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蓉也看见了外面的人, 见裴舒愣住,便问:“她们是谁?”
什么回家,这里就是裴舒的家。
随后想起裴家换孩子的事, 也就了然了。
这些人是接舒儿回家的, 舒儿会跟他们回去吧。
苏青蓉是京城人, 认识各府的马车, 见马车上有裴字, 就猜测到裴舒的身份。
裴姓, 京城有一户, 是宜川侯府。
原来舒儿是宜川侯府的千金。
裴舒解释:“大概是走错门了吧。”
她不会回去,回京城,左有假千金, 右有好继母, 两个人都不是好相与的,回去就是麻烦,她才不回去。
留在这里多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胡嬷嬷见状,有些急了, 上前几步,笑着对苏青蓉解释道:“夫人,我们是宜川侯府的家奴, 此次来, 是接我家小姐回家的。”
苏青蓉看向裴舒, 想知裴舒的打算,无论裴舒是走是留,她都支持,端看裴舒的意思。
胡嬷嬷也是有眼力劲儿了, 知道这事儿在裴舒身上,极力劝说,道:“小姐,您可是宜川侯府的嫡出小姐,出门丫鬟婆子伺候,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比在这乡下强多了,您赶紧收拾收拾,跟我回去吧。”
裴舒不为所动,皮笑肉不笑道:“我已经嫁人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们就当我死了吧。”
回去也是死,肯定是不能回去的。
胡嬷嬷讪笑出声:“小姐可真会开玩笑,您才多大年纪,怎么会嫁人呢,老夫人,侯爷,夫人,还有世子爷,都在等着你回去呢,您要是不回去,老奴回去没发交差,您心善,就体谅体谅做奴才的吧。”
“抱歉,体谅不了,这都是你们的事儿,与我无关。”无论她说什么,裴舒就是不回去。说得不耐烦了,就要关门,“走吧,走吧,你们都走吧,我就认这里,哪里也不去。”
胡嬷嬷无法,也不敢把人逼急了,怕回去不好交代。
不过她来一趟,没把人接回去,更是无颜回去。
她准备在镇上住下,明日再来劝说一二,一定把裴舒带回去。
胡嬷嬷带着人走后,苏青蓉问裴舒:“舒儿当真不愿意回去?”
“不回去。”裴舒点头,去了井边洗手,准备做饭,一路担惊受怕的,她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一切等吃饱了再说。
苏青蓉想不明白,那可是侯门大宅,多少人想进,都进不去,裴舒为何不愿意回去。
裴舒笑着解释:“娘,您觉得她们重视我吗?要是您的孩子丢了,十几年没有消息,突然得了消息,您会如何?”
一句话把苏青蓉问住了。
她会如何,肯定会亲自来接人,而不是让一个奴才来。
这家人竟看不上舒儿?
她怕裴舒伤心,安慰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有这句话,裴舒就放心了,上前挽着苏青蓉的胳膊,笑着道:“我就知道,娘最好,最疼我了。”
俞家人都出去找自己了,肯定没有吃好。
她要做好饭,等着大家回来。
香草看见裴舒,又是哭又是笑的。拿着火盆子,让裴舒再跳一次,说去去霉运。
这令裴舒哭笑不得,不得不哄几句:“快别落泪了,给我烧火,家里人都出去找我了,回来肯定饿了,咱们多做一些,等他们回来吃热乎饭。”
香草自然同意,跟着裴舒忙前忙后,炖了一锅骨头汤,又活了面,人回来就擀面条,加上骨头汤,肯定好吃,这个也快。
午饭过后,俞大带着人回来了,官府的人通知了,络腮胡被人抓了,裴舒也回家了。
他们这才知道,裴舒被人救了,送回了家,听到这消息,众人松一口气。
俞三回到家,看见裴舒安然无恙,一脸欣喜,又是谢菩萨,又是谢老天爷的。
香草看不过去,觉得他爹高兴傻了,忍不住问:“爹,你一会儿谢菩萨,一会儿谢老天爷的,到底谁帮忙了。”
这话一出,引得大家笑了一回。
“你被谁救了,一会儿咱们带上礼,上门致谢去。”俞大道了一句。
能抓住络腮胡,应该不是一般人。
裴舒才想起中年男子和少年,回来的路上聊吃的了 ,她并未问起他们的姓名住址。
于是向俞大说了实话。
俞大不甚在意,他和江湖人打过交道,深知江湖人的脾性,道了句:“日后有机会,再谢不迟。”
也幸亏裴舒做了不少饭,俞大三兄弟劳累一天,都饿了,每人吃了三碗饭,才勉强把肚子填饱。
俞三模着圆滚的肚子,笑着打趣:“这次可算是有惊无险。”
裴舒也觉得自己运气好,竟遇见了中年男子和少年。
说好要做饭给他们吃呢,结果两人做好事不留名,竟走了。
真是奇怪。
饭后,裴舒回去休息。
俞二俞三回家去了。
牛牛在老宅,听见裴舒回来了,一路狂奔回家,还没到家,就开始喊起来了:“姐姐,姐姐,是你回来了吗?”
