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服了至善顺势而为,南少林算是安稳住了,那就老老实实种田吧。
其实向宝岛发展也是为了种田,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足够的吃食便举兵只会重复李自成、张献忠之流的悲剧,因为不得民心。
晚明是小冰河期气候,粮食产量本就不足,再加上明末清初的战乱兵祸横行,农业生产已经完全荒败。
这就是李自成、张献忠搞得饿殍遍野的原因,他们就只有一条路,把百姓口里的粮食抢过来。
朝廷固然腐朽,可不事生产的乱军也不可取,所过之处如蝗虫一般寸草不生。
打起来时满清会把这个罪责推过来,就如同康熙忽悠韦小宝那般,说他让百姓不挨饿,致使百姓流离失所啼饥号寒的都是乱党。
康熙所谓的让百姓丰衣足食,人们口中的米粮有一粒是满清种的吗?没有。
百姓在满清手里成了人质,战乱一起,他们连最后一口吃的都会被糟蹋掉。
席卷九州说起来只有四个字,做起来却只能累累白骨垫道。
乱得太久了,也饿得太久了,民心思定,别说什么明君圣主,只要没有兵祸能混口吃的,百姓们都会拥戴他。
这就是满清从北到南把钢刀都砍卷刃了,却能坐稳江山还有一堆人出来歌功颂德的原因。
说白了就是不怕比烂,还有更烂的,全靠同行衬托。
晚明和农民起义军无法带给百姓们安稳,为了活命什么尊严什么苦难都可以放一放。
满清只是稳定了天下,让百姓有时间有精力有条命种地而已。
吴三桂为什么反清不成功,因为没有人跟他闹,都忙着种地混饭呢,没空。
谁当皇帝收多少苛捐杂税如何压迫不管,只要不乱能活着能喘气就行,没有群众基础兵源从何而来?
当前想把满清从皇位上拉下来,又不想让百姓去垫背,就得自带干粮。
不是圣母思维作怪,而是只能这么干,没有吃的,没有人愿意再乱下去。
洪熙官希望自己能一手刀枪一手馒头,不是什么不纳粮,而是我手头就有粮,过来吧,饿不死大家。
做到这一点就能传檄而定,根本就不需要打生打死,谁有粮,百姓跟谁。
清军有多少兵马?满打满算五十万都不到,还得刨去那些有奶便是娘的汉旗包衣,长官是锦衣玉食,可汉旗的兵丁也吃得不太饱。
拿着粮食,就至少能瓦解掉一半以上的清军战力,说什么女真满万不可敌,那是因为他们很难满万。
谁希望头顶着钢刀为奴为畜?只不过是为了活命罢了,当有一方能提供足够的口粮时,用脚选也轮不到满清来做主。
如此就得准备海量的粮食,当然也不算得顶难,连年战乱,整个国家也就只剩下不到五千万人口。
养活这些人的口粮虽然很多,但也不到天文数字,用力点还是够得着的。
收购是收购不到的,附近没有,再远一些以当前的航海水准运输的消耗远大于粮食本身。
想来想去算来算去,洪熙官和朱红故都觉得非得把整个南海控制在手上。
这里气候温暖,一年三熟,打下来种个几年田,可以吃撑所有的人。
宝岛、琼崖就是这样的咽喉要地,本身就有肥沃的良田,拿下它们又可以羁制南海。
同时两地还有大量的煤铁资源,将造船业挪到这里来,发展的速度都会更快。
受到的掣肘也少,至少清军无法三天两头来骚扰,在施琅得到重用之前,清军手里就只有一些小艑板,根本渡不了海。
明朝的舰船,要么打烂了,要么被郑成功带走了。
想重新造,当前的造船技术全是用木头,光光放置阴干木头都得两三年。
所以清军的水师规模别说用火炮打,就是动力舰船开快点从旁边过激起的浪涛也能让他们倾覆。
郑成功之所以能在宝岛偏安一隅,就是因为在海上清军完全奈他不何。
要不是郑成功的后人在宝岛争权夺利破坏了根基,哪至于后来不得不内附。
郑成功在世时可是屡次长驱直入福建、浙江等沿海地带,甚至还差一点打到了南京,可见宝岛的水师当时在海上就没有敌手,出入自如。
这些仅仅是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仿佛耳边犹有战鼓回音可闻,想到这些,洪熙官就对郑克爽这个败家子咬牙切齿。
趁着局势还没有弄得完全崩坏,去宝岛将那支了不得的水师接管过来,放把火清理好地面上的豺狼猛兽,熟田就有了。
还能顺便把大后方基地搬出去,云霄只能当成一个桥头堡,对于进而图谋中原有些入不敷出。
缺觉有人送枕头,郑克爽闹事了,借口也有了,正好可以趁机搬走这块碍脚石。
造船的图纸是现成的,魏溯难直接从网上搬,都是落后的造船术,被爱好者当成古董玩意共享了出来。
在梦境里它可不古董,两百吨的动力钢铁战舰在这个年代是最先进的怪兽。
为了养出这头“座骑”,洪熙官回到云霄之后整整花了半年时间,才让它勉强能出海。
好在一路也不是长程远洋,沿着岸线走,到了海峡窄处才横穿,也就几十海里,又避开了台风,完全能顶住。
蒸汽机不够给力,只有十五节的速度,但欺负宝岛那边的木帆船足够了。
再加上采用新技术的后装火炮,只有天地会打人的份,对手就只能远远地干看着。
那就出发,直指澎湖。
这一次朱红枚是怎么也不愿意留守了,连带着洪文定也被带了出来。
除了他们娘俩,还有五百余会众,天地会可谓菁英尽出。
这几个月,散落在全国各地的会众都被召集了回来,既是临战前的特训练兵,也是为攻略宝岛集合人手。
开机动船还是要经过训练,毕竟跟帆船不一样,至少动力和机械就需要一票专业的队伍。
天地会也是靠着这几年发展工业积累了一批技术人员,他们干起活来就是技师,拎起大锤也能当武器使,都是能战能作的高手,全员皆兵。
为什么洪熙官只带几百条友一条船就敢去踹郑克爽的老窝?当年郑成功收复宝岛也动用了上百艘船两万多人。
也不看看天地会众人手里都拿着啥,人手两支左轮枪,腰间还别满了手雷。
