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三天,老院子就有模有样了,连江知远也拥有了一间带炕的屋子,在堂屋的东梢间里,挨着灶屋这边垒了个锅灶通过去,这样灶屋里就有了两个锅灶,做饭相当宽裕,便是一大家子做饭都够用了。
只是两个锅灶需要两口锅,铁锅票难得,通江知远那边的灶只能砌成小灶,放的大砂锅,这也是许多没有铁锅家庭的常用炊具,便宜不要票,熬煮饭食最是合适。
院墙也加的足够高,成年人也望不到院子里,安全和隐私足够保障。
不过,看着光秃秃的院子,江柔打算等开春的时候开出靠墙的那片种上些菜蔬,种花就算了,这年头浪漫不起,务实生活为先。
院子收拾好后,正好邻村杀猪,江柔特意去买了几斤不要票的肉,做了锅炖大白菜请亲朋好友和帮忙修缮屋子的社员们吃了一顿,一是暖锅,二是感激大家的帮忙。
“小柔可真是舍得,这大肉片子看着就香,”姚林媳妇今天也过来了,是江柔特意请她来,感激自己生病期间的照顾,尤其是她来到这里后吃的第一顿温暖的饭食,就是姚林媳妇做给她吃的。
“那婶子今天中午多吃点,”江柔的小脸在雾蒙蒙的水蒸气下,比前几天红润透亮多了,只是凑近了看还有些红血丝没好利索。
中午的主食是白面玉米面和地瓜面三合面的馒头,这在村里也是不错的饭食,尤其两个孩子单独住还能请他们吃一顿,已经很大气,至于两人手里有几千块,他们没觉得就该拿出来大鱼大肉招待他们,两个孩子往后用钱的日子多去了。
可见,江柔请来的也都是心性纯正的人,他们也不白吃,来的时候都带点鸡蛋米面菜之类,反倒弄得江柔不大好意思,本就是感激人家。
不过她也知道现在不成文的约定,日子不好过,就算是去谁家吃饭都要带着口粮,没有白吃的,便是吃席面也不会一家人呼啦啦带上,只一两个代表,除非没脸没皮的人家。
“看看小柔这才没两天,脸色就红润起来了,”住在现在院子隔壁的邻居邱大娘,婆家是朱大山本家婶子,五十岁左右,是个和善的妇人,今日被江奶奶邀请了吃席帮忙。
“可不是,柔丫头的脸色好看多了,”姚林媳妇说着话,手下不停,麻利地搅了下锅里的菜。
邱大娘男人早年没了,剩下她与两个闺女一个儿子,如今闺女都嫁出去了,儿子出去当兵,家里就她一人,因为住的靠近村尾有些冷清,如今隔壁搬来江柔姐弟,她听说了江老汉家发生的事,对江柔姐弟很是怜惜。
此时,看着小姑娘的脸色比刚搬来时明显红润起来,更加看不上江老汉一家,真是没见过这么自家磋磨孩子的人家,“我刚结婚那两年,老江家还没分家,我就看不上方婆子那两口子,连老人也不养,幸好何妹子你心好,伺候着俩老的安安稳稳地走了。”
何妹子说的就是江奶奶,她娘家姓何,单名一个梅字。
江奶奶正在拌凉菜,是用萝卜擦成丝子后,用水过一遍,去了萝卜辣气后沥干水分,再倒上醋和白糖拌匀,极为酸甜可口。
她笑了下,“嗐,这有啥,就是尽本心罢了,当人儿媳的尽些孝心也是应当。”
当时,她一直没怀上孩子,又要照顾身体不太好的公婆,那段日子也是极其难过,也是因为她伺候了两个老人,这老院当初才留给他们二房。若不是后来方婆子主动过继江老四,这老院被她要了去,他们也没想着出去另盖房子。
可兜兜转转最后房子还是又落在了他们这边,世事无常。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说出来就是一出出的戏,尤其是老江家这些事,糟点太多,几个妇女说起来都停不住,不过也没耽误了她们干活。
半个多小时,就做好了饭菜,三合面馒头,肉片炖大白菜,凉拌萝卜丝和一锅韭菜蛋花汤,量大菜色也好。
其余的还好,唯有这蛋花汤里的韭菜,让几个大老爷们很惊讶,“这时候还有韭菜?”
