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格隆明确传达下旨意之后,整个近卫军也随之紧张地动员了起来。
因为事前就已经知道陛下将会亲征,所以大多数人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因此整个动员既平静又迅速,绝大多数人都在顷刻间就整装完毕。
在第二天早上,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艾格隆穿着一身军服,佩戴着只有皇帝才有资格配戴的大十字荣誉军团勋章,骑着一匹马,在几位高级军官的陪同下,来到了枫丹白露的广场之上,而这里,已经黑压压地挤满了人。
放眼望去,这些华美制服的近卫军官兵们,个个英姿勃发,而他们手中的武器,更是被擦得锃亮,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虽然他们静止不动,但是这股雄赳赳的气势却让人毫不怀疑,这群虎贲之士,随时准备将自己的任何敌人撕碎。
在艾格隆策马经过时,所有士兵齐刷刷地举枪向他敬礼,而这些精锐的掷弹兵们,头上要么带着熊皮帽,要么带着圆筒帽子,而他们的帽子上,都插着标志性的红色羽毛作为装饰,在他们敬礼的时候,这些羽毛纷纷上下浮动,简直就像是活着的精灵一样。
对着这壮观的军容,艾格隆在检阅了片刻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样子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他轻声对身旁的安德烈·达武说。
“是的,陛下。”安德烈立刻附和他的意见,“我们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希望向您证明自己的忠诚。”
“那么,我们就去验证一下吧。”艾格隆微微一笑,然后轻轻地挥了挥手。
随着他这个不起眼的手势,几位骑着马的侍从副官迅速地向各个方阵传达了进军的命令。
几乎就在接到命令的同时,站在各个方阵前的军官们开始大声呼喊起口令,接着,原本静止如山的方阵开始缓缓地移动了。
行军的鼓点在顷刻间响起,各个方阵以慢步开始启动,经过多年严格的训练,这些士兵们几乎就像是上好发条的机关人偶一样,以整齐而且机械的动作,踩着严密的鼓点开始行动起来。
方阵的横队很快切换成了方便行军的纵队,然后依照事先定好的次序,开始依次离开广场,虽然这里布满了好几千人,而且遍地都是枪支和大炮以及马匹,但是整个队形的变换和行动却没有丝毫阻滞,如果这时候天空当中的飞鸟能够有兴趣观赏的话,它一定会惊讶地看着地面上这些涌动的黑点犹如正在犹如液体般流动。
在这个“纪律”高于一切的年代,光是看他们变幻阵型和行动,就足以看出这支军队的素质究竟有多么优良了——而这就是法兰西人在最近30多年战争当中淬炼出来的精华武装。
也是只听令于艾格隆一人的武装。
艾格隆甚至觉得,相对于他们的对手来说,这简直是牛刀杀鸡。
不过即使是牛刀杀鸡,对此刻的他来说也是极为有必要的,不光是在政治上可以炫耀自己的统治多么稳固,更重要的是,用这次“利刃出鞘”的机会,可以重新复活近卫军的烙印,让这支武装堂堂正正地成为国家的首要武装力量。
很快,他们这一行人就走出了枫丹白露宫,踏入到了宫外的乡野当中,并且一路向西进发。
在宫门之外,特蕾莎皇后带着宫廷中的重要人士们一起欢送陛下和近卫军的出征,并且预祝他们尽快凯旋归来。
虽然两个人最近吵过架闹过矛盾,但是此刻的特蕾莎,当然是真心实意为丈夫祝福的,毕竟他们利益是绝对绑定在了一起,而且特蕾莎绝对不能容忍有人伤害到自己心爱的殿下。
骑在马上的艾格隆,没有再说什么客套话,而是向众人挥了挥手,向自己的妻子和整个宫廷告别。
在响彻云霄的欢呼声和祝福声当中,艾格隆一行人渐行渐远,踏上了他们前往西部的征途。
虽然人数只有几千人,但是这已经是一个相当大的行军阵容,处于整个队伍中央的艾格隆,在卫兵和副官们的簇拥下,看着周围一望无际的田野风光,听着周围密集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心中又有一种意气风发的感觉。
当上皇帝日理万机、左拥右抱确实很爽,但是提兵成千上万人,顶着天空、踏着脚下的大地一路驱驰,何尝又不是另外一种爽呢?
