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

第一章:

珙桐域才入秋不久,就气温骤降,在某一个夜里,风雨潜入,就再也不肯走了。

阵阵寒气从窗户里灌了进来,冷风吹的层层帷幔飘荡个不停。挽风被阵阵雨声惊醒,悄然起身披上了衣服,去关窗户。

窗户合到一半,挽风突然听见一曲飘渺不定的戏文,不由得动作一顿,侧耳细听。

……一杯闷酒……尊前过,低首无言……自摧挫……不甚醉颜酡……

挽风听了有一会儿,然后合上窗户,穿好衣物,拿了把伞就离开了屋子。

他来这里是捉邪秽的,据说这户人家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

先前也不是没有人来,只是都无功而返,只说是人祸,所以当挽风毛遂自荐时,这户人家虽觉得不靠谱,但还是让他住下来了。

挽风顺着声音越走越偏,最后走到了一个破败的小院子前:杂草疯长,荒芜一片,连路都瞧不见,在秋雨的欺凌下,塌了一角的屋子越发显得破败。

偏偏一堆半枯萎的野草中间站着个白衣公子,散着发,正抖着宽大的袖子,吱吱呀呀的唱着戏:“打扮得娇娇滴滴的媚,准备着被儿、枕儿,则索昏昏沉沉的睡,从今后衫儿、袖儿,都揾做重重叠叠的泪……”

挽风站在院口,看着对方转过身来,甚至还淡定的拱了拱手,“打扰了。”

白衣公子生的俊俏,五官柔和,却不显得阴柔,不难想象,这人活着的时候,也是个芝兰玉树般的人物。

“这里好久没人来了……这么说也不对。”毕竟近一年来断断续续的来了好几个了,但基本是在外面溜达一圈看一眼就走了。

那个白衣公子的声音很奇特,有点女孩家的柔媚,再加上他一举一动间透漏出的媚态,挽风不难猜出这人生前是做什么的。

“你也是来捉鬼的?”那人站在秋雨中,浑身湿淋淋的,不复光泽的灰白色头发紧紧贴在身上,但他却不是很在意。

“是,在下挽风。”挽风细细的看着他,其实他不会捉鬼,只是赶鸭子上架。他被人弄晕卖到了青楼。青楼看他看的很严,他刚溜出来就被发现了,一大群人在街上浩浩荡荡的追着他。

然后很巧,他碰到了城主府的人,他听人说过城主府闹鬼,所以也没多想,直接硬着头皮就说自己会捉鬼。

“我叫……梨衣,一个唱戏的。”梨衣穿过半人高的杂草,向房屋走去,“进屋坐会儿吧,这里简陋,还望莫怪。”

挽风跟着他进屋,心里感叹,没想到城主府里也会有这般败落的地方,这个戏子……怕是得罪很了这家主人。

“深夜造访……”

“客套话别说了。”梨衣摆摆手,脸上露出疲态,脸色也越加苍白,对上挽风略含关切的目光,笑了笑,“这身子撑不了多久了,临了前,我想请你帮个忙。”

挽风诧异,毕竟俩人才刚见面,“什么忙?”

“你不用这样戒备,很简单,就是听我讲个故事而已。”梨衣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夜雨凄寒,公子想必也睡不着了,全当个笑话听解闷。”

梨衣在这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角了,有幸在城主的婚宴上演上那么一场戏。本来平平淡淡的也就过去了,还能提高他的身价,却只因了那么一个人,一切都毁了。

一阵风过,掀起半透明的纱帐,他看见了坐在高处高高在上的据说是城主的花炔,花炔自然也看到了他。在他阴冷的目光中,唱到一半的戏文嘎然而止,满堂寂静,连带着他的那个新娘子都顶着那身刺眼的红装也不满的看着他。

“是你?”他看见那个人挥袖间毁去了纱帐,脸色变了几变,新娘子也从他层层粉面中认出来他的真面目,立即露出恍然大悟状,旋即怒而出剑,夹杂着冷厉风声直直刺向一脸茫然不知的他。

花炔却出乎意料的打掉了她的剑,一张脸上寒霜凝冰,薄薄的唇齿间吐出一地冰渣子,“我要你生不如死。”

“他要我生不如死你知道吗?呵!他真的做到了,真厉害啊!”梨衣拍拍空荡荡的袖子,嘶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恨意。

这故事听得没头没脑的,挽风又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所以就没出声。

“那个新娘子,是我亲妹妹。”过了好大一会儿,梨衣才缓过劲来,继续幽幽的说着,“我从小就喜欢唱戏……许是我天生就犯贱,就适合当个下九流的伶工。我父亲是双阳城的城主,地位崇高,自是觉得我丢脸。在他有意无意的暗示下,我就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梨衣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没了别人的关注,他可以随意的跑去梨园听戏,暗自揣摩。功夫不负有心人,某次他不经意间哼唱出曲子时,被一个唱小生的听到了,交谈后立即决定收他为关门弟子。

日子就一日复一日的过去,如果双阳城与临溪城没有开战的话,说不定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两城开战,临溪城战败,送来质子花炔求和。梨衣他爹也是个狠的,花炔来的第三天头上就逼迫临溪城城主签下了一份婚书――他跟花炔的,甚至还是一份花炔嫁他的婚书。

也不知他爹做了什么,临溪城主又有多软弱,居然会签订这样一份婚书。

但这跟他没关系,匆匆忙忙的,他就稀里糊涂的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中,然后成了一场乱七八糟的婚。

“我永远忘不了那个晚上,我进屋走到床前,还没想好怎么糊弄打发走我爹的人,他就自己掀开了盖头,一张绝美的脸映入眼帘。”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看了挽风一眼,或许这才是真正的风华绝代,举世无双,花炔跟他比起来,小巫见大巫而已。

挽风来了兴趣,猜测道:“他跟你打了起来?”挽风设身处地的想,他要是面临着雌伏之辱,说不得要跟对方同归于尽,再不济也要确保自己死个透彻。

他倒不是对龙阳之好有什么偏见,只是理解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外一件事。

梨衣脸上浮现讽刺的笑,“他?哈!”

那张脸长的是真好看,他一时都怔住了,只顾着看那张脸,暗叹世间居然有男子生的如此完美无瑕。

直到他伸手去解梨衣的衣服,梨衣才陡然惊醒,慌忙无措的向后退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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