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声声收回落在他身上的手,血已经止住了,可她感觉这一瞬间手都是麻的,麻的她似乎失去了知觉。
她浑身颤抖的厉害,到最后那酸涩的感觉再也绷不住,眼眶绯红,眼泪珠子直往下掉。
雪湖那么冷那么冷,她跳下去没有哭,他扔了她的金星星她没有哭,她在断魂崖命悬一线她没有哭。
可如今她再满打满算,也就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小姑娘,这个男人还这样的逼她,她忍不住哭得越来越狠。
“慕今朝你是犯了神经病还是心智失常?一刀一刀往自己身上捅,求人原谅是这样求的?”
“那你明知道这样做是错的,我会生气我会难受死,你还要这样做,你现在要我原谅你什么?”
“我是个人,我也有心,打一棒子给个甜枣,你哄哈巴狗呢!”
“是,我是喜欢你,被你那样骂了说了还喜欢你,我就是犯贱,送上门给人欺负,我图什么了?我做错什么了,要你这样对我?”
许声声绷不住了,这些时日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宛若大坝决堤,再也阻拦不住了,眼泪大滴大滴落下,砸在他的手背上,炽热滚烫。
慕今朝眼看着小姑娘哭成这样,心都被灼烧起来,痛得不能呼吸。
封印再次裂开了一条缝……
他温柔抬手按住她的后脖颈吻了上去,绵长深情,似乎所有话都落尽在这一吻中。
许声声闭上眼睛,再没有出声,眼皮都哭肿了,眼泪再次一颗颗砸下,砸得他感觉生疼。
很久很久以后,慕今朝放开她,呼吸埋在她的颈窝里,嗓音沙哑低沉:“许声声,别哭了,孤知道错了,再没有以后了。”
许声声直接恶狠狠拍开他的手,擦去了眼泪,这才发现她自己罗裙也被他身上的血迹浸透了。
“你没错!你那么伟大,那么舍己为人,那么无私奉献,你倒是继续下去啊?还至于死皮赖脸捅了刀子以后还要我来救你这个王八羔子!”
许声声红着眼破口大骂。
“慕今朝!你哑巴了,不说话了?”
慕今朝只是将小姑娘一分一分往怀里搂紧,屋子里这会儿安静至极,除了呼吸声再没有其他。
他修长指尖抚上她的手,继而十指紧扣,薄唇吻去她脸颊上那些冰凉的泪:“嗯,孤是王八羔子,孤死皮赖脸,可孤后悔了。”
“饿了没,孤让人准备了你爱吃的菜。”慕今朝目光掠过她的眉眼,猩红的狐狸眸子波光潋滟。
“饿?身上带着两个血窟窿的人也知道饿!”许声声红着眼反而气笑了。
慕今朝搂她腰牵她手的动作一顿,随即牵紧了,眸光温柔:“嗯,知道的,声声不能饿肚子。”
许声声小弧度甩了甩,没甩开。
换了衣裳之后,他拉着她往院子里走,许声声又不敢挣扎,这厮身上是真的新伤旧伤重叠,又添了两个大血窟窿,她怕一用力,他直接血崩了!
许声声用尽全力才一点一点的冷静下来,坐在了桌子旁,可一双眼还是红彤彤的,看起来委屈巴巴,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这会儿有多丑。
所以就算面前的菜全是她爱吃的,她都是全程冷着脸。
用过饭菜以后,慕今朝不紧不慢的给她剥着橘子,那双手骨节分明又利落,仅片刻的功夫将橘子完美的剥了出来,还理去了所有橘子络,这才递给她一半。
“这橘子很甜,你尝尝。”慕今朝轻笑,柔声开口。
“不想吃!”许声声没什么好脾气。
慕今朝笑意潋滟,抬手喂进她嘴里。
她下意识咬了咬,是真甜,黄澄澄的橘子瓣儿进嘴里,口齿生津,连带着让人心情都好了几分。
“是不是很甜?”慕今朝顺手将她散乱的发丝挽在耳后,开口询问。
许声声恶狠狠将他手上剩下的一半橘子都抢了过来,再挖了他一眼:“就是很甜又怎么样,别指望我原谅你。”
“那孤争取争取,能让小姑娘原谅孤。”慕今朝忍不住笑,牵动了伤口,冷白如玉的侧颜又苍白了几分。
许声声咬着橘子瓣儿,不想看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该原谅么?
她又觉得不该原谅。
这些时日,她没有一天是好过的,扪心自问,她讨厌这样自以为是的好,甚至慕今朝以这样偏执决绝的方式来试探他如今在她心里的重量。
他是赌赢了。
她见不得他受伤成这副样子,见不得他卑微至极的说话,更见不得他小心翼翼的样子。
这不是他。
“慕今朝,我想一个人静静。”许声声平静了下来。
慕今朝抬眸看向她,没出声。
许声声头也不回的转身出了院子,少女轻盈的脚步声很快被镇子里各种各样的吆喝声,交谈声淹没。
院子里再次恢复了寂静,阳光星星点点洒落在院子,院角的绿树枝叶摇晃,一切都像是岁月静好的样子。
可留在原地的他却觉得有一种透骨的凉。
他是真的将小姑娘伤的太狠了……
……
许声声出了院子之后就往扶风镇镇民最爱去的一片栗子林走,既然他醒了,她当然准备离开扶风镇前往潜龙深渊。
在走之前,打些栗子,扶风镇的特色栗子挺好吃的。
于是乎,大橘伸长了猫腿,脚趾开花,就那么狠狠在树底下一踹一一
满树带刺的栗子球骨碌碌往地上掉。
大橘得意的歪起了猫嘴,像是在说小爷劲儿贼大!
许声声慢慢悠悠拿夹子夹起地上的栗子往背篼里装。
“许姑娘还有把子力气。”这会儿栗子林来了几个同样打栗子的妇人,看见她满树的栗子都打下来了,顿时都是笑呵呵的。
许声声看了她们一眼:“夸奖了。”
大橘:“……”
明明是它踹的!
“许姑娘,今儿早些时候咱们看见你夫君去市集买菜了,还和镇上人打招呼呢,可真是长得又俊又贤惠,这下不瘫了,你们不得好好过日子,早些生个孩子……”
许声声夹栗子的手顷刻顿住,所以那一桌子菜是他做的?
就在她想事儿的时候,几个妇人又七嘴八舌的开口了:“许姑娘,看你样子是跟夫君吵架了?要大娘说,那就是床头吵架床尾和,能好好过日子就不容易了。”
“那可不是,我跟我家那口子昨日才吵了架,他今天还知道送了我一朵油菜花……”又一个大娘手脚麻利的打着栗子,嘴里还说个不停。
许声声皮笑肉不笑,语气很淡很认真:“大娘们误会了,我命不好,夫婿在战乱的时候被乱刀砍死,恐怕坟头草都几米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