理所当然的,在这支部队的后方,还有一大批的辎重马车跟随,里面自然装着粮食、弹药和草料等等军需品。
而艾格妮丝,此刻也正坐在其中一辆马车里,跟着艾格隆一起出发。
为了履行自己之前说过的“一路低调”的原则,艾格隆和她都没有带着太多的私人物品,更没有任何炫耀性的装饰品。
此刻,艾格妮丝就坐在一辆宽敞但是简陋的辎重马车当中,身边也没有家里的女佣伺候,可谓是“寒酸”到了极点。
然而她却对此安之若素,甚至还有点小小的期待。
她把头伸出窗外,先是看了看辽阔的天空和周围的乡野,然后又把目光聚焦到了前面骑马的陛下身上,心里也有万千感慨。
在希腊的时候,她曾经也见识过陛下如此风姿,但是她又何尝想到过,自己接下来人生,居然会与他如此密不可分呢。
“早知道当初在希腊他冒犯我的时候,一剑下去就好了……”她小声自语。“那就什么烦恼事儿都没了。”
然后她自己也笑了起来,为自己这个恶劣的玩笑感到好笑。
真让她刺上一剑,她又如何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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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几个小时的行军之后,在傍晚时分,这支行军队伍停了下来,在一处当地政府事前准备好的空地扎营休息。
食物和补给品都已经备好,而且有专人负责,所以艾格隆根本不用操心,他只需要自己好好休息就行了。
他走入到自己的帐篷里,看着里面简陋的摆设和行军床,一股熟悉的亲切感觉又回来了。
“我们又回到过去啦,安德烈!”接着,他欢快地对自己的卫队长说。
“陛下,今非昔比了,现在我们是接受挑战的一方。”安德烈也满怀感触地说。“能够为您冒险真是太好了——但就我个人来说,我还是宁可您再也不必承受类似的危险。”
“哈哈哈哈,命运可由不得人啊!”艾格隆大笑着回答。
接着,艾格隆的笑容又重归平静,然后再小声询问自己的卫队长。
“你认为这些劳元帅的旧部,表现得怎样?”
勒班陀侯爵安德烈·达武,虽然他是宫廷的卫队长,但他并不是只是担任艾格隆身边的警卫工作而已,艾格隆实际上是把他当做自己的首席侍从武官,让他来协助自己和陆军将领们之间的沟通。
正因为如此,他也拥有着对近卫军的一部分指挥权,所以艾格隆才会这么郑重地询问他。
艾格隆所提到的劳元帅,就是指雅克·亚历山大·劳(jacques·alexandrew)。
对法国近代史稍有了解的人,肯定知道约翰·劳这个“金融大师”。1715年,路易十四的侄儿奥尔良公爵菲利普二世,趁着路易十四国王驾崩、联合最高法院政变夺权,成为了法兰西摄政王(这也是历史上波旁家族奥尔良支系第一次造反,但绝不是最后一次)。
当时,法国刚刚打完了漫长而且损失惨重的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又经历了一场死亡上百万人的大饥荒,可谓是满目疮痍百废待兴。
为了挽救国家财政,刚上台的奥尔良公爵决定来一把大的,于是他任命了苏格兰出身的金融家(同时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赌徒)约翰·劳,搞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金融改革,把纸币和荷兰式的银行引入到法兰西,同时宣布成立一家“密西西比公司”,该公司以密西西比河广阔流域的贸易特许权以及加拿大的皮货贸易垄断权,并以每股500利弗尔的价格开始发行股票。
这场股票发行的“盛事”,很快就成为了一场空前的泡沫,股票的价格以飞速上涨了四十倍,然后又在短期内因为支撑不住而破裂,一来一回之间无数家庭因此破产。
这场泡沫让约翰·劳成为了千夫所指的“罪人”,也让奥尔良公爵颜面扫地,极大地打击了他的威望。
约翰·劳虽然在人们唾骂声当中匆匆逃离了法国,不过他的侄子却留在了这里并且开枝散叶。
而雅克·亚历山大·劳就是他侄子的后代,于1768年出生,恰好就比拿破仑皇帝早了一年。
他们两个的缘分还不仅仅只是年龄相近而已,他们在军校就互相认识,而拿破仑崛起之后,他也当过拿破仑副官。
