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夏歧和JZ聊天的时候总强迫自己代入夏晗的人设，洗脑式的自我催眠“我是夏晗”，心境上本来已经有些适应了，可对方一句“宝贝”立马就将夏歧打回了现实。
他实在没法代入这个所谓的爱称，每次看到都能让他头皮一麻。可一想到对方可能知道些线索，他就不得不顶着发麻的头皮假装无视这俩字儿，继续与对方周旋下去。
-爬山。
像是等着他的消息般，夏歧一发送过去，对方就秒回了过来。
JZ：西山？
-嗯，你怎么知道？
JZ：沣市就这座山能爬一爬了。
沣市对于夏歧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他为扮演夏晗，对住的小区周边和公司周边乃至比较有名的各大商圈都做过了解，甚至还实地去过，但像西山这种地方却是头一次来。
-也是。
JZ：感冒好些了吗？嗓子还疼不疼？
夏歧莫名有些心虚，下意识抬手去摸脖子，修长的脖颈被藏在拉到头的外套里，指尖触到锁头后夏歧回过神来，有些不自在的将手放下。
-好多了。
消息刚发送成功，夏歧便感觉右边的座椅传来一阵动静，他将手机放到身侧，侧头往右扫去，便见原本戴着耳机靠在椅背上刷视频的闻钊换成了半背对着他的坐姿，两条长腿斜搭在过道上。
巴士的座位间隔不算宽敞，闻钊个高腿长，想来是坐久了腿不太舒服。
JZ：我今天也不在公司[眨眼]
-嗯？
JZ：还记得昨天跟你说的合作伙伴吗
-嗯，让你陪着吃午饭那个？
JZ：对！
-又让你陪？
JZ：是啊[撇嘴]
JZ:这个合作伙伴可太难搞了，不仅要陪吃，还要陪玩儿。
夏歧抽了抽嘴角，心说这哪是合作伙伴啊，这简直是个祖宗。
-不陪不行吗？
JZ：不行，我怕他跑了。
-叫别的同事陪？
JZ：那也不行，除了我别人都应付不来。
夏歧看着对方发来的消息，推测这个JZ应该是做销售或公关类工作的，听他这骄傲的语气，就算不是主管级别的，那也应该是个骨干级员工。
难怪一张嘴这么会说，敢情是职业需要啊。
-那你辛苦了。
JZ：不算辛苦，这人挺傻的，应付起来挺轻松的。
-你这么说合作伙伴是不是不太好……
JZ：没事儿，他又听不见。
夏歧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对方扯了会儿皮，车开得很平稳，因为定了明天跟JZ见面，夏歧昨晚睡得不怎么好，今早又起得早，聊着聊着眼皮就重了起来，最后抓着手机侧窝在座椅里靠着窗框睡着了。
期间他感觉额角在玻璃窗上撞了两次，不过动静不是很大，意识有些模糊，他本能的将脑袋往右偏了偏避免再次撞到玻璃窗，不一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
夏歧是被拍醒的，睁眼时窗外景色一片静止，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在了西山脚下，夏歧眨了眨眼，等反应过来已经到目的地时，便听耳边有个声音说：“醒了就下车吧，大家都等着呢。”
夏歧一愣，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靠着闻钊睡着了。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靠着车窗的……
彼时车上除了他俩早已空无一人，他忙坐直身体，有些尴尬地扯了扯袖子，“他们人呢？”
“下面呢，”闻钊说罢站起身，同时动了动左肩，说，“等半天了。”
夏歧懊恼地蹙着眉，“怎么不早叫我。”说完又觉得这话说得似乎不大合适，但话已出口，这会儿想改也没机会了。
“看姐姐睡得挺香的，就没忍心叫醒你。”闻钊笑着说道，“走吧，别让他们等久了。”
夏歧一惯是不怎么在意别人的目光的，但当他跟闻钊一前一后从车上下去时，迎上等在路边的同事们齐刷刷落在身上的视线时，夏歧难得的生出了些不自在。
西山算得上是沣市排得上号的风景区，分前门和后门，从前门进去有几条类似古镇的街道，卖的东西与天誉牌坊相差无几。
当初投票决定要来爬山的时候有人提议搞野外烧烤，闻钊向来大方，二话不说便让财务拨了经费，行政部的同事昨天提早下班去超市采购了不少吃的喝的。
去往山上除了石阶小路外还有蜿蜒的公路，巴士师傅便载着吃的喝的沿公路开上了山。众人沿着古镇往上山的路口走，边走边打闹拍照，团建开局很是齐乐融融。
夏歧虽然看着挺瘦，之前在滨城还是挺注重锻炼的，爬山这种项目对他来说基本没什么挑战。
