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偏偏许声声这喜服一环接一环的褡裢锁扣玉环,精致繁琐又解不,她整个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子气:“这是什么衣服,扯都扯不下来……”
许声声皱着眉直接扯成了一团乱麻,身着白色里衣,小小软软一团,蜷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房间外,绵绵密密的春雨还在下,夜色朦胧。
仅隔了一堵墙,另外一边的柴房里,风雨飘摇,雨水顺着墙根流进稻草堆里,带起一股重重的霉味湿气。
“咳……咳……”仅仅是这两声,幕今朝似乎都用尽了力气,连喉结都染上了绯色。
他一身火红的喜服看起来无比讽刺,脸色苍白无比,带着常年的病态,却也掩饰不住漂亮的过分。
轮廓流畅,骨相极美,偏生了一双狭长妖冶的狐狸眼。
又因周身染血,气质给人一种邪肆死寂的厌世之感,耳坠之上单侧穿碧玉珠子,坠着红色流苏,衬得少年有一种压制桀骜的野性!
这一刻,幕今朝嘴唇冻的发紫,一动不动,长睫覆在脸上,犹如死了一般……
天漏微光,略微有些寒凉。
许声声起了个大早,也没有赖床,关乎到自己身家性命的事儿,绝对不能偷懒!
“年年,让小厨房备上一碗姜汤。”许声声软软糯糯吩咐了下去,她要去给大魔王献爱心。
“是,可是小姐着凉了?”小丫鬟年年应着声,让人去准备了,又心灵手巧的给她挽了个精致的双丫髻,带上璀璨的珠花。
许声声自己挑了一身鹅黄色绣折枝梅花襦裙,这样明媚的颜色,她特别喜欢。
镜子里的少女妆容精致,宛如粉雕玉琢的玉人儿一般可爱。
“不是我,感觉昨晚挺冷的,姑……幕今朝不是身子骨不好,大夫怎么说?让小厨房备上姜汤,我给他送过去。”许声声嗓音软糯清甜,放下了面前的银碗,里面的金丝燕窝粥吃干净了,没有浪费:“对了,幕今朝住在哪个院子?”
“回小姐,姑爷就在隔壁……只是……”
“只是……”
小丫鬟整张脸皱得好像一朵便秘的绿菊花,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许声声:“……”
这问题很难吗?
“算了,我自己去。”许声声利索的站起身,粉嘟嘟的小圆脸上透露着无奈,鹅黄明媚裙角飞扬,跟一阵风一样,几个大步子就出去了。
“小姐!”
“小姐!”
年年一路小跑都没有追上,喘气喘得吭哧吭哧的。
许声声怀里抱着装了姜汤的盒子,往隔壁院子走去。
天将将放晴,地上多少有些积水,把她绣鞋上的白色毛毛球都打湿,染上了泥水,许声声也没有在意。
未来的大魔王,她这会儿不仅要去献爱心,还要去抱大腿!
最主要的是要苟住这条命!
苟得好,最多一身灰,苟不好,就只能是一盒灰了。
许声声推开院子门,头还没抬起来,嘴里欢快的唤道:“啊朝,昨晚大夫给你开药了吧?”
“那什么,新婚之夜的事情就是个玩笑呀,闹着玩的,姜姜姜……汤。”
“热……热的。”
许声声一抬头看着眼前的环境,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脖子:“……”
发霉变质的饭菜。
湿淋淋的稻草堆。
破破烂烂的幕今朝。
……
社死现场!
话没说完,幕今朝一双眸子冰冷刺骨的看向她。
许声声突然小身板儿一个哆嗦,干巴巴的笑:“这天儿挺凉的哈……”
“这种肮脏的地方,大小姐还是不要进来的好,脏了您的绣鞋,我赔不起。”幕今朝眉眼平静,无动于衷。
可明显他脸色绯红,红的不正常,整个人都是病恹恹的,虽然血已经止住了,但还是触目惊心。
许声声:“……”
她现在很方。
昨晚年年那个小丫鬟不是说处理好了吗?
就扔在柴房里?!!
“啊朝,我是来给你送姜汤的。”许声声继续腆着脸凑上去,正准备打开盒子:“许是年年忘了,我马上给啊朝找大夫,你先喝点暖暖胃。”
内心so:嘤嘤嘤,少年魔王也好可怕,感觉能把她生吞活剥了!
“啪——”
幕今朝狠狠打开她的手,刺骨的寒意瞬间从他眼中迭出!
“疼。”
许声声眼巴巴的大眼睛红了一圈儿,看得人心都软了,手上更是红了一片,火辣辣的痛。
幕今朝嗤笑垂眸,带着几分野:“大小姐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啊朝,我不怪你。昨日之事是我不对,我被猪油蒙了心,才做了错事,对不起。”许声声一张婴儿肥的脸拧得紧紧的,垂了垂眼,声音比糖糕还要软糯:“姜汤是一大早煨好的。”
幕今朝一双狐狸眼眼尾细长上挑,瞳孔如同泼了最浓的墨色,薄凉苍冷。
面前这个少女,刁蛮跋扈,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这是打不死他准备毒死他吗?
幕今朝面无表情,直接摔碎了她手上的瓷碗,锋利的碎片四分五裂,许声声的绣鞋直接打湿了一大片。
许声声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卷翘的睫毛像两把精致的小扇子,细声细气:“啊朝真不乖,是不是怕姜汤不好喝?我再熬一碗给你多放些糖。”
“大小姐有事直说即可。”幕今朝冷漠至极。
许声声捂了捂自己红透的手,戏精本精,三秒落泪的绝招!
泪珠子一下就涌出来了,大大的眼睛也蒙上一层雾蒙蒙的水色,声音有些哽咽:“年年说,啊朝是我的夫君,我今早不小心磕到了头,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昨晚的事还是年年说的。”
干脆利落的甩锅……
“啊朝要是还在生气,就……就……锤墙吧,别打我,我怕疼。”许声声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少女靠的有些近,周身淡淡的清香环绕,就好像春天的第一枝嫩绿新芽。
“咳咳……”
幕今朝低着头咳嗽,咳得厉害了,双颊绯色更加严重了。
他直接站起来行礼,那双眸子里全是敛下的桀骜野性:“若大小姐没有事,我还要去挑水劈柴生火,事情很多,恕不奉陪了。”
少年站起来足足高了她大半个人,她是个只到他胳肢窝的小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