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赤鬣羚,一只还用作我的内伤药引,一只留给师姐备用。
骆驼自抓了赤鬣羚之后,便下山去了,又是一年年关将近,将军府中还有许多公案没有打理,需要他去替我处理一下。
倒是我这个甩手掌柜当得清闲,这些年来确实辛苦了黎叔和骆驼。
师姐说我们离开的几天,那个叫做姬辰逸的书生又来拜过一次山。
而后几天,那小子又来过一次,依旧被我赶下山去了。
我运息渡脉,探视内里,我的内伤又在师姐剧痛的药疗之下,好了三层左右,要想全部康复还需自己休养一段时日,师姐说好在我两吃了很多雪莲,起了作用,加快了身体的恢复。
看着窗外的茫茫白雪,窗前两只寒鸦蜷缩依偎在了一起,双目炯炯的看着我,小甲和灵音在赤鬣羚肉的喂养之下,毛发更显得乌黑发亮。
我站起身子,两个小家伙乖巧的扑腾了过来,落在了我伸出来的手臂上。
师姐今天没有扫雪,反倒是在书斋研究她自己的医书,我带着小甲和灵音走了过去,轻轻叩了叩门沿。
“师姐,我要回将军府过春节了,你要一并下山吗?”
师姐摇了摇头,回道:“我都已经七年多没下过山了,不去,不去,你回去吧,记得按时派人给我送些新舂的米来就好。”
我点了点头,深知师姐性子使然,不在多言,关门,转身,向着下阁而去。
带着小甲和灵音,拉开山门,我阔步向着山下行去。
下山之前,我已经飞鸽慕影过将军府来,她虽然是特立独行,但却每一个年关都是在将军府过的。
也许慕影和我一样,在这世上,都已经没有亲人,在将军府过年关,或许只是想找一种寄托罢了。
骆驼下山之前,我便吩咐他派人去将二老接过府来,大家一起在将军府过个热闹的年关。
上千阶台阶,我自缥缈阁前向下而行。
刚走到台阶的最下方,准备上了青石大道顺着下山的路行去,不远处却出现了一个往几日才见过的身影。
一身粗布衣服裹袄,内里锦衣华服的那个书生。
我抬手一挥,小甲和灵音自己飞开了去,那书生见了是我也觉得眼熟,站定。
书生看了看我,认出了我。
“是你!”
“是我。”
“那瘦高个叫你做将军?”
“是。”
书生皱了皱眉头,看我一身裹袄,算不上华贵,也谈不上落拓,于是笑道:“阁下难道姓将,名军?”
我微微一笑,这种无聊的败家子,我懒得与之理论,于是道:“你也可以叫我将军。”
书生表情略显惊讶,又噙着一丝疑惑,问道:“你要准备下山了?”
我被他的表情逗乐,笑道:“怎么,不可以吗?”
书生继续问道:“你不是缥缈阁的人?”
我:“是。”
书生撇了撇嘴,又问道:“那么你下山做什么?”
我笑道:“回我自己府上过这年节。”
书生闻言,又想问什么,但是又觉得不妥,便又要转身向着山上行去。
我急忙喊住了他:“哎,那个鸡什么瘟疫的,你这臭小子,我告诉你,不准再去山上胡闹,走跟我一道下山去。”
那书生闻言,转过身来,连连摇头,看着我说道:“将军啊将军,此言差矣,其一,我不是什么鸡瘟疫,晚生姓姬,名辰逸,辰乃时辰的辰,逸乃安逸的逸,家父替我取了此名便是希望我每个时辰都过的安逸。其二,我上山只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清修一段时间,聊以慰藉我落榜的沉痛心情,不是什么胡闹。”
我笑着骂道:“这个混小子,你这隔三差五的就上山,看你这兴奋劲儿,哪有什么沉痛的心情,走,跟我下山去,该回哪儿回哪儿,休得在缥缈阁门前胡闹。”
我说完便伸手要去拉他,他一个侧身,想躲开,结果轻身功夫不如我,被我抓了个正着。
他眼见又上不成山了,于是无奈的又嘀咕道:“将军,你此言又差矣,都说了晚生不是混小子,有名有姓,叫做姬辰逸。”
我回道:“好..好.好..姬辰逸,你跟我下山去,这年节将至,你不回去陪你父母亲人,成天嚷嚷清修,实乃不孝。”
姬辰逸回道:“将军此言又差矣,晚生母亲仙逝已久,父亲常年在外经商,家里不过是一堆官家、丫鬟、侍儿,何来亲人之说,亦无不孝之谈。”
我一时间被他反驳得无话可说,实在是说不过他,只得强硬的拉着他往山下走。
“将军,将军,住手,住手,我自己走,我自己走,行了吧,求你别拉着我了。”
姬辰逸一脸无可奈何,小声嘀咕道:“真是秀才遇到兵。”
我呵呵笑道:“巧了,我就是兵。”
“缥缈阁会收一个当兵的?你可别逗我,我可不信。”
这书生一路跟着我,不断的嘀咕,嘟囔,顾自说个不停,我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顾自在前安静的走着,时有他想转身回去,我便以武力将之拉了回来,他的武功底子不错,像是江湖上某个名门正派的弟子。但是和我比起来还是差之甚远。
如此反复几次,他知道今日上不得山了,只得怪怪的跟着我下山。
四个时辰的脚程,我们到了半山左右,眼看天色渐晚,须得找个驿站落脚。
好在这终南山半山已经不是很偏僻之地了,偶尔有几个村落,再有便是村头落脚的驿站。
我二人缓步向着驿站行去。
驿站的站帆布高挂,在晴朗的雪地里,安静的悬挂着。
毕竟我们是在南边,终南山高,所以山顶常有积雪,而山腰的雪已经不似山顶那么浓厚了,树梢草地上,都只有那么浅浅的一层薄雪了。
驿站的马厩里拴着几匹马,一边轿棚里停着两顶轿子。
我们自山上下来,由远及近,早有店小二瞧在了眼里,急忙开门迎接了出来。
除了店小二之外,还有一个衣着不俗的家丁打扮的人跟着奔了出来。
那家丁抢在店小二之前,走到了我们的面前,对着姬辰逸恭敬道:“少爷,你又被赶下来了啊?”
