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着,张虎妞的阿姐顶了她娘的活后,被那府里的老爷看上了,非要将她买去做妾。
也就是这个时候,林桃才知道,真实的妾,才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什么穿金戴银,好吃好喝被人待着,闲了还能对奴仆指手画脚,性子多少都有点蛮不讲理还能被人宠着,甚至还有功夫和正妻上演一出宅斗夺嫡大戏!
这都是纯纯的扯淡!
真实的小妾地位,或许连有钱人家里的畜生都不如!
这有钱人家讲的娶妻纳妾,从字眼上,就足以证明其中的差距。
这娶,讲的是妻子是明媒正娶娶进家门的。
送到正妻家里的叫聘礼,更别提娶进门前还有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这六大繁杂的程序。
而小妾呢?
别说三书六礼了,是连个正式的嫁妆都没有的。只要花点钱,就可以买进来或是送出去。
所以叫纳。
更别提,小妾并不受律法的保护。
比如说,丈夫打死妻子是受到刑罚的,可小妾就不同,平时不仅要忍受男人的暴力和虐待,当有钱人不再需要的时候,打死、罚卖、送人都是常有的事。
平日里妾室跟丫鬟的区别并不大,该做的也一分不少。
并且,这不好过的日子,还会牵连到下一代人身上。
正妻所生的孩子为嫡子,小妾生的则叫庶子。
这庶子不仅没有继承权,而作为母亲的小妾,连抚养自己生的孩子的权利都要正妻允许才可以。
如若不然,孩子只能放在正妻膝下养活。
如此这般,孩子能不能顺利长大,就全由正妻决定了。
“阿爹从小视我们姐妹如掌心宝,哪里会让阿姐去受那种委屈。可我们一家傻傻的以为主家是个善良的,只要好好解释就行。
没想,我爹回绝当晚,便被他们拘押以偷盗之名送去了衙门。
最后我阿爹被打断了手脚,成了个只能躺着一动不动的废人不说,为了还主家那莫须有被偷的银子,我们一家就被主家卖给了刀疤。”
说到这里,张虎妞的声音不再平稳,变成哽咽起来。
“他们见我爹无用,便把我阿爹挂着虐打取乐,我们一家奋起反抗。然而就我们姐弟三人那点拳脚,哪里是他们那么多人的对手。
当我们被捆起来后,他们当着我们的面活活将我阿爹打死。然后又将活生生放干我娘的血而食之。
而我阿姐,也被刀疤他、他……所以,我今天毫不犹豫的断了他的子孙根给阿姐报仇!
至于我那仅仅只有五岁的阿弟,当晚就被他们架在火上烤了!
他们当着我的面,说我阿弟是鲜嫩的两脚羊,吃他的手臂,啃他的腿……我当时就立下毒誓,定要活活剥开他们的肚皮……”
“够了!”林桃一声呵斥,当即阻止了张虎妞继续往下说。
她描述的场景,让林桃想到了自己的上一世!
当人毫无人性可言时,你所能想到的,远不及他们能做到的。
“虎妞,够了!他们仇你已经报了,他们在天有灵,定能安息。而你的人生还未过半,如果他们还活着,他们一定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张虎妞颤抖的身体,慢慢恢复平静。
林桃却因身后的安静担忧回头,正好对上张虎妞那双直勾勾的眸子。
“仇报了,我该报恩了。”
林桃忙道:“我不是要你报恩的意思!”
“我知道!是我自己想要报恩!老太太,只要你开口我能为你去死。因为今天如果没有你,我的大仇,还不知哪日得报!
我阿爹说,活着不仅是为了那口吃的,还要识好坏,懂恩仇。我觉得你是好人,如果此刻你要我杀你儿子,我会毫不犹豫的动手,因为如果你要我杀他,那他肯定就是个坏人!”
“我没有要你杀我儿子!我干嘛要你杀我儿子呢?”林桃直接被张虎妞这种非友即敌的思维弄到近乎崩溃的直掐眉心。
平复半晌后,林桃转身走在前头,平静道:“虎妞,如果你真的要报恩,那就跟着我,好好活着!”
张虎妞神情一滞,看着前面小老太太的背影。
这个世上,除了阿奶、爹娘、阿姐和弟弟,她是第一个说要自己好好活着的人。
视线模糊时,小老太太的背影,仿佛变成了阿奶的背影。
那一刻,她已经死去的心像是被什么重重的敲打了一下,开始有了跳动。
“好。”自己要好好活着,守着她,守着她在意的人好好活着。
刚走到与南北大街的转角口,迎面就被人给撞了。
定睛一看,竟是徐大炕和徐二桌。
林桃揉着自己生疼的肩头问:“你俩这是要干嘛?”
“娘没事,太好了!”徐大炕一把将她拥进怀里。
他手里的菜刀把子,硌得林桃的背青疼。
手握扁担的徐二桌,气都还没喘匀也抱了上来。
“我、我、们一听周大哥说,就、就赶来了。”
周锄这小子也真是,这种掏人家老窝子的事,怎么还能到处说呢!
这不,俩小子刚放开她,乌泱泱一群人围了上来。
有拿扁担的,有拿菜刀的,有拿笤帚的,甚至还有拿抵门杠的。
周锄娘跑得脸都红成了猪肝色。
拽着她,就是一阵的检查:“没受伤吧?胳膊呢?腿、腿能不能走?头出血没?”
周锄娘这边念叨,林月牙那双小手就上来摸。
跟只小老鼠在她身上爬似的,痒得不行。
“没事!一点没伤!”林桃大吼嗓子,众人才安静下来。
被挡在外面的徐四妹,可算是挤了进来,抱着她就开始哭。
嘴里还大叫着:“娘,你可吓死我了。周大哥说他们几十个人,我们吓得要死,都来不及报官就追来了。”
没辙她只能轻轻安抚。
“我真没事,一点伤没有。”
徐四妹哭声一止,拽着她问:“张姐姐呢?”
“那呢!”她指向张虎妞。
众人看去,徐四妹惊呼一声:“天了!张姐姐哪里受伤了?这一身的血……”
周锄娘是第一个冲过去的,男的不好靠近,只是满眼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