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都是自己住,但比起闻钊的家,夏歧觉得他那里只能算是窝。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夏歧坐在沙发上,看闻钊绕到身后的厨房里给他拿水。
“现在不是两个人了吗。”闻钊拿了瓶矿泉水给他,“时间太晚了,今天中午叫外卖吧,晚上再做饭吃。”
“你还会做饭?”
闻钊在他旁边坐下,一边拿手机点餐一边道,“我怎么就不能会做饭了?敢问你这质疑从何而来?”
“没……”夏歧尴尬道,“就是有些没想到。”
“我高中就住校了,大一一过就自己搬出来住了,会做饭很正常。”闻钊将手机递到他面前,“想吃什么自己选。”
“我来点吧。”夏歧没接,掏出自己的手机,道:“白住你家哪能还白吃你的。”
闻钊啧了声,“你知道地址吗?”不等夏歧答话,闻钊又道,“下顿你来吧,我快饿死了,赶紧的。”
其实夏歧也挺饿的,他早上起得晚,没来得及吃东西就被夏怀礼给搅和了一通,又跟着闻钊去了趟医院,这会儿都快三点了,肚子早不知道饿几轮儿了,便也不再跟闻钊客气,接过手机选了两个菜。
“再点个汤吧。”闻钊道,“猪脚汤怎么样?听说吃哪儿补哪儿。”
夏歧赏了个白眼给他,闻钊笑笑,“话都这么说了,那肯定还是有些依据的。”
夏歧不想搭理他,正巧手机响了,来显老爸,夏歧犹豫了两秒,接了起来。
“小歧,你现在在哪儿?”夏怀义声音透着急切,“要不咱不管这事儿了,你回滨城吧。”
夏歧看了眼一旁的闻钊,道:“夏怀礼跟您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夏怀义叹气道,“说小晗的案子已经定了,她给他们留了套房子,都要脱手了被你给搅黄了,说你当时答应他们办这事儿也是为了小晗那房子。”夏怀义越说越气愤,“这话我肯定是不信的,既然案子已经落实了,你呆在那边也没什么意义了,回家吧。”
“那房子确实是被我搅黄的。”夏歧道,“爸,您别激动,案子的事还不一定呢,我觉得夏晗不会自杀。”
“小歧,夏晗的事你已经尽力了,如果不是因为她,你也不会再和那对夫妇有交集,你……”
“我知道。”夏歧打断他,“爸,您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夏晗的案子我这边有些眉目了,等了了就回家。”
“那两口子把你住处给霸占了你住哪儿啊?”夏怀义道,“他说你啥也没拿,你在那边得生活啊。”
“我在朋友家,您别担心。”夏歧宽慰道,“我能解决。”
夏怀义知道他的心结,便也不再多劝,最后又嘱咐了几句,才把电话给挂了。
“养父?”闻钊好奇道。
“嗯。”夏歧将手机搁在一边,“也是我叔叔。”
闻钊示意夏歧坐躺在沙发上,而后拿了个抱枕垫他脚下,“你为什么觉得夏晗不是自杀。”
“从你昨天在车上给我看的那份合约来看,你跟夏晗也没签约多久。”夏歧分析道,“自杀是种心理状态,它不会突然产生,试问一个愿意签下这样的合约且从中得到利益的人,为什么要自杀?她自杀的动机是什么?”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判定夏晗不会自杀?”
“也不全是。”夏歧摇头,“她在自杀前一个月,算起来……那会儿你们应该刚签合约。东樾华林的房子她刚拿到手就给我打电话了,说她有自己的家了,还要订婚了。”夏歧说到这里顿了顿,视线落在闻钊脸上,“不管是那对夫妻还是姚珍,案件资料上都没有提及过这个人,这个未婚夫就跟她臆想出来的一样,而之后你用jz的身份跟我联系,我也是因为这个才怀疑上你的。”
“所以前一晚你给我发消息,说要见面。”闻钊眯了眯眼,“原来是打算钓我呀。”
闻钊说的是事实,可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带了点儿不那么正经的意味,夏歧瞪他一眼,“你不是一早就铺好网了等我钻吗?”
