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 1 章

冬月里,寒风打着哨儿呼啸,吹得人面皮发疼,幸好今天日头不错。

赖二媳妇斜倚着江家那上了年头的大门框子,晒着暖洋洋的日头,磕着炒南瓜子,“婶儿,还是你会炒瓜子,喷香。”

他们这边靠北,到了冬天有的是南瓜,个个长得比人胳膊还长,圆滚滚长南瓜里能挖出不少南瓜子来,勤快的人家,都会把瓜瓤子洗干净了,晒干了炒着吃。

当然也有那懒人不爱动弹的,就晒干巴了直接吃,不过味儿却没炒出来的干香。

这赖二媳妇就是个懒货,还馋嘴,不过会说甜话奉承人,所以邻居方婆子倒也乐意跟她说会话,从笸箩里抓把炒南瓜子分给她,反正这玩意儿不值钱也不用她费力炒。

果然,赖二媳妇吐了口瓜子皮,看看她腿边的一个七八岁小子又说上了,“婶儿,我看,小远可比他娘在那会结实多了。你这可真会养孩子,还心善,拉拔这么大孙子也是受累了,像你这么好的奶,咱这地都找不出几个来呢。”

方婆子扒了个南瓜子喂到旁边的孙子小远嘴里,眯着眼笑了,“嗐,这不是亲孙,他没了爹娘,我自然得多疼疼他喽。”

赖二媳妇手里瓜子磕的飞快,寻思再吃点,接着卖力地夸,“看你家这几个月小远涨不少膘,这都是你当奶的功劳。”

小远正低着头玩一把木头枪,听见赖二媳妇这话,皱了下眉,觉得这话难听。

他又不是猪,长什么膘?

他嫌赖二媳妇不会说话,不过接着脑袋瓜子上就落上一只厚重的手掌,他依赖地蹭了蹭。

方婆子摸摸孙子的头,一脸疼爱模样,“我呀,也不指望别的,就想这孩子好好长大了就好,也是我那老四跟四媳妇命薄,撇下他早早走了,还好小远还有他大伯大哥我们一家子,往后尽心养着他。也不敢让他跟三丫头走近了,咳。”

说着,忽然住了嘴。

但赖二媳妇懂啊,江老四家的闺女江柔也就是这小远的亲姐姐,克人,爹娘都被她给克死了,小远这弟弟跟她也就呆了几天,就克的发高烧差点也没了。

她有些神秘地靠近了方婆子,“可不是,虽然现在不让信这个了,可还是防着些好,再说了,就是个丫头片子,晚两年嫁出去也就好了。”

她这人懒,身上也不大洁净,尤其冬天懒怠清洗,头发上都飘着股子油汗味,方婆子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身子,屏住呼吸,跟赖二媳妇说话就这点不好。

她往远处看了眼,扯起嗓子来喊了一声,“文军啊,别跑远了。”

远处玩的正疯的重孙子江文军那顾得上搭理她,倒是她这一嗓子,让赖二媳妇退回了原位,磕着南瓜子很快又说起别的来。

而此时,江家院子里靠近大门口的一个干冷的小黑屋里,一张用土坯撑起来放了张木板子的简陋床铺上,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动了动胳膊,迷瞪瞪地睁开了眼。

入眼便是掺杂了草屑的黄色土墙,江柔有些困惑地眨眨眼,这哪儿?

她不是在野外遇到一群丧尸,跟往常一样靠着一身金刚大力收割晶核的么,怎么跑这种地方来了?

但出于谨慎,她依然快速警惕地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破旧的土坯屋子,一堆不知道什么破烂的东西堆满了大半个屋子,然后就是她身下这张一起身就嘎吱响的简陋木板床,姑且算□□吧。

只是,末世里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地方?

江柔撑着胳膊想着,忽然脑子里一片刺疼,就算她力气惊人,也因大量的记忆忽然涌入,胳膊发软,脸色刷白地晕了过去。

江柔再次醒来,是被一道踹门的动静惊醒。

“都什么时候了,死丫头还睡大觉,”方婆子骂骂咧咧地踹开杂物间的门,门板反弹回去一段又被她用脚抵住,“三丫头,赶紧起来做饭去!谁还没个头疼脑热了,偏你珍贵了,躺床上装什么相。”

叽里呱啦说完,又瞪了江柔一眼,才转身出去,丝毫不在乎床上人面色不正常潮红的脸色。

床铺上,江柔闭了下眼,复又睁开,眸底冰寒。

她没想到,自己被丧尸拍到胸口的那一刻,没有就此香消魂散,却魂穿到了六十年代一个山村小姑娘身上,且这小姑娘跟自己同名同姓不说,还是同一天生日,腊月十二。

只是,这个马上年满十六岁的小姑娘命却不怎么好,父母在几个月前双双车祸去世,留下她跟幼弟江知远,本来还有一笔赔偿金,只是却被原身的爷奶伯父等人夺了去,美其名曰帮他们保管,并用这钱来抚养他们姐弟成人。

