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季经年站在路口,看着对面红绿灯一格一格的熄灭,最后变成了满格的绿色,一瞬间有种从地狱里回到人世间的错觉,不过在监牢里待了十年,他都差点变成了角落里永远被阳光忽略的蘑菇了。不过现在的他就算是想要做蘑菇怕也是一颗惹人厌的蘑菇。

“刺啦——”一声尖锐的摩擦声,季经年恍惚都能听见轮胎因为刹车太急而濒临崩溃的嘶喊。随着扬起的灰尘,一辆车在面前停下,季经年往后面退了退,看着车窗被摇下,露出一张令他恶心的想吐的脸,以前怎么看这张脸怎么好看,但他现在只想要一拳打上去,不过他孤家寡人一个,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也跟他斗不了。

季经年不想自取其辱,只是淡淡喊了一声:“陈少。”

陈绍安皱了皱眉,似乎是嫌弃季经年的啰嗦还有造作,薄唇一起一碰,言简意赅的吐出两个字:“上车。”

上车?季经年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面前的车,雪佛兰,颜色是安静不张扬的孔雀蓝,车身光滑流畅,大气稳健。透过窗户,他瞄了一眼,内饰时尚精致挺漂亮,并且看新旧程度,约莫着刚买没多久。

“谢谢陈少的好意,我就不上去了,免得弄脏了你的车。”季经年摇摇头,他好久都没有洗澡了,身上的衣服也很久没换了,灰扑扑的,拍一拍,能扬起一阵呛人的细小微尘。

陈绍安脸色猛地阴沉下来,阴鸷的双眼里面电闪雷鸣,似乎随时都能掀起来一场大风暴。季经年被盯得有些不舒服,不知道哪儿里又惹着这位大少爷了,但他现在是真心没那么大的心力去猜他的所思所想,更没精力去跟他掰腕子,他很饿,很想吃饭,还很困就想要睡觉。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季经年还没有说完,陈绍安就发动车子如离弦的箭一般,“嗖”的一下子蹿出去老远,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就消失在视线里,只留下一阵灰尘。那速度,简直是将车子当火箭来开了,恨不能开到天上去。

季经年看着车子扬起来的尘土,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去,像是要吐尽所有的霉运一样。他看见对面的交通灯再次变绿了,急忙过了马路。马路对面有一家小面馆,不大,墙壁也有些剥落,黑一片灰一片的,还有一些小孩子的涂鸦,脏兮兮的,桌面上也是油腻腻的,桌边的垃圾桶上还盘旋着好几只苍蝇,嗡嗡的,让人倒胃口。

如果放在以前,他打死都不会进来这样的店,但现在,他想的只是赶快填饱自己的肚子。现在还不到中午,所以店里很冷清,没什么人,只有老板娘的两个小女儿在那里玩过家家,看到他进来,害羞的笑了笑,好奇的打量着他。

老板娘一看他这样子,浓眉一挑,混浊的眼里闪过一丝厌弃,不耐烦的说道:“要什么?你们俩写作业去,明天就开学了,还玩!”

两小孩看看季经年,然后拿起玩具一溜烟的掀开帘子去后面了。

季经年心里很尴尬,但这迟早都要面对的,对老板娘友好的笑笑,“一碗拉面,谢谢。”

老板娘对他努努墙壁上贴着的纸,左边的白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只写了三个字:先付钱。右边则是一张价格单子。季经年看了一下,拉面是小份十五元,大份二十元。

季经年伸手摸摸口袋,干瘪的很,不过还是能摸出里面有几张纸币的,这是劳动改造期间他存下的一点钱,约莫着五百多。

老板娘敲敲桌子,翻了个白眼,“我们这儿可不是做慈善的。”

季经年抱歉的笑笑,伸手掏出钱,抽了一张皱巴巴的二十块,“拉面,大份。”

老板娘冲里面喊了一声,“大份拉面一份。”然后就不再搭理季经年了,低下头继续剪自己的手指甲,像是在修剪什么绝美的工艺品。

李经年随便找了一个能晒到太阳的桌子坐下,眯缝眼打盹儿,昨晚他太激动了一夜没睡着,现在有些困了。

恍恍惚惚的,他似乎看见陈绍安向他走了过来,走的近了,他才发现陈绍安手上居然拿着一把刀,亮闪闪的,看得人胆寒,还有陈绍安那双眼睛,阴沉的像是乌云密布的天空,要多狰狞就有多狰狞,吓得他立即醒了,险些打翻了不知何时放在他旁边的面碗。

“一个碗,五块。”老板娘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声。

季经年歉意的笑笑,拿了一双筷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味道比牢狱里面的饭菜强太多了。季经年呲呲溜溜的几大筷子下去面就没有了,然后又将面汤喝完了。

季经年打了一个饱嗝,这才心满意足的拿过一片纸巾擦擦嘴,站起来,对老板娘点点头后出去。

监狱位处郊区,说是郊区都是抬举的,周围都是一片低矮的民房,跟没有发展起来的乡下一样,几百米远外是一个垃圾处理厂,站在这里都能闻到那边传过来的刺鼻的臭味。道路也不知多久没修了,裂缝的裂缝,塌陷的塌陷,还有垃圾随风在路面上欢快的打滚儿。

这边自然也不好打车,季经年现在也没多余的钱打车。公交也没多少,季经年看看公交站牌,上面写着20到25分钟一趟,但是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快一个小时了。

季经年没有明确要去的地方,其实去哪儿里都无所谓,不过是想着到了市中心,好歹还能看看能不能找到当初的一两个朋友,他们如果愿意接济一下自己那就再好不过了,或者是回家看看。

又等了约莫着半个小时,终于来了一辆,季经年连忙上了车,车上人也不多,就三两个,抬眼看了他一下,就移开了目光,甚至还有人“啧”了一声,嫌弃的移开了目光,似乎多看一眼就会脏了自己的眼睛。

季经年走到最后面坐下,这里没有乘客,完全不必担心会影响他人。这边的道路坑坑洼洼的,车子一颠一颠的,季经年本来打算睡一会儿的,也睡不着了,就干坐着发呆,思绪飘着飘着就飘到了十年前,仿佛又回到了那间狭小的阴暗冰冷的屋子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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