今天天气不错，途中山涧景色宜人，有几个男同事早在前面跑没了影，女同事们走得慢，拽着两个摄影师给她们拍照。
夏歧没什么停顿的往前走，胸包里的手机响了两声，夏歧慢下步伐将手机掏出来，JZ又发了消息过来。
JZ：到地方了？
-爬一小半了都。
JZ：风景怎么样？
-还不错。
JZ：无图无真相[眨眼]
夏歧想了想，随手点开相机，照着倾泄而下的山涧拍了张照发过去。
JZ：不错，多拍几张。
夏歧很少出去游玩，更没有随手拍照的习惯，正欲拒绝，猛然想起自己目前的人设，想到夏晗丰富多彩的朋友圈，便答应了下来。
他退出聊天界面，举着手机换了个方向，刚对好焦，镜头里的风景便被一张笑脸给挡了。
“给我拍一张。”闻钊说。
夏歧皱了下眉，“我拍得不好。”
“没关系。”闻钊说，“我底子好。”
夏歧：“……”
夏歧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再加上对方目前还是自己老板，实在不好拒绝，便硬着头皮拍了。
闻钊伸长脖子来看，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眉头皱了起来，“手机坏了？”
夏歧一怔，这才想起刚刚跟JZ聊天，随手就用这手机拍了照发给对方，一时间忘记切换了，他有些慌乱的将手机捏在手心，而后突然想起来，这只手机不就是面前这人给间接弄坏的？
可听闻钊这语气，似乎并不记得当初在美发会馆撞到的人就是自己。
“嗯。”夏歧佯装淡定的点头，顺手将蛛网手机放回胸包里，然后掏出另一只手机，说，“摔坏了，换手机的时候连带电话号码一起换了。”
他这也不算撒谎，当时换手机的时候确实是一起买的新号。
“哦。”闻钊似乎并不觉得换手机的同时还换了电话号码有什么不对，点头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说罢举起胸前的相机，“我给姐姐拍两张吧。”
夏歧不爱照相，想也不想便拒绝，闻钊却不想就此放过他，说道，“都要走了，拍两张留个纪念，到时候让行政弄个员工墙，把历代优秀员工的照片都贴上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夏歧再拒绝就有点不给老板面子了。他犹豫几秒，生硬的答应下来。
他拍照经验少，不怎么会控制表情，更加不会摆造型，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镜头，神情颇为严肃。
闻钊看着取景框里的人，说：“别板着脸嘛，笑一笑。”
夏歧想起夏晗朋友圈里的自拍，不乏有笑得阳光灿烂的，可他想象不出来，那样的笑容出现在自己脸上是什么样子。
在闻钊的强烈要求下，夏歧略为敷衍地扯了扯嘴角，闻钊一脸无奈地按下快门，拿给他看的时候说，“标准假笑。”
夏歧：“……”
“等洗了给你一张。”闻钊说。
“不用了。”夏歧说，“明天我就走了。”
闻钊啧了声，“又不是以后都不来沣市了。”
夏歧没把话说得太满，含糊道，“说不定呢。”
闻钊睨他一眼，点头，“说不定呢。”
夏歧只当对方是在附和自己，并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两人一前一后往山上走，闻钊延途拍了不少照片，有风景照也有人物照，人物自然是夏歧。
闻钊走在前面，总时不时的举着相机到处拍，偶尔镜头对上夏歧，起初夏歧还有些不适应，要么抬手挡脸要么出声拒绝，后来次数多了，夏歧便由着对方去了。
他破罐子破摔的想，反正以后都不会再见了，拍几张照片又不会少块肉。
西山被规划成风景区后，上山的小路由人工重新砌过，石阶虽然不算宽敞，但并不陡峭，路上偶尔修着一两个供人休息的凉亭，有时路边还能碰上卖煮玉米和矿泉水的。
“累吗？”闻钊扫码买了两瓶水，顺势递给夏歧一瓶，问。
夏歧犹豫一秒就接了过来，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摇头，“还好。”
“姐姐身体素质挺不错嘛。”闻钊打量他，“平时锻炼吗？”
夏歧捏着瓶子，“偶尔跑跑步。”
“不错。”闻钊扔下这么一句，拎着小半瓶水大步朝前走去。
山顶的视野极好，能看到大半个沣市，远远的，高楼被距离和高度拉得很是渺小。
但凡这样的山，总少不了修建寺庙，西山也不例外。
两人算是走得快的，但也已经有几个同事到了，小陶租的巴士就停在距寺庙几十米远的路边，司机师傅过来问要不要先把东西都搬下车。
闻钊环顾一圈皱了眉，寺庙里都是吃斋念佛的和尚，他们带来的食材大多以肉食为主，实在不太好。当初投票的时候他只想着来爬山，压根儿没想到这上面会有间规模还不小的寺庙。
