一个觉得很便宜，一个觉得有点坑人的叫了高价，双方对于这个价格其实都有点忐忑，只是林枫掌握的时代信息更多，所以也很清楚哪怕自己觉得便宜，实际上这个价格仍旧可以往下压。
商业谈判看可不是林枫擅长的，所以他干脆让人把乔羽叫了过来，准备让乔羽和对方好好砍砍价。
可没想到乔羽还没过来，毛文龙那边便主动开口说道：“这个价格确实有些高了，不如这样，双方签约时按照这个价格来记录，但实际交割过程中可以按照半价计算，也就是说贵方可以拿一半银钱以及一半货物抵偿，其中抵偿的部分算是毛某向贵方借款。”
林枫微微有些错愕，说实话从毛文龙开价100万两白银的时候，林枫就知道这就是毛文龙信口胡诌来找自己骗钱。
以大明的那种机制来说，无论文官如何不堪，不割地都会是标榜的信念，所以就算毛文龙愿意当替死鬼暂时帮大明稳住唐人，这条约最终也不会被大明承认，所以毛文龙只是想拿到一笔钱发展，等实力强大的时候让大唐和大明两个国家来解决这个问题，有点像是后世那些欠钱很多的人在无奈的情况下继续借钱一样。
大明不会承认，但林枫的任务却是要想尽办法让大明承认，这不仅仅是管委会的需求，更是穿越者们试图寻找一个符合时代逻辑的模板。
所以林枫完全没有还价的意图，反倒是笑道：“我觉得这个提议并不合适，毕竟大明不会接受割地，更不会接受出卖土地换取银钱，而且将军很有可能因此被朝廷中的那些御史弹劾。”
毛文龙很清楚林枫说的就是事实，但他本意就是来骗钱，先从唐人这里拿了好处再去开辟东江镇，等他在东江镇站稳了脚跟，那里远离大明，中间有隔着建奴、朝鲜以及唐人，大明也拿他没有什么办法。
到时候他只需要把锅甩给大明朝廷，这欠款就成了唐人和大明之间的债务关系，跟他毛文龙可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可眼下林枫说出了他的底线，毛文龙就不得不对眼前这位所谓的东港总督重视起来。
说实话这也不怪毛文龙如此想当然，实在是当前时代的信息并不通畅，毛文龙并没有想过唐人和如此了解大明。
林枫可不会给毛文龙太多思考时间，当下便继续说道：“我看还是换一个说法吧！照顾一下大明的面子问题，咱们把借款抵押换个说法，变成东港直面建奴后方，大明考虑到百姓安危便暂时将此地租借给大唐，用以抵押向大唐购买武器的款项，如果五年大明财政缓解能够偿还武器欠款，则大唐退还东港土地，如若不能偿还武器欠款，则将此地冲抵欠款赐给大唐。”
毛文龙还没反应过来，林枫赶忙抛出一个‘惊喜’：“东港按照毛将军的价格来作价，算作一百万两白银，我方以燧发枪、铠甲、火炮等武器直接交割给大明，其中包括我方飞箭2号火箭弹，后续我可以让人列一份清单和价格表给贵方，贵方只需按照这个金额选购武器即可。”
说到这里的时候乔羽刚好敲门走进船长室，刚好就听到了林枫的最后方案，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下意识对着林枫翻了个白眼。
说实话按照林枫这种操作，管委会方面跟林枫关系密切的彭少杰还真有可能批复这笔预算，刚好就赶在大会还没有结束，财政权还在彭少杰手里，这笔款子肯定会拨付出来。
一百万两白银在台南可以堂而皇之的变成一百万元唐元，毕竟两种货币理论上是等价的，这就意味着这笔钱可以在银行系统内直接转账划入林枫、彭少杰以及工业部兵工厂的账户。
至于这些所谓的武器装备究竟价值几何，以乔羽的了解来说，真要是大明全都选购燧发枪，这一百万元还算是有一半能花到实处。
可飞箭2号已经在辽东亮相的情况下，大明必然会购买一批。其他武器方面火炮也是个利润极高的产品，特别是穿越者们掌握了炼钢技术，钢炮重量远比铸铁炮更轻，使用寿命更长，自然也能吸引大明的目光。
所以都不需要乔羽仔细分析，粗略估算一下这一百万元能有三分之一变成实际货物就算是大明那些官员有脑子了，林枫、彭少杰以及工业部兵工厂凭空就能赚走七十万元，大明那边还会因为白得了三十万的武器装备而感到沾沾自喜。
这本来就是工业效率带来的收割，要说也只能算是现代人欺负古代人，并不是什么高明的操作。
可问题是东港问题可以因此解决，管委会就能顺利掌控辽东海贸渠道，这就相当于在辽东获得了稳定的据点，再想离开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毛文龙可不知道五年后大明也拿不出一百万元偿还这批武器的款子，不是大明财政不够用，而是按照历史进程，接下来的辽东会持续糜烂，天启在位时尚且可以通过魏忠贤凑出辽饷。
等崇祯上来，钱财就基本没可能偿还了。何况林枫敢卖武器给大明，自然也会卖给后金，不然年仅9岁的多尔衮留在东港干什么，努尔哈赤和皇太极都不是傻子，硬生生派一个小屁孩过来，要说没点示敌以弱的想法，鬼都不信。
只要能够让辽东战局按照历史进程演变，这笔款子就没有可能偿还，甚至大明在后续的危机中还有可能继续那旅顺和其他地方来变现武器，直到帝国崩塌。
管委会的判断是即便不给后金热武器，以大明的情况来看，他们也很难靠热武器翻身，毕竟那是烂到了根子，可不是武器就能拯救的。
可毛文龙没有这个意识，更不可能拥有远见到了足以看到这些变化，在他眼里王化贞和熊廷弼已经在广宁集结兵力，他这边如果能拿到一批强有力的武器，再招募一批辽东难民组建东江镇，两面夹击之下不说能够倾覆建奴，最起码也能把建奴赶回赫图阿拉老家去。
想到这里毛文龙赶忙点头道：“好，就按林总督这个方案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