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一切做完，柳莨铺开被子，往旁边坐了坐，拍拍自己的腿，语气轻快地开口道：“来，睡觉啦！”
她笑得眼睛眯眯，许是语气太过于自然，愣住的十一倒显得扭捏了。
“嗯？怎么了？”
见十一半天没有动作，她眨眨眼，还有些疑惑。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枕着她的腿睡觉，十一难道不想？
怎么会……
十一是担心她认错人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个编号十一的死士，不是她的……师兄。
“十一？怎么了，又不想睡了吗？”
柳莨拍了拍自己的腿，整理了一下裙摆，语气认真。
两人四目相对，车厢里安静下来。
柳莨瘪瘪嘴，觉得自己想要的这个小亲近大概是凉了，正要改口解释一下，却见十一有了动作。
十一侧过身，慢慢地靠了下来，动作僵硬得不成样子。他的身体绷得很紧，因为太过用力，甚至在微微发颤。
柳莨忙把滑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紧紧地盯着十一的动作。
但，他的动作实在缓慢得过分了。
柳莨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托住他的肩，帮住十一完成了动作。感受着腿上的重量，她的心都软成一团了。
“睡一会儿吧。”
她的声音轻软，说着话，动作温柔地给十一拆了发髻，又扯过被子给他盖好。
“嗯。”
十一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坦然，身体僵成了木头，嗓子发紧，差点说不出话来。
柳莨低头看着他，唇角不住地上扬，眼睛都弯成了好看的月牙状。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地拍着，认真地哄他睡觉。另一只手则捂在他的耳朵上，把外面的噪声阻隔住。
“张老，记得把挡雨的板子放下来。他们一会儿过来的找的话，就说我睡觉了。”
她稍稍提高了声音，话音未落，便得到了回答。
马车里，重新安静下来。
外面还在电闪雷鸣，马车里却只能听到柳莨放软的声音。
“一会儿就该下雨了，等下了雨，天就该凉了……昨天看见的那棵花树，今天估计要落花……花，有点想吃桂花糕了……下一个镇子，也不知道没有酒酿……”
柳莨的声音很轻，将思绪放空，前后的话也没有太多的联系，就是随意地念叨着。
十一的心，却在她的声音里安定了下来。原本的紧张，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散去。
他本觉得自己是睡不着的，但听着柳莨念到曾经看到的小动物时，睡意已经控制不住了，身体下意识放松，灵魂都像是陷进了棉花里。
半晌，十一的气息平稳了。
柳莨知道他是睡着了，便停住了话茬，拍着他肩的手也收了回来。
她探身，带着笑意打量十一的睡容。幽暗的眸子闭了起来，睫毛长长的，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颜色浅淡的唇抿在一起，嘴角隐隐有着弧度。
平时总是冷峻的脸，这会儿倒是显得人畜无害起来。
“不可以讨厌我哦……我，很爱你的……”
柳莨动动嘴唇，声音像是呢喃。她想要伸手去点十一的鼻尖，动作却在即将触碰的时候停住了。
十一的警戒向来很强，还是不要惊醒了他。
而且，他今日能枕着自己的腿睡觉，这就说明至少是不讨厌她的。
得到了这个认知，柳莨暗暗舒了一口气，觉得心里小小的抑郁散开了。
她自认也算生得貌美如花，性格也算温柔贤……好吧，在十一面前那些伪装的贤良淑德，估计也不剩什么了。
但她很爱他啊，会对他很好很好的。
所以，喜欢她，一点都不吃亏的。
柳莨伸手捉了一缕他的头发，看着他熟睡的样子，眼中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
很快，外面便下起雨来。
九皇子那边早早地派人过来询问，因为带了很多珍品，所以不适合冒雨赶路，便想着先找一个避雨，就来问问柳莨的意见。
张老按照柳莨说的，打发了他们。
不久，马车便停靠在了一处。
柳莨靠着墙，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也觉得有些困了。她本想强撑精神，结果越来越困，迷迷糊糊地竟睡了过去。
她的身子一歪，眼见便要摔倒。
马车上虽然铺着毯子，但是这样没有防备摔下来，也一定会疼。
然而，柳莨已经困到昏厥，丝毫没有对危险提起警戒来。
她摔了下来，突然的坠落感让神志下意识紧绷，但眼皮重得厉害，怎么也睁不开。
在一片混沌中，她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很熟悉的气息……
柳莨还没有来及想太多，神志就被彻底拽入了黑暗中。
她是睡得舒服了，但是醒着的人可被刚才那一幕吓了一跳。
十一低头看看睡得没心没肺的柳莨，加快的心跳才慢慢平缓下来，摇摇头，着实有些无奈。
这人平时看着深不可测的样子，怎么这会儿就……就，这样没有防备那？