再加上船上的五门速射炮和三十门迫击炮,别说踢郑克爽屁股,其实这么一批气劲高手和远远领先于时代的装备,强攻一城都绰绰有余。
还有一重更隐秘也更厉害的手段,这几年大家一起做生意,天地会早就攻克了宝岛的大部分将士,饱腹,挣钱,还有朱红枚手里的药材,可以说宝岛现在点点滴滴都离不开天地会。
在天地会支持下,原先没有做成的攻略吕宋岛也有了眉目,船队已经在吕宋建立了港口站稳了脚根。
本来很棘手的水土不服、疫症等问题又被朱红枚给解决了。
南洋最让人闻之色变的是登革热、霍乱等热带传染病,被天地会提供的青神剂给彻底平了。
其实就是青蒿饮,云霄能找到不少野生的青蒿,严晶心去梦境外搬来了提炼的方法,一剂见效。
所以朱红枚在宝岛将士心中早就跟驻世菩萨划了等号,上上下下已经渗透完了,洪熙官其实就是带人马来武装游行然后接管。
是人都看得明白,跟着郑家喝稀的,跟着天地会吃干饭,要怎么选?
只有郑克爽自我感觉良好罢了,他以为凭着爷爷的余威还能继续左右宝岛的走向。
顺利地登岛就体现了这种人心向背,云霄号不需要开炮,岸上的炮台也没有轰鸣,一切都在夜色下静悄悄地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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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有阻力,最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
陈近南在码头上候着,见到洪熙官一脸地无奈:“熙官,真要这样做吗?”
洪熙官毅然点头,陈近南又看向朱红枚,行了个礼:“公主,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谈?”
陈近南还以为朱红枚是女流之辈好说话,殊不知朱红枚的脾气可比洪熙官爆多了。
“有天地会之前宝岛是什么样,这几年宝岛又是什么样,国姓爷还有复土保甄之功,他之后郑家都做了什么?不思进取也就罢了,还窝里斗,须知宝岛并不姓郑,郑家也别做裂土为王的美梦。”
这一下连着陈近南的女婿都骂进去了,郑克臧就娶了陈近南的女儿。
见朱红枚气盛,陈近南又退了一步:“延平郡王正在病中,能不能不动干戈?以全忠义。”
洪熙官向陈近南拱了拱手:“陈军师,吾等非为攻打宝岛而来,而是有人不服政令渎职骄纵,特来法办罪官。”
洪熙官这么说,陈近南还真没有办法,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陈近南只能当作看不见听不闻,他是愚忠,除了忠于郑家,也同样忠于明朝。
其实陈近南支持的郑克臧没有太多野心,他早就跟陈近南商议过,尊天地会行事。
可郑克臧是庶子,郑经的嫡子是郑克爽,虽然郑克臧很得郑经的喜爱,却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因为郑克臧的缘故,郑成功去世前还想把郑经、郑克臧一并斩了,理由是郑克臧的生母是郑经弟弟的乳母,说郑经乱了人伦大法。
郑克臧也因此在宝岛抬不起头,哪怕郑经一直将他视为继承人培养,却得不到冯锡范和刘国轩的认可。
郑经自己坐上延平郡王的位子,是陈近南、冯锡范和刘国轩三人鼎力相互而成。
郑经最得力的三个手下有两个不看好郑克臧,这才是宝岛陷入混乱的根由。
与陈近南一样,范锡范也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年未及冠的郑克爽,同时以兵权拉拢刘国轩。
受到排挤,郑克臧正郁闷着呢,朱红枚和洪熙官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希望。
别人不知道,陈近南当然知道朱红枚和洪熙官原来的关系,那是师姑和师侄。
这俩能冲突世俗走到一起,还以一己之力发展起了天地会这个庞然大物,对于郑克臧来说就是找到了知音。
他也一样饱受世俗偏见所累,与朱洪二人同病相怜,再加上朱红枚是南明的公主,更给了郑克臧鼓舞。
所以郑克臧对天地会是一心迎合的,自然他手下的力量也会跟着郑克臧站队。
陈近南前来规劝,其实只是尽自己心意,他无法强令郑克臧和众将士。
劝不动朱红枚和洪熙官,陈近南就只能退避三舍。
没了挡路的,天地会众人便可以登堂入室了。
没进门就跟冯锡范对上了。
冯锡范手下也是有一队人马的,都拱卫在延平郡王府外,看着有两三千人,刀枪在手宛若丛林,可比天地会众人壮观。
洪熙官一看,没有热兵器,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他带头走向这片寒林锐簇,连眼都不带眨一下。
总舵主都这么威了,会众们当然也不怂,两波人马一边要向前,一边死不退,直冲冲怼住了,逼近到六尺才止住。
洪熙官本来就有晒马的想法,会众心领神会齐刷刷地向两边展开,与冯锡范的手下遥遥相对,形势一触即发。
倒是被朱红枚牵着的洪文定有了疑问:“娘亲,他们是想打架吗?娘亲跟文定说好宝宝不打架,他们不是好宝宝。”
本来很凝重的氛围,被洪文定的清稚童音给冲淡了,范锡范鼻子都快被气歪了,锵的一声拨出了宝剑。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洪熙官有准备,他从怀中掏出了朱红枚给的玉带,高举头顶,朗声而呼:“大明弘光帝长公主驾到,有崇祯帝传国信物为证,还不放下刀枪出迎!”