邱大娘笑着道:“这是我闲着没事,放在屋里养的,也不难弄,弄个盆子放到温暖的地方就能长,跟咱们春天种菜也没啥区别。”
她一个人闲着没事,就捣鼓点吃食,也算是打发时间吧。
“大嫂子有这个耐心烦,”姚树夸了句,“这时候能吃个小嫩菜可是稀罕。”
可不是这么回事,就是费些功夫,养上几盆小嫩菜给娃们吃也好,姚林媳妇也起了心思,打算回去也弄点菠菜种子试试。
江柔更是心动的很,“奶,咱家有什么菜种子?我也想种点试试,”冬天餐桌上能有点绿油油的菜,光是想想就让人吸口水。
这就相当于后世的大棚菜,但若是自家种养,却比那些大棚菜健康太多。
看着孙女迫切的目光,江奶奶笑了,“有呢,好几样,韭菜,菠菜,豆角,白菜种子都有,”这些都是农家常种的几样菜式,就算早就过了大白菜的种植期,也有剩余。
江柔越发心动,“那等着我拿些来,也种种试试。”
她想起曾经吃过的小白菜,很是心动这个菜,就是普通的白菜种子长成苗后就嫩嫩地掐着吃,那种水灵的菜她肖想不知多久了。
大家看她这样子,都被逗笑了,姚林媳妇道,“看看咱们柔丫头就是个会过日子的姑娘,干活的好手。”
老院这边热热闹闹,村中的江老汉家也开始吃饭了,一盆干巴巴的水煮白菜,连个油花都看不见,就连咸气都不大,江文军不乐意地叫,“奶,我要吃肉,吃油炒的菜,不吃这个。”
啃了口窝窝头,方婆子看了眼重孙子,“文军听话,家里没肉了,这白菜也好吃,快吃,不然等会儿凉了。”
“不要,我才不要,三丫家就吃肉呢,让她给送肉来,我要吃肉,”江文军今天闹腾,也是因为出去玩的时候,听人说江柔和江知远在家里炖肉请客,“三丫怎么不给送肉吃,她想挨打。”
一个四岁的孩子能说出这种话?还不是听见家里人嘟囔才学会的。
不过,他这么说,也算是说出了其他人的心声,刘彩菊给儿子掰了块窝窝头泡在汤里,“可不是,奶,这三丫也是心狠,就算她跟小远跟了二婶那边,可咱还是一家子,她这请客也不知道往家里来说声,忒没大没小了。”
自从江柔把钱要走后,江老汉就更抠了,吃食上卡的很紧,除了地瓜面糊糊就是窝窝头炖大白菜,今天江柔那边吃肉他们吃这么素淡,对比之下,所有人脸色都不好看。
方婆子也跟着骂,“别提那个丧良心的死丫头,还吃肉,也不怕噎死,没娘养的贱皮子……”
江文军越发闹腾起来,要肉吃,“奶,吃肉,我要吃肉……”
再加上江老二几个叽叽喳喳的骂江柔姐弟的声音,屋子里乱糟糟,让江老汉心里更烦躁。
他不耐烦地敲了下桌子,“行了,吃饱了就行,前些年连这饭都没有咧。家里现在钱不多了,得省着花,将来用钱的地儿多得是,现抓钱可不容易。”
他心里才憋火,那么多钱一下子都没了,就跟心被剜走一样,想想眼珠子都恨的发红。
越是钱少越抠着,把着不花。
刘彩菊见儿子馋的很,知道江老汉不松口,他们也别想吃着肉,便转了下眼珠子,“文军,你去老院那边,跟你小姑和小叔要肉吃去,你是小辈,他们得给。”
“对,对,”方婆子一听,这个可以,从桌子上倒出个碗来,递给江文军,“文军拿着,快去,晚了就被人吃光了。”
那些都是从她家拿走的钱买的肉菜,现在请些外人算什么,就得让文军去要回来。
江文军也是个没皮没脸的小孩,端起碗就要往外跑,被江老汉叫住,“不许去!像什么样子,又不是吃不上饭。”
跟个要饭的似的,江老汉一来嫌端个碗过去丢脸,二来觉得就江柔那死丫头的德行,未必会给江文军,弄不好还得被她羞辱一顿,那死丫头连他这个当爷爷的都不给面,更别说江文军这侄子了。
江老汉好面子,也有些脑子,比方婆子那些人强多了。
江老二也说:“文军去要也行,就是别拿碗,你就说自己饿了。”
江朝阳虽然十好几了,可也馋的很,“我跟文军一起去行不?”他也想吃肉。
“去,你也是弟弟,”江老二觉得反正是孩子去要的,丢人也丢不到大人身上,却忘了孩子都是大人教出来的。
江老汉便没再说话,要是孩子能要着肉吃也好,省了家里的。
其实,这人就是要面也想占便宜,看着桌子上没有油水寡淡的饭食,他其实也没什么胃口,眼底一片阴霾。
江朝阳和江文军到老院的时候,席面正吃到一半,因为人多大门没关,两人就这么进了屋。
因为天冷,就在堂屋里开席,男女各一桌子,见进门的叔侄两个,说话的都顿住了,实在是没想到江老汉那边有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