只是,江家长辈不慈,拿着他们父母的赔偿金并未善待他们姐弟,弟弟江知远倒也罢,还能真心相待一二,但对原身江柔却是诸多磋磨,每日里重活累活干最多,吃最少,还将她赶到这杂物间居住,大冬天连个火炕炭盆都没有,冰寒冻人。

原身本也是被父母疼爱呵护长大,一朝父母逝去亲人又是这样的虎狼之流,饥寒交迫之下,身体虚弱,又受了风寒,一口气没上来散了魂魄,换来她这个末世的魂魄来。

整理完了脑海中的所有信息,江柔撑着酸软滚热的身体,磕磕绊绊地从床上下来,当务之急,是先将这身体的病去了才能再做打算了。

也幸好她住的杂物间靠近大门,才看准无人注意自己,拖着病体出了大门。

至于方婆子永远也不会想到被磋磨的孙女内里已经住进另外一个灵魂,只以为自己说了以后,江柔会跟往常一样赶紧出来去做饭,便自己去了屋子里暖和。

“姚二叔,我病了,麻烦你给我看看,”江柔一路扶着墙用最快的脚程去了村里卫生室里,只这一段路就气喘吁吁,她扶着椅子虚弱地看向村卫生室的大夫姚林。

姚林跟他们村大队长姚树是堂兄弟,姚树跟她去世的爹江老四关系好,姚林跟江老四关系也不错,一看她脸红彤彤,伸手一试额头,吓了一跳,“怎么这么烫,柔丫头,你快坐下,我先给你量量体温。”

夹上体温计,姚林又拿起听诊器,一番检查后,不免道:“你这受寒了,拖了几天了?怎么没早点过来拿点药吃?”

江柔坐在那里没有说话,要怎么说,她现在还没想好具体怎么对江家,首要是把身体养个差不多。

姚林见她没做声,心中有些疑惑,他记得村里人都说江老四夫妻没了后,江家对他们留下的儿女都很照顾,可现在看看沉默不语病恹恹,瘦的跟个杆子一样的小姑娘,顿时觉得只怕江家跟外面说的并不一样。

说起来江柔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看她这样子,很是怜惜,“没事,我先给你治病,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谢谢姚二叔,”只是江柔却知道他这是安慰自己,到底是晚了,不然也不会换了她这个末世的灵魂住进这具身体。

她承了这具身体,自然惜命,想要早点好起来,而且还要让江家那些人偿还,以慰原身。

说完,她的肚子就咕噜噜叫了起来,声音之大,让姚林开药方的手都顿了下,再看看江柔一副平静似乎习以为常的小脸,心里叹息一声。

这孩子不止是感冒风寒这一种,就是她的身体也缺乏营养,虚弱得很,一看就是饭食上被亏待了,他给江柔挂了吊瓶,这比打小针吃药好的更快,加上江柔的病可不是打个小针吃几片药就能好起来的。

他出去找了自己妻子给江柔先做些饭食,“我看她虚的很,你就煮个面,也好消化。”

江柔也的确习惯了饥饿感,不说原身这具身体习惯,就是她自己在末世,因为食物弥足珍贵,吃的也是营养剂,她都不知道多久没有过那种饱腹之感了。

“谢谢姚二婶,”江柔都顾不上感受末世来之不易的面食清香,大口吞着面条,连汤汁都一起倒入肚子里,感受着胃部充盈的扎实,她对姚树夫妻十分感激,这是她来到这里得到的第一份温暖。

姚林媳妇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眼睛发酸,没有爹娘的孩子,就算再有爷奶叔伯,到底亏着了,“不用跟婶子客气,好好养病,早点好起来才是正经。”

说完,就收拾了碗筷出去,但放到灶屋里没刷,直接出门了。

她想去江二婶子家一趟,跟她说说江柔的情况,那丫头一看就不是村里人说的那样被江家人好好养着,要是好好养着,能把个风寒拖到高烧虚弱,饿的饥肠辘辘?

就算是江老大一家出来说,他们对江柔和江知远多好,可看看江柔都拖拉到病的这么重,还是自己一人跑来卫生室看病,就没见江家其他人,就知道这里面掺了假。

况且,她一直都觉得江老汉和方婆子差劲,办事不地道,就嘴上会花花,指不定背后怎么磋磨江柔。倒是江二婶一直都惦记着江柔姐弟,可比方婆子那些人上心多了,上回聊天时还挂念江柔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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