十一看着怀里熟睡的人，最终还是没有将一个‘蠢’字，印在她身上。
幸好，是他醒得凑巧，不然这一下肯定要摔疼了。
又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十一突然想起她委委屈屈的小眼神，眸中像是蕴了水汽，可怜兮兮的让人的心都跟着软了。
十一又摇了摇头，眼中却隐隐有笑意。他将动作放轻，小心翼翼地扶着柳莨躺好，又给她盖上被子。
柳莨睡得很熟，即使换了一个位置，也丝毫没有清醒的意思。
十一靠在车厢壁，重新回忆起刚才的那个有些荒诞梦来。他抬手摁在胸口，感觉心跳忽快忽慢，像是还沉浸在梦境中。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移到柳莨身上。
她和梦里一样漂亮，好看得不可思议五官的轮廓，眉眼间的弧度，多一分少一分都不好。似乎只要她嘴角微抬，就能让人心甘情愿地献上一切。
车厢里很安静，像是轻易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十一慢慢侧躺下身，枕着自己的手臂，眼神专注地看着咫尺之间的那人。
如果，时间停在这里，场景倒真是美好极了。
但柳莨睡觉，从来没有老实的时候。刚安静了半刻，就开始抱着被子打滚了。
十一有些入神，见她往另外一侧滚过去，怕她磕到车壁上，下意识伸手揽住了她。
他的动作带了几分慌乱，便没有算好力气。
下一刻，一个温软的身体撞进了他怀里，唇上传来传来陌生的触感。
这……
怎么！
他的瞳孔骤缩，身体整个僵住了，血从心脏一路冲到天灵盖，脸上瞬间通红一片，燥热顺着脖子向下，几乎要将他的身体烧起来。
车的帘子一动，一道人影窜了出去，看背影几乎是落荒而逃。
外面还在下雨，十一窜到了马车旁的一棵树上，茂密的枝叶将他的身形掩藏了起来。
他脱了力，仰头靠在树干上。带着凉意的雨淋在身上，很快就把他的衣服尽数侵湿。
躁动的心跳却丝毫没有平缓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快，想要要从胸膛中破出来。
十一抬手挡住眼睛，刚才的场景却像走马灯一样，不停地在脑子里回转，在眼前不断地放大再放大。
少女的唇瓣颜色浅浅，像是三月枝头透着点粉的桃花瓣，轻轻软软，似乎还带着花香。
‘咚咚咚咚！！’
一下下像是阵雷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用了半刻，才意识到那是他心跳的声音。
十一这边兵荒马乱，而马车里柳莨睡得正沉，甚至还打着小呼。她丝毫不知道，自己刚刚和自家小可爱有个亲密的接触。
等她睡醒的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马车缓缓地行驶着。
柳莨抓着头发坐起来，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十一。
她有些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睡得时间长了，脑中迷迷糊糊的。
柳莨快速整理了自己鸡窝似的头发，而后探身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张老，十一他……”
她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幽暗的眸子，声音戛然而止。
十一的反应却很奇怪，瞪圆了眼睛，似乎满是戒备，身体不断地向后挪，努力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怎，怎么了？”
柳莨一脸茫然，完全不明白怎么一觉起来，十一就变了态度。
她话音未落，十一竟一晃身竟然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十一！”
柳莨瞳孔骤缩，下意识想要跳下车去看他的情况。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她吓得心脏都要停跳了。
“小丫头，冒冒失失的。”
张老随意地靠着，摇头有些无奈，手中的马鞭一甩，拽住了她的一只手腕，将她的身形重新稳住。
他抬手一指某个方向，声音中带了笑意：“看那边。”
柳莨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动作的危险，连忙和张老道谢，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正看到一个熟悉的黑影，施展着轻功跟在马车后面。
“张老，是发生了什么吗？”
见十一没事，柳莨的心才算是安定下来。她掀开帘子，坐到张老旁边，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
张老捋着花白的胡子，只是笑：“年轻人嘛，总是精力旺盛的。”
他牵着缰绳控制着马车行进，笑容中似乎有些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