夏歧不信鬼神，但宗教信仰又是另一回事，他率先走进去，从门口派香那人口中得知，寺庙里有斋饭。
“里面有斋饭。”夏歧进到里面转了一圈，回来冲闻钊说，“我看过了，饭菜样式不少，估计是供给来西山的游客的。”
“那烧烤就换个时候吧，买的菜一会儿大家都分了拿回家。”人都到齐了，闻钊当即拍板，“今天中午吃斋饭。”
“我看了一下，饭菜都没标价，但打饭的地方有个功德箱。”夏歧说。
闻钊秒懂了他的意思，点点头没吭声，众人便一道进到了寺庙里。
所有人都在门口领了香，国内寺庙大多一个样，夏歧将香点燃后朝四方拜了拜，随后插进香炉里。
闻钊睨他一眼，问：“许了什么愿？”
夏歧摇摇头，“没许。”话毕，礼尚往来地问，“你呢？”
“万事如意。”
夏歧：“……挺好。”
斋饭虽然全素，但胜在种类多，味道也还不错。夏歧一向不挑食，原本以为像闻钊这样的大少爷会吃不惯，结果发现这人还挺接地气。
“我小时候日子挺不好过的。”同事们叽叽喳喳的聊天，闻钊感觉到夏歧打量的视线，往他跟前凑了凑小声说，“吃过不少苦，所以适应能力很强。”
闻钊为人随和，吃东西也不怎么挑，开的车虽然也低调，但平时的穿着可不俗，看得出来是个养尊处优的，适应能力强这点夏歧不可否认，别的嘛……夏歧也没完全当真。
因烧烤活动取消，大家滞留山上的时候便缩短了很多，玩兴也削减了不少，再加上此次团建闻钊作为老板也没有给出什么特别的指示，最后大家一商议，干脆直接坐车回市里，晚上找个地方把中午没吃成的烧烤吃了。
这个提议自然没有发表异议，临走前，夏歧见闻钊往功德箱那边去了。
夏歧摸了摸胸包，如今手机支付已然成为趋势，但他仍有携带现金的习惯。
夏歧踌躇几秒，抬步跟了上去。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闻钊钱包里的现金还不少。
“你还有带现金的习惯？”夏歧不免有些诧异。
“嗯。”闻钊从钱包里抽了一沓出来，也没数多少张，尽数放进了功德箱里，“小时候穷怕了，身上不带点钱就没安全感。”
夏歧：“……”我信你个鬼。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他们上山爬得半死，下山倒轻松的坐着车，回到市区才四点，时间不早不晚有些尴尬，小陶便提出去唱歌，闻钊大方的让财务记账，明天上班的时候报销，夏歧犹豫半晌，问能不能请假。
请假就是不想去呗，同事们跟他关系都不怎么样，自然没人劝说，个个都把视线落到老板身上。闻钊难得没有为难他，说唱歌凭自己意愿，要是有人爬山累了就直接回家休息。
老板金口一开，最后去唱歌的也没几个了，闻钊让小陶他们将买的食材都私下分了，然后原地解散。
“那我……”
“我送你吧，车马上就到了。”夏歧刚开了个头就被闻钊打断了。
夏歧自然是要拒绝的，只是闻钊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说，“路上顺便聊聊离职的事。”
夏歧刚张开的口便老实闭上了，心道这人不会是改变主意又不放人了吧！
李顽来得挺快，想来闻钊半道上就给人去了电话，夏歧自觉坐到后面，闻钊紧随其后。
李顽没多问，将车往东樾华林的方向开，车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夏歧很想开口问问闻钊要跟他聊什么，但见对方一直没开口，他又担心自己主动提及遭人反感，结果更差。
路程过半，闻钊突然开口，那话却是对着前面的李顽说的，“礼服的事解决了？”
“原来订的那家赶不出来，”李顽瞟了眼后视镜，视线落在垂着眸蹙着眉的夏歧脸上，说，“换了一家，说晚上九点前能赶出来，但价格贵了一倍。”
“能赶出来就行。”闻钊说，“到时候你去取了直接送到海棠湾。”
“好。”
两人说罢都没了声，车里便又恢复了安静，直到停在东樾华林小区门口。
夏歧犹豫半晌，打开车门，“那……我走了？”
闻钊点点头，甚至还笑眯眯地冲他挥手，“姐姐明天见。”
夏歧：“……离职的事？”
“明天再聊吧。”闻钊说，“不着急。”
夏歧：“……”
夏歧难得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折腾我是吧，谁叫你是老板呢，我再忍你这一回！
夏歧刚下车，汉兰达随之绝尘而去，一副不想多呆一秒的急切模样。
紧接着，胸包里的蛛网手机响起两声提示音，夏歧一边回头往小区里走一边摸出手机。
JZ：宝贝，明天见[飞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