这就给冯锡范出了个难题,他也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出,冯锡范胀红了勃子吼道:“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洪熙官却笑了:“真不真你大可以过来验看,我赤手空拳着呢,你倒是擎着宝剑,怎么,还怕我吃了你?”
冯锡范眼神闪烁了几下,有些惊疑不定,但他还是下决心先下手为强。
一震手中的长剑,冯锡范就抢攻过来,口中还喊道:“我自然会验,不过你擅闯军机重地,我须拿下你再说。”
那柄长剑被冯锡范震得欻欻作响,剑尖上还冒出了六道白芒,正是气劲激起的雾团,有三寸那么长。
这六道白芒罩向洪熙官的周身大穴,宛然冯锡范的成名绝技,剑气练至以利返钝之后凌空打击对手的死穴,一剑无血。
其实也不是由利返钝,而是冯锡范的气劲不足,不分成六道气劲的话还有些威胁,可那样攻击的突然性就不够,而且以剑芒击敌太过耗费气劲,有些划不来。
聪明的冯锡范就想出了这个招,分成几道攻击敌手的死穴,这样就不须气劲锐利,只需微微一团气劲打穴就起到了制敌的功效,再加上长剑的锐利,从效率上来说要远好于剑芒。
可冯锡范的聪明劲到了洪熙官这里就是泥牛入海,他的气劲击打在洪熙官身上,连一点点烟尘都没激起。
别说烟尘,就连洪熙官的衣襟都没动弹一下。
由剧烈抖动肌肤而激起的气流,将洪熙官的衣襟鼓荡了起来,冯锡范的气劲还没及身就被气流给吹散了,啥也看不到。
不但剑芒无功,连冯锡范的长剑也被洪熙官夹在了指尖。
画面没有定格,在很细微处,洪熙官的双指也以非常高的频率颤动着,将长剑震得锵锵作响。
响也就罢了,这股劲道通过剑身传了过去,将冯锡范持剑的手震得发麻,就像是抓在了烧得通红的铁块上一般。
一阵辣痛传来,冯锡范下意识的放开了手,倏地收到身后,滑步退至己方阵营前,手还在不断地颤抖,虎口都震裂了。
洪熙官将长剑一掷,长剑嗤的一声插入地下,直没至柄。
然后洪熙官才和颜悦色地问道:“冯军师还有什么疑问吗?”
冯锡范铁青着脸,心想老子是打不过你,不过我手下的人多过你,大不了群殴。
他猛地一声厉喝:“动手!”
可冯锡范的命令却好像没有用,他的手下都像是愣住了一般,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
这时后排的兵丁们也发现了不对劲,推了推前面的同伙,却见同伙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们终于清醒过来,冯锡范身后围着一圈的兵丁全都被隔空点了穴。
这就吓人了,一下子两三百人莫名其妙地被制住了,对方却好像啥也没干,是中了邪?
哪来中邪,跟着洪熙官一起来的天地会会众里也有几十个好手掌握了乾坤点穴大法,他们夹在人丛里,就算是手指动动也不起眼。
虽然没有排队枪毙那么震撼,可排队点穴效果也是岗岗的。
冯锡范身后的兵丁们猛地哗然,齐齐向后退了两三步,脸色也跟冯锡范一样青黑,他们却是吓着的。
洪熙官又开心了:“这样多好,好好说话,何必动刀动枪呢。”
有不正经的爹就有不正经的儿子,洪文定又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他挣脱了朱红枚的手,噔噔噔噔地跑到了对峙的两伙人中间,抬起小手指着冯锡范:“你不乖,不听话要挨打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