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虽可达成王侯将相们的野心,但给普罗大众带来的大多都是伤害,因此鲜少有平民百姓会喜欢战争。
坐镇晋州的北齐长乐王尉粲,虽然不是什么平民百姓,但其反战厌战的情绪较之普通百姓却是更加的强烈,已经到了深恶痛绝的程度。
尤其是晋阳人马途径晋州奔赴河北邺都的时候,尉粲对于战争的厌恶溢于言表,连带着对于这些即将奔赴战场的晋阳将士们都看不顺眼,对于接待过境师旅的工作便颇有怠慢。
「启禀大王,蔚州师旅须得支用战马六百匹,粟料、草料等也都需晋州库藏支给……」
有过境的随军吏员手持调拨物资的文书来到州府,希望尉粲能够安排拨付。
然而其人话都还没有讲完,便被尉粲不耐烦的摆手打断,同时口中怒声道:「没有,全都没有!马也无,料也无,老子坐镇边城,每日多少州务操劳,难道只是为的给你们这些贼兵饲马备料?骑兵省军令又如何!纵然唐邕亲至,老子只是不给!」
怪不得尉粲心中不满,大量的晋阳人马过境,晋州作为重要的中转地,不止要提供大量的饮食物资供给、军械器杖补充,还有营宿场地的安排、牛马运力的输送,使得原本还算清闲的州务陡翻数倍。
尉粲本就不是什么精明干练之人,过往在州也没怎么操心正经事务,如今大量的事情涌入他的案头,出入文书险些直接将他掩埋。这对于闲散摸鱼惯了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如果说这些事务还能推脱搪塞,或是干脆交付下属府员进行处理,那么还有一件事就让尉粲完全难以忍受了。
这么多的人马过境,直接将本来尚算稳定的州境局势完全给破坏了,本来非常兴盛的商贸买卖直接完全停滞下来!
对尉粲而言,边市买卖每停一天,都会造成巨大的损失,简直就是不可忍受!
尤其之前他为了保住自己晋州刺史的位置,刚刚往晋阳和邺都贿赂了大批的财货,正打算赶紧捞回来弥补亏空,却不想又发生这样的事情,把他好不容易经营维持的边市商贸环境大肆破坏。
「司马消难这个狗贼,朝廷何处薄他,竟然反叛投贼,当真该死!羌贼也是贼心不死、贪得无厌,稍受撩拨,又来进犯,当真该死!朝中掌事者也实在无能,不能早日察觉叛乱、提前制之,又不能吓退强敌、不使来攻,当真该死!」
尉粲心中自是满腹牢骚抱怨,在他看来凡是打扰他牟利赚钱的都该死,包括当今皇帝:「至尊旧年南征北战,又征战出一个什么明堂?一样阻不住强敌来犯,一样还要劳民伤财的抗击……过往拓取那么多领地也不知利在何处,羌贼来争割弃饲之又是多大的损失……」
当然后一段话他还是不敢当众牢骚抱怨,只敢在私下里说一说,以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
为了能够让州境内秩序重新恢复如往常,他直接勒令一众过境师旅不得长时间在州境内逗留,一旦超过一定的时限便要下令驱逐。
好在这些人马所收到的命令本来就是要尽快奔赴邺都,途经晋州稍作停留便要再继续行军赶路,在这个问题上倒是没有产生太大的冲突。
但是有一个问题那就比较严重了,那就是许多部伍征调仓促,需要在沿途获取补给与军械甲杖。而晋州作为一个重要的地理中枢,本身就兼具这样的职能,许多战略物资便存储在晋州境内,因此一些军队只有在晋州拨给军械才能形成战斗力。
可是,尉粲自从入州以来,每天都在专心致志的搞钱,对于其他方面的事务难免就用心不足、疏于管理。而许多军械都是需要定期保养清理的,一旦有失保养,那就回很快的锈蚀损坏。
所以当一些将领在经过一番讨好恳求之后,总
算将部伍所需要的甲械领到了手中,结果一看却发现甲衣全都锈迹斑斑、刀矢也都锋芒黯淡,心中自是充满了怨气。
这些能够支取到军械的还算是运气好的,因为除了对武库军械缺乏妥善的保养管理之外,有一部分武库干脆连军械都没有了,被腾空用作存储各类商货。而那些连残兵锈铁都领不到的军队,自然就傻了眼,总不能两手空空的就奔赴前线吧?