正因为有着如此“根正苗红”的履历,所以他被皇帝看做心腹,一路青云直上,最终在1808年被封为将军和帝国伯爵,他也一直尽自己努力为皇帝效劳,立过不少功勋。
然而,在1814年,随着拿破仑帝国的崩塌,他决定转换门庭效忠路易十八,并且在1815年拿破仑卷土重来的时候,他仍旧没有“弃暗投明”,而是坚定追随波旁国王逃离巴黎,从此被路易十八视作为军中忠臣。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国王给了他足够的奖赏,他被封为劳里斯顿侯爵,同时在1823年被封为法兰西的元帅,在波旁家族的扶植下走上了军中顶点。
然而,劳元帅在自己的人生顶点却没有呆得太久。
不知道是年事已高还是心情过于激动的缘故,在1828年,刚刚年满六十岁、已经功成名就的元帅阁下,在私下里幽会和自己“关系密切”的巴黎歌剧院知名歌姬勒加洛瓦小姐时,居然猝死于对方的怀中。
一位位高权重的元帅,居然在巴黎死在了一位歌剧院的伶人怀里,在其他任何国家,都会成为一桩不体面的丑闻,然而在法国,人们却对此津津乐道,甚至变相地当成了“美谈”。
“这老元帅没有死在枪炮之下固然可惜,但是能死在美人怀中,也算是不枉从军一世了。”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在军中,大家私下里都是如此评价。
对于一位忠于自己的元帅突然死去,波旁王家自然也大感震动,但是既然这是命数使然,国王自然也无可奈何,所以当时的查理十世国王以元帅应有的礼仪为他下葬,这也成为了复辟王朝时代最后一场盛大的国葬——毕竟,仅仅两年之后,艾格隆就卷土重来让法兰西变天了。
可想而知,如果这位劳元帅没有死去的话,那么他肯定到时候也逃不过艾格隆的清算,他的出身和经历,简直与被艾格隆清算的马尔蒙元帅简直如出一辙,所以等到艾格隆夺权之后,他肯定也逃不了受一番苦。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还真算得上是死得及时且舒适。
但是,这个老东西既然已经死去了,那么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活着的元帅位高权重,是军中顶点,天然就是一个派系的首领,但是死掉的元帅就只是历史书上的一个符号而已了,艾格隆自然也懒得跟一个死人较劲。
但是,即使艾格隆没有清算他的旧部和亲信们,但元帅的“门徒”依旧可谓是树倒猢狲散,在苏尔特元帅执掌陆军、其门生旧部们纷纷鸡犬升天的背景下,这些失去靠山的人注定会被边缘化,要么被打发到不起眼地方担任驻军指挥官,要么干脆就提前勒令退役。
没有多大志向的人,会默默接受命运的结果,但是还有野心的人,自然也就要想尽办法来为自己找点出路了。
于是,一些人就暗中通过各种门路,想尽办法钻营,要么进入新成立的近卫军,直接摇身一变成为陛下的亲军,要么干脆就申请调往北非,指望在这里立功受赏,找到升迁的机会。
而艾格隆也乐得对此暗中开绿灯,吸收这批人进入到自己的麾下。
这些人都是军内的“弃儿”,除了依附于自己之外,他们也无处可去,因此他们的忠诚度绝对没有问题;况且,经过十五年的复辟王朝之后,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大多数已经脱离军队一线,而他们毕竟服役多年,艾格隆要建立近卫军,也需要一些合适的军官,帮助自己的近卫军尽快成型——两边算是一拍即合各取所需。
正所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现在就是艾格隆想要检验这种合作的成果的时候了。
而现在,他们要去讨伐的,恰好就是他们的“旧主”。
所以他才会询问安德烈。
“就目前来看,这些人表现非常棒,陛下。”安德烈立刻给出了自己观察后的结果,“他们的战意高昂,拼命想要在您面前表现——而且,他们绝对没有任何对波旁王室的怜悯,恰恰相反,他们迫切希望以此来证明他们对您的忠诚,洗清自己曾经的污点。”
“那就好。”艾格隆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们会有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