姬辰逸一脸无辜,看了我一眼,道:“这次还没到呢,就被赶下来了?”
那家丁看了我一眼,问道:“少爷,难道这位便是那阁主?”
姬辰逸点了点头。
家丁见状恭敬的对我做了一揖,道:“见过高人!”
我原以为这个家丁会叫几个人出来,非要我带姬辰逸入阁不可,没想到这家丁的涵养如此礼貌,难得一个富家子和其仆人不是欺善怕恶之辈。
“高人算不上,亦非阁主。”
我说完便顾自的进驿站去歇脚去了,没必要和这胡闹的小子继续纠缠,等过些时日,他顾自乏了便会离开终南山。
我让店小二上了几份小菜,一斤牛肉,一壶酒,顾自吃了。
姬辰逸却凑了过来,替我叫了一大桌子好酒好菜,说什么吃完了同我一道下山去,大有巴结之意,我也不拒绝,心道有吃的便吃了,反正这小子随手就是一沓银票,他家可不缺这点钱。
听他和他的家丁嘀咕,原来这小子是家丁送至半山腰的,外面的轿子便是为他准备的,这个家丁乃是留守在驿站等他清修完毕,负责接送他下山的。
他这一清修,可是带着十几个人跟着修,听那家丁说这驿站里可住了他们十几个下人,随时供他使唤。
饭毕,已经日暮,我们便在驿站住了一宿,隔日清晨下的山。
这小子脱了夹袄一身锦衣华服,倒也算得上是个俊俏的公子哥儿,只是眼神里始终脱不去那丝书生的气息。
我也跟着他们轿子下山,几番接触之下,发现这小子除了有些啰嗦之外秉性不坏。
这次回府我并没有飞鸽传书给黎叔我回去的具体日子,我不太喜欢他们操劳派人来接我,一个沙场悍将,没有那么娇贵。
但是有轿子坐,我也没有还要顾自徒步的道理。
到了山下,分道扬镳。
一路上和姬辰逸这小子交谈不算高兴,也不算生气,这小子乃是终南山下一个大户人家,却也如他所说一般,他母亲早逝,父亲又不在家中,常年经商在外,自己又屡次求官不得,所以才想到要上缥缈阁清修。
在他看来是清修,于我而言,却是胡闹。
临别,我看他秉性不坏,一路上也乐善好施,是个清闲自在的人品,于是告诉他我住永州镇南将军府,倘若他不介意,可以到我府中去过年节。
知道我是镇南大将军之后,他一脸惊讶,想到骆驼对我行礼一节之后,又脸色又变成了向往,转而我见他神色有盘算之意。
他刚欲开口,我便开口道:“你这小子,一言一行全写在脸上,做个清静的闲人还好,做不得文官,那些个尔虞我诈你不适合,别老想着那些没用的,我可不会帮你举荐个一官半职。”
他又皱了皱眉头,笑道:“那武官?”
我呵呵一笑,道:“随我做个武侍还行。”
哪知他点了点头,极为难得的没有‘此言差矣’,一脸高兴的道:“何时赴职?”
我皱了皱眉,有些犹豫真的要收这个话唠书生在身边么,但见他一脸高兴,单纯无二,收做武侍也无害处,反正骆驼成天处理那些公案也繁忙,多个书生帮手,该是会轻松许多,便笑道:过了年节再说吧。
我这话的意味,一是过了年节恐这小子又不想做官了,便不会再来烦我,所以含糊其辞,算是同意。
姬辰逸倒是乐呵,拜别我之后,一路回去了,说是年节一定来将军府叨扰。
我也没太在意这等小事,接了他送给我的一匹脚力,骑着向一侧的官道而去,两只寒鸦随行,也在午后,回到了镇南大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