本来大战在即,将士们心内多多少少都有些惴惴不安,毕竟这一次迎战的乃是屡屡击败他们的西魏李伯山。结果就在奔赴战场的途中,竟然还遭遇了如此苛待刁难,将士们的愤慨心情可想而知。
不过由于长乐王尉粲背景深厚、位高权重,这些人尽管心中颇生不满,一开始的时候还是不敢失礼,只能连番恳求,希望长乐王能够体恤战卒、补齐甲械。
然而尉粲心情同样烦闷不已,对于此类的诉求全都不以为然,只是冷笑道:「偌大国中竟无别处可以支取军械?邺都权贵们眼高于顶又畏敌如虎,急急征召师旅入朝拱卫,难道还能短了你们这些贼兵的甲杖武装?
我肯供给饮食毡帐让你等于州境内果腹歇息,已经是心忧国危、高义关照了。若仍贪得无厌、还要强求别事,休怪我不顾情面、将你等打逐出境!」
作为最顶级的晋阳勋贵中的一员,尉粲自然不畏惧这些骄兵悍将,在瞪眼训斥一番之后,便下令将所有入府恳求者全都驱逐出城。
将士们乞求无果,心情也都愤懑有加。有一些眼见到尉粲如此骄横狂妄,索性便纠集一部分同伴,直接抢占了白马城外一座武库,将内里堆积的财物货品哄抢一空。
尉粲得知此事后自是大怒,当即便召集州军奔赴此间,将参与哄抢的军士们团团包围起来,勒令他们交还财物。如此一来,群情自然更加激愤,原本一些还在隐忍的将士见状后也都纷纷加入进来,直接将尉粲并其部众们又反围在其中。
「你们这些贼兵,难道要造反!」
尉粲见状后自是惊怒不已,身在亲兵们簇拥保护当中,指着周遭那神情激愤的晋阳兵将士们大声呵斥道。
「末将等岂敢冒犯大王,只是征命所催、身不由己。恳请大王赐给甲杖,让末将等为国杀敌!如若大王仍然不肯体恤,则群情激愤,恐将难控!」
一名将领站在乱糟糟的队伍中,也向着尉粲呼喊做最后的劝说。
这时候,城中又有一队人马飞奔而出,距离闹乱现场还有几十丈远的时候便停下来,为首者乃是晋州镇城都督,名为鲜于世荣。
眼见局面将要失控,鲜于世荣也不敢再作什么挑衅群情的举动,勒马远处大声喊话道:「尔等将士今番出征也为杀敌立功,如今未抵战场、先乱国中,岂是智计!众督将速速引兵归营,长乐大王乃是国之贵戚,不会追究尔等冒犯之罪,并会立即盘查官仓武库,尽快发放甲杖给养!」
尉粲眼见情况如此躁闹,一时间也是有些慌了神,他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硬气,连忙顺着鲜于世荣的话连连点头附和道:「不错、不错!你等将要杀敌立功,切勿自误,前是府员做事不妥,待我归府大加责罚,一定补齐你等资物!」
晋阳兵维系多年,内部也有着自己的一套准则秩序,当见到尉粲已经低头认错并且肯做补偿,众将士们心中怒火这才稍有平息,在几名督将的出面疏导之下陆续返回营地中去。
「岂有此理!这些贼兵当真胆大包天,该当严惩!」
待到群卒散去,尉粲得以返回城中,便又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并且又要下令将参与哄抢其库物的将士擒入城中。
然而鲜于世荣、莫多娄敬显等几名州府属员们都纷纷开口道:「大王暂请息怒罢,当下大计是为迎战羌贼。
且至尊也已经返回晋阳坐镇,如若晋州此间贻误军机,惹得至尊问罪,则某等在事群众俱难辞其咎啊!」
尉粲听到这话后,不免心弦一颤,不敢再多说什么。当年北齐代魏之处,他敢耍横为其父索求王爵,那是因为当今至尊的残忍暴虐还没有显露出来,如今在见识到齐主诸多凶残手段后,也不复当年那般硬气了。
「但今武库库藏本就缺失严重,又向何处寻觅以供军?」
巧妇尚且难为无米之炊,武库储藏多有空虚,尉粲本来就想着通过耍横搪塞过去,可现在应付不过去,他也没有办法凭空变出大批的甲杖物资啊。
听到这话后,在场众人全都皱眉沉默下来,好一会儿之后,镇城鲜于世荣才开口说道:「不如先将城中州军库藏支用一批,将过境师旅送走之后,再寻别计补充库藏。」
「可、可是若挪用州军库藏,这会让城中储用告急啊!」
莫多娄敬显听到这话后,又忍不住皱眉说道。
尉粲听到这里便一脸烦躁的摆手道:「方今两国正要大战于河洛,此间城防又需用多少!打开城中武库,赶紧发遣走这些瘟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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