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裕,说话太过了!”周围有学子提醒,大多数学子也退远了些。
许府怎么说也是许州知府,许州的父母官,那就是官家。
官家的事轮不到他们随意评论。
“过什么过!这是事实!”陈裕脸色狰狞:“他算什么许州知府的人?不过就是许家的一条狗!奴才一辈子就只能是奴才,永远做不了主人!没爹没娘的杂种!”
陈裕满眼是鄙夷不屑。
“陈裕,我今天跟你拼了!”许愿气得双眼猩红,许声声再不好也是他亲姐姐!更遑论他姐夫那是才华冠绝许州,更在许州所有年轻人之上!
爹爹说,姐夫只是落了难!将来必定会有大出息,会走到位极人臣的位置!
许声声听到这话气红了脸,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幕今朝。
少年眼底暗得如同一潭死水,周身却渐渐起了冰凉刺骨的寒意,似乎瞬间回到了那一年。
“小杂种,老子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亲手活埋了前朝帝后,还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活!”
“哈哈哈!这个主意怎么样?让这小杂种弑父杀母!”
“江山改朝换代!前朝余孽尽皆诛杀!”
阴冷潮湿的慕容皇室后山,一对中年夫妻一身明黄,被埋的就只剩下半截身子,却仍然雍容华贵。
周围全是**子,猖狂至极。
慕容野亲手活埋了他爹娘,一点一点,指尖的血染红了周围的土。
最后那些人狠狠刺了他左心口一剑,他也装作没了气息,齿间压下了闭息丹,在被抛尸荒野时,在乱坟岗足足躲了一日一夜。
又拼尽一切,甚至不惜背上奴隶的身份,进了宋国,化名幕今朝。
“慕容野,你记死了!永远也别忘了!你是慕容皇室最后的血脉!就算苟延残喘,跌进尘埃也要活下去!”
“直至重新执掌慕容御玺,找到慕容皇室旧部,灭楚国!收复河山!”
这是他记忆里,母后声声泣血出事前对他说过最后的话。
幕今朝勾起了唇,看向了眼前的陈裕,那些被禁锢的邪恶在他眼底浮现,就如同恶魔挣开了牢笼!将要覆灭一切。
“啊朝,你跟我来。”许声声一双小手握紧了他的手。
手上传来的温热温度让幕今朝偏过头去看身旁的小姑娘,那双眸子里顿了顿,随后一片死寂平静。
“许愿。”许声声挽着幕今朝上前。
众目睽睽之下,小姑娘挽着他的手没有离开过一下,幕今朝一双眸子幽黑渗人,如琉璃映衬着薄凉。
“阿姐。”少年转过头看见她,眼眶猩红。
“许愿,回来。”许声声也是第一次目光冰冷。
“阿姐,陈裕欺人太甚!”许愿气得浑身发抖。
“许愿,这里的事情阿姐会解决,你去请夫子来一趟。”许声声嗓音仍然软软,却也带上了清冽的冷:“众位公子愿意离去的可以离去,愿意留下来的,今日之事也做个见证!”
“许小姐,是非对错,我等还是分得清。”有学子行礼,急忙表态。
“阿姐,我这就去。”许愿捏紧了拳头,还是听她的话,转身进学院去请夫子了。
“不过是口角之争,用不着请夫子!”陈裕脸色不大好看,到底是在背后说了别人坏话,又被人家听个正着,多少脸上难看。
再请了夫子,不仅会影响他的课业,还会给夫子留下不好的印象。
许声声眼底如同揉碎的绯色落霞,上前一步挡在了幕今朝前面,语气也是半点不带客气的:“口角之争?陈公子倒真是会以大化小。”
“那么,请问你脱口而出的句句言语,辱人至极,又是何等的教养与家教?”许声声那双一向眉眼弯弯的月牙眸子,这会儿也是染满了怒气。
“柏林学院开院授课,可是教的你这些?”
“你习文断字又是为何?”
“博学于文,约之以礼。”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请问陈公子又做到了哪一样?”
“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匡扶天下,恐怕陈公子一样都做不到!”
“陈公子出口成脏,我与夫君夫妻一体,出言辱我夫君,等同辱我!陈家一非世家,陈公子二身未背负功名,却光明正大议论官家之事,此事许家定不会善罢甘休!”许声声句句笃定,少女那一身梅花折枝的鹅黄色襦裙随风轻扬,成了柏林学院门口最风华的一抹色彩。
众学子第一次发现,原来许愿的课业成绩不好,不代表许家姐姐学问不好,这字字句句都是言之凿凿啊!对学问之事,甚至比夫子看得更透彻!值得他们学习!
众学子不由得全部带上了敬佩的眼神。
许愿也是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阿姐,阿姐好厉害!威武霸气!
至于陈裕,脸色已经惨白的不能再惨白了,甚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幕今朝定定的看着护在他前面的小姑娘,那一抹鹅黄色竟是那般坚定,就好像一只炸刺的刺猬,不顾一切的保护她想要保护的人。
似乎被人护着的感觉……
还不错。
幕今朝身形欣长,浓烈的暗色似乎再没困住他,他一身月白长袍不疾不徐走上前,站在许声声身旁,语气淡淡:“夫子既然来了,想必也不介意给许家一个交代。”
“夫子。”众学子行礼。
老者摆摆手,让他们都散了。
众学子行了礼,皆陆陆续续回去了,只不过今日之事,注定会在许州传开了。
“许小姐,幕公子,此事的缘由老夫也了解清楚了。柏林学院自建立以来,还未曾出现如此恶劣品行不端的学子,举止言谈太过不堪,是非黑白不分。即日起,柏林学院不再对陈裕学子授课。”站在柏林学院门口的白发老者目睹一切,神色平静的下达了最后的处理结果。
“夫子,求您,学生知道错了!”陈裕跪在地上恳求,低声下气再没有了那股子高傲劲儿。
“你该道歉的,并非我这个老头子。”老者无动于衷。
“还是夫子明辨是非,麻烦您了。”许声声很有礼貌的行礼,只是一时之间不知是左手还是右手行礼,干脆手放在右边拂了拂身。
老者倒愣了愣,笑道:“许小姐不必多礼,许小姐博学,更甚柏林学院学子,关于学问,许小姐的说法,老夫也是认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