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南枝在正厅门口,还没站定,就已经有人为她打开正厅的门。
雕着花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没了阻碍,温南枝可以一眼看见正厅内的一切。
比如古朴昂贵的檀木桌,比如桌上价值不菲的瓷白花瓶,以及里面精心摆弄过的花枝……
但这些温南枝都不是很在意。
她的目光直接停在了正厅中的男人身上。
谢景煜今年也不是半大的狼崽子了,身躯已经不复瘦弱,却仍然保留着少年人的精瘦结实。
他在看见温南枝的一瞬间便猛地站起身,带得木椅都发出哐的一声,刺耳又突兀。
谢景煜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圆领袍,以及弱冠年龄才半束的墨发,纯银缀宝石的发冠,加上皮质的束腰和护腕,他整个人少年气十足,正是意气风发的好年纪。
他如今的气质,正配得上眠雪那一声小王爷。
但温南枝却没心思欣赏。
谢景煜看着面前的温南枝,竟然像是克制着什么似的握了握拳头,唇瓣翕动,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温南枝皱了皱眉,光是看见谢景煜这张脸就已经让她失去了期待晚膳的胃口。
“信呢?”
她只冷冷的撂下了两个字。
谢景煜却像是猛地挨了一耳光似的,眼神和脸色都变了。
不仅是谢景煜,就连跟着温南枝的眠雪和醒叶都惊呆了。
郡主在王府里的时候可是最疼弟弟的,且不说小世子是郡主的亲弟弟,这小王爷算得上是郡主亲自从乞丐堆里捡回来的……
自小也是多有照拂。
从来没见过郡主对小王爷语气这样生硬过!
不仅仅眠雪和醒叶没见过,就连谢景煜也在面对这样的温南枝时,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痛。
但谢景煜不像裴子深那样沉得住气,他多少还带着点少年特有的莽撞。
谢景煜捂着胸口,像是谈条件似的后退了一步。
然后撩开圆领袍的下摆,露出一截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勾破了的绸裤裤腿,虽然算不上触目惊心,但也是道伤口。
谢景煜眼眶微红,像撒娇,又像试探的露着伤口给温南枝看:“姐姐……来的路上策马跑的太急,摔了……”
醒叶哎呀一声:“小王爷受伤了!快,请大夫来给小王爷包扎!”
她是想着在郡主面前表现一下,毕竟早上才被郡主罚着不许吃饭呢。
郡主讨厌裴子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好歹知道了。
小王爷是郡主自己带回家的义弟,这总不会有错!
醒叶想着自己这回肯定表现对了,连忙使唤小丫头去叫大夫来,还不忘偷偷观察温南枝的反应。
温南枝……她只是顺势扫了一眼那伤口。
然后在心里发出一声嗤笑。
谢景煜不说的话她都看不出来,而且这种程度的伤,他不开口恐怕第二天自己就好了,连个疤都留不下来。
甚至……
温南枝坏心的想着:甚至连裴子深那几道伤都比不上,还给她看?
所以,在醒叶真的把大夫叫来之前,温南枝直截了当的打断了她的表现。
“这点伤不包也能自己好,这一路舟车劳顿,带的药也不剩多少了,没必要浪费。”
温南枝话说得直白。
让谢景煜愣住了,醒叶也跟着愣住了。
郡主这话……是压根就不打算让人给小王爷包扎啊?
毕竟,荀安郡主出门,她能缺药吗?
更何况这还是在她富得流油的封地上,她能缺药用吗?可偏偏用这个理由,就这么坦荡的告诉所有人:小伤,不包也死不了。
醒叶感觉自己似乎又猜错了郡主的心思,忐忑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眠雪则聪明的在心里把谢景煜和裴子深的伤做了个对比:只有伤得快死掉的,才配用郡主一点药。
现在显而易见的是,郡主似乎也不待见小王爷了。
至于小王爷是怎么得罪郡主的,那她这个丫头就不得而知了。
真是奇怪,她分明是郡主的贴身丫头,郡主不论发生什么事她都知晓的。
可现在好像处处都在她认知之外。
眠雪不敢说话,只能偷偷的观察。
温南枝懒得管谢景煜身上有几道口子,甚至都懒得逢场作戏,直接伸出手,毫不掩饰她的态度:“信呢?”
谢景煜这才慢吞吞的从怀里掏出那封他捂了一路的信递给她。
信已经染上了他的体温,等到温南枝接过来拆开的时候,指尖上还能感受到少年郎怀中的温度。
温南枝想皱眉,但这毕竟是父母写的信,她内心的期待还是更多些。
打开细读才发现,这是母妃的亲手信。
大概意思是暗示她京内多事,这些日子让温南枝在封地多留一阵,权当散心。
读完这封信,温南枝只觉得不妙。
她转头看向旁边正密切关注她每一个细微表情的谢景煜:“你出来的时候,王府有什么异常么?京中有什么异常么?”
她的记忆里,对谢景煜出现在荀安郡毫无印象,无迹可寻,就只能靠自己抽丝剥茧。
但显然谢景煜现在一门心思都放在温南枝身上,对这些全然无所察觉。
他只顾着盯紧温南枝的脸,在她问出这个问题后还茫然了一瞬:“没有异常,王妃娘娘是怕姐姐想家,才写了家书送来,是我特意揽下这个差事,我想见你……”
谢景煜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还有几分不自然的躲闪,耳尖也跟着泛红。
这可惜,这不是温南枝想听到的回答。
她才不在意谢景煜是不是专程来见她的,她只想知道家里好不好。
温南枝看着谢景煜,慢慢的把信纸折好放回信封,淡淡的开口:“大老远跑这一趟见我?看我死了没有?”
大约是记忆中谢景煜高高在上的用一个包子害她命丧黄泉的记忆太深刻,温南枝现在看着谢景煜这张脸就属实来气。
说话的时候也不自觉的多了几分讥讽和刻薄,藏都藏不住。
谢景煜虽然年少,但他还不傻,能感觉到温南枝语气中这显而易见的挤兑。
面对温南枝和以往截然不同的态度,谢景煜突如其来的一阵心慌,手指都像是无处安放似的。
他想给自己辩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