裴舒刚躺下,听见他的声音,答应着出来,站在门口笑盈盈看着牛牛:“我回来了。”
牛牛看见裴舒,流下两行泪,扑进裴舒怀中:“姐姐,可吓死我了。”
得知裴舒不见了,他也要跟着去找人。
苏青蓉无法,只能把他哄到老宅,让他找树根玩儿,说裴舒很快就回来,说不定他再回家,就看到裴舒了。
娘亲果真没骗他。
裴舒见牛牛满头大汗,带着他去井边洗了手脸,然后拉着他去西屋午睡。
他们进了西屋睡觉,堂屋苏青蓉说起了宜川侯府的事:“那婆子是来接舒儿呢,没想到她是宜川侯府的姑娘,当年苏家与裴家不熟悉,听闻裴老夫人是个慈祥的人,与裴夫人关系很好,也不知宜川侯府如今如何了。”
她和裴舒关系好,既希望她回去,又希望她留下,心里矛盾急了。
俞大扶着苏青蓉躺下,坐在一旁给她打着扇子:“舒儿是个有主意的,她愿意留下,就留下,她要是离开,也随意。”
苏青蓉也知这理,就是舍不得裴舒。
翌日一早,胡嬷嬷又上门了,这次带了不少东西,说昨个儿上门唐突,没有备下厚礼,今儿补上。
裴舒才看不上这点儿东西,指着东西道:“东西带回去,你们也走,我不会跟你们回去。”
她铁了心要留下,谁劝也没用。
胡嬷嬷劝慰恳求再四,也没能让裴舒改变主意。最后只得带人离开了。
竹叶镇上俞家食肆
中年男子要了一碗豆腐脑,慢慢吃着,一脸餍足:“细腻,滑润,豆香味,咸香味完美融合在一起,还有一股肉香,不错,堪称美味了。”
少年几口喝完一碗豆腐脑,又觉不够,让俞二再给他上一碗。
俞二端着一碗豆腐脑过来,放下后道了句:“您慢用。”
中年男子见少年牛嚼牡丹似的吃美食,心痛不已:“你就不能慢慢吃,非要狼吞虎咽,能吃出什么味。”
少年没抬头,继续吃豆腐脑,答了句:“豆腐脑味儿啊,莫非你吃出了鲍鱼味儿,还是吃出了佛跳墙的味道。”
这人心思都写在脸上了,以为他不知道呢。
中年男子听了,朗声大笑:“小苏苏,你越来越聪明了,都知道我留下是为了吃了。”
少年摇头:“为了吃,你昨天为何离开?”
一句话让中年男子语塞,笑着道:“我有离开的理由。”
话落,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银锞子放桌上,对着少年道:“走吧,咱们还有事要做。”
京城也快变天了吧。
真是令人期待呢。
少年把剩下的豆腐脑都吃了,起身跟着中年男子离开。
等他们离开,俞大从后院出来,望着他们方才的地方。
瑞亲王怎会突然来竹叶镇,是巧合路过吗?
前几次他就发现了他们,只是瑞亲王身份尊贵,他那时候是护卫,如今又续了胡子,瑞亲王应不记得他了。
不过还是小心为好,到了这时候,不能出任何岔子。
宜川侯府的人离开后,裴舒的日子恢复了平静。
月末时,俞临江回来了,得知裴舒被人绑走,又后怕又后悔,后悔当初没给小丫头保命的东西。
也幸亏她运气好,被人救回来了,若是裴舒就此不见,母亲和牛牛该多伤心。
俞临江丝毫没注意,他把裴舒当成了自己人,不然也不会担心她。
吃饭时,裴舒见俞临江总是看自己,有些诧异,还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任何东西,她不解看向俞临江:“我脸上没东西啊,你看我作甚?”
俞临江脸颊一红,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笑着道:“无事,我发现你胖了,你最近是不是吃的多了,该减肥了吧。”
这丫头很注意形象,多吃一点就要减肥,这么说应该没错。
裴舒放下碗,死死盯着俞临江,他知不知道,不能说女孩子胖,会找不到媳妇儿的。
接到裴舒的死亡凝视。俞临江:“……”
他好像说错话了,收回去还来得及吗?
牛牛听了,也盯着裴舒,道:“没有啊,姐姐一直都是这样,哪里胖了,姐姐说我胖了,是不是该减肥了。”
裴舒心中熨帖极了,主动给牛牛夹肉:“牛牛最乖了,你还在长身体,吃多少都是应该的。你想吃什么,告诉姐姐,姐姐给你做。”
牛牛放下碗看着俞临江:“姐姐做的我都喜欢,我不挑食,姐姐做啥,我就吃啥。”
裴舒感叹,摸了摸牛牛的头,多好养活的孩子啊。
俞临江觉得牛牛是故意的,不想助长这小子的气焰,道:“《三字经》会背了吗,上次说要检查的,一会儿背给我听。”
闻言,牛牛起身跑了,说和树根约好了,要去挖竹笋,没时间门背书。
牛牛走后,裴舒收拾碗筷,俞临江帮忙送碗筷。
到了厨房,俞临江跟着裴舒身后,几次想开口说话,却没有开口。
裴舒刷了碗,见俞临江还没走,问:“你还有事?”
俞临江嗯了一声:“你有事儿吗,我找你有点儿事。”
裴舒洗了手擦干,朝西屋走去:“没事儿,你说吧。”
到了西屋,裴舒拿起刻刀,准备雕刻摆件。
俞临江搬了把椅子,坐在裴舒一旁,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指环,递给裴舒:“带上吧?”
裴舒看了看,青灰色的指环,灰不溜秋的,没什么特别的,这是给她的。
俞临江解释:“这是暗器。你戴手上,下面有个按钮,遇到危险,对着人,使劲一按,会射出细小的银针,这银针不致命,涂了特殊的麻醉药物,可让人昏睡,关键时刻能救你的命。”
他不希望裴舒再遇到危险。
裴舒好奇,伸手去吧指环,这次碰到了俞临江的手,温热的,不似上次冰凉。
他的病果真好了。这回不用死了,俞家人也会安然无恙吧。
俞临江怕裴舒不知如何用,亲自给她带中指上,这指环是他的,戴在裴舒中