说到这个他还挺来气的,他一直以为胜券在握的,没想到在闻钊那儿全是精心策划。
“你说你小小年纪怎么心眼这么多?”夏歧嗔他。
“私生子心眼要不多点,能安稳活这么大吗。”明明是疑问句,闻钊却用的陈述,异常笃定的语气,让夏歧想起订婚宴上,闻砚山将那份签好字的文件拿出来时,他脸上的不屑和语气中的不在意。
那不是在人前假装客气,是真的不在意。
虽然夏歧对闻钊在闻家的处境心知肚明,但当事人如此直白的说出来,是他没想到的,真不知道该说他坦荡,还是该说他没把自己当外人。
“挺好的。”夏歧打量着他,一本正经地道:“没长残。”
闻钊乐了,“我发现了,你真不擅长安慰人。”
夏歧确实不擅长,与闻钊的相处,已经打破了他这些年对社交界线的定义了,但被当场揭面子,夏歧还是有些不爽的。
“我说的是实话。”夏歧撇撇嘴,“我不知道你们家的恩怨,但我觉得,你这样挺好,就像我,现在也挺好的。”
“你为什么对夏晗的死这么耿耿于怀?”半晌后,闻钊问。
为什么?得知夏晗出事时,他第一个怀疑不是自杀,案子迟迟没落实,夏怀礼夫妻俩找上他的时候,他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老爸当时也问他为什么,他那时怎么回答的?
夏歧觉得喉头有些干涩,倾身去够茶几上的水,距离太远,连茶几边沿都没挨着。
闻钊伸手拿过来,拧了盖子递给他,夏歧看着敞开的瓶口,却又不太想喝了。
“你不想说没关系。”闻钊说,“就当我没问。”
“我一直觉得,我欠她一条命。”夏歧握着瓶身,后背靠在沙发扶手上,“你一早就调查过我的底细,连我有个养父都知道,那肯定也查到了当年我是怎么从夏怀礼的户口本上移到夏怀义户口本上的。”
“嗯。”闻钊点头,“知道一点。”
夏歧自然知道,闻钊对他有所怀疑,会找人调查,既然是调查,自然不可能只调查一点。
“夏怀礼喜欢赌钱,一开始是跟工地上的工友打扑克,后来包工赚了不少,圈子不一样了,赌的方式自然也不一样了。”夏歧轻嗤一声,“赌输了就酗酒,邱敏芬身上没一处好地方,我和夏晗自然也不可能幸免。”
许是时间过得太久了,夏歧说完顿了半晌,似在回忆当时的情景,又似组织语言。
“四五岁的时候吧,夏怀礼输了钱,欠了人家不少,债主要到家里来了,他出去躲了一阵,醉熏熏的回来,对着我们就是拳打脚踢,我记得好像还动刀了。”夏歧叹了口气,“太久了,记得也不真切了,总之我跟夏晗跑了。”
如今他们一个跟着夏怀义,一个还在原生家庭,想来结果是不大如意的。疑问萦绕在心头,闻钊张了张口,门铃声响起,外卖到了。
闻钊取了餐,碍于夏歧腿脚不方便,闻钊便将茶几往沙发边推近了些,两人就这么凑合着吃一顿。
外卖的到来显然打断了夏歧继续说下去的欲望,见他缄口不言,闻钊便也不好再追问,将话题岔到了别的上。
三菜一汤,汤还是猪脚汤,闻钊去厨房拿了碗和盘子,将饭菜分出来,先给夏歧盛了碗汤,“来,吃哪儿补哪儿,都是你的。”
夏歧白他一眼,沉闷的心情倒是因为他这句玩笑话而疏解了不少。
“还没问过你呢,”闻钊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夹菜一边道,“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夏歧喝汤的动作顿了顿,“为什么这么问?”
“很明显好吧。”闻钊笑眯眯的冲他眨眨眼,“我用jz的身份跟你聊天的时候就发现了。”
夏歧回想了下两人的聊天内容,都挺正常的,他实在不理解闻钊是怎么看出来的,虚心请教道:“怎么发现的?”
“不像。”闻钊摇头。
“不像什么?”
“情侣。”闻钊说,“情侣间说话不会像你那样。”
“我哪样?”夏歧蹙眉。
“干巴,一点都不热情。”闻钊啧了声,“太冷淡了,我跟你说,要真是情侣,被你那么一聊,那铁定是变心出轨了。”
夏歧:“……”
“你不一样。”闻钊说:“我知道是换人了。”
“因为我演得不好?”夏歧虚心请教,“所以才露馅了?”
“真情侣之间是不用演的。”闻钊说,“你可以理解为他们之间有种独特的磁场,不管是爱称还是情话,那都是不需要思考就能脱口而出的,是跟着心走的。”
夏歧想到闻钊用jz那个号跟自己聊天时说过的话,嘴角止不住抽搐,“那谈个恋爱也太费劲了,感觉都没有自我了,就……”夏歧皱着眉,“就非得一口一个宝贝的叫?”
闻钊一口饭差点喷出来,他咳了咳,“倒也不是,我那是……嗯,逗你玩儿呢。”
夏歧:“……你有毛病吧!”
“啧,情侣间叫宝贝可再正常了好吧。”闻钊科普道,“情侣之间一般都有特定的爱称,他们会觉得那样在对方心里是特别的,自己在对方心里是之于其他人不一样的存在……嗐,你就当我免费给你上了一课呗。”
夏歧觉得这种事被一个比自己小几岁的人上课实在有些丢脸,但心里又觉得闻钊说的在理,面上又不大想接受,嘴犟道:“这还需要你教吗?别忘了,我可是比你大,我过的桥比你走得路都多!”
“是是是。”闻钊见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觉得好笑,伸手拿过他手里的空碗,一边盛饭一边道,“你懂得比我多,我应该跟你请教。”
这台阶给得也太陡了,夏歧撇嘴,岔开话题道:“你懂这么多,谈过很多对象么?”
“咳……”闻钊清了清嗓子,“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夏歧:“……你可真行!我差点儿就信了!”
闻钊给他碗里夹了不少菜,理所当然道:“既然咱们都没什么经验,那就互相学习呗。”
“学习什么?”夏歧接过饭碗问。
“学人情侣都怎么相处的呀。”闻钊一本正经道,“正好这些天得去闻靓和老头子跟着晃悠,多练练,免得到时候露馅。”
夏歧不由想起在抢救室外,闻靓那咄咄逼人的怀疑,如果当时没有突发意外,如果闻钊没有急时解围,夏歧不确定闻靓会不会加深对他的怀疑。
“闻靓确实怀疑过我。”夏歧抿抿唇,“不过她没怀疑我的性别,只是怀疑我们的关系是假的,为的是分走她手里的权力。”
“正常。”闻钊嗤道,“哪怕我领回个真的,她照样会觉得是假的。”
不等夏歧开口,闻钊又道:“所以,我们更应该多学学,免得到时候真露了馅,那可就白费功夫了。”
“之前签约的时候可没说还要做这些。”夏歧纠结道,“我都替你出席订婚宴了,你连夏晗男朋友叫什么都没告诉我,现在又要学这些,我岂不是亏大了。”
“你看,情侣之间最忌斤斤计较,在外人面前,特别是闻家人,可不许这样。”
夏歧抽抽嘴角:“你入戏是不是太快了点?”
“刘学敏。”闻钊答不对题的道。
“什么?”
“她男朋友叫刘学敏,是个画画的。”闻钊说,“虽然我们是合约关系,但你也不用老拿条款来衡量是否吃亏。”闻钊给他碗里夹了块鸡肉,说:“我让你住进我家,除了想在闻家人面前伪装成真情侣外,还有就是不太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你腿脚不方便,夏怀礼又想着法儿的找你麻烦,我想帮你。”
夏歧张了张口,闻钊又道:“我想帮你跟合约条款没关系,你要觉得说不过去,就当成是朋友间的互帮互助,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夏歧要再计较,倒显得自己过于小器了,何况自他脚伤后,闻钊没少鞍前马后,这些的确也不是写在合约里的内容,就像今早夏怀礼来家里闹事,闻钊完全可以不用管,可他在自己挂断电话一刻钟后就赶了过来,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嗯。”夏歧咬了口鸡肉点点头,待将东西都咽下去了,才开口问:“那我们要怎么学?”
闻钊想了想,“这东西没什么好参照的,只可意会,你要觉得不好上手,那咱们下午先看个电影吧。”
电影中能学到这个?
夏歧不太相信,问:“什么电影?”
闻钊挑眉,“爱情电影。”
闻钊是个行动派,吃完饭将茶几一收拾就带着夏歧去了影音室。
影音室里除了投影外,还有一个放CD的架子,架子旁边甚至还有一台架子鼓,夏歧被闻钊扶着坐到沙发上,好奇道:“你还会架子鼓?”
“不怎么会。”闻钊一边挑碟片一边道,“摆着好看的。”
夏歧:“……”
闻钊挑了三个片子,拿给夏歧,“选一部。”
夏歧看了眼封皮,都是国外的,夏歧很少去电影院,对此基本没什么研究,三部他都没看过,干脆就拿了就近的一部,说:“反正都要看,先看这个吧。”
闻钊挑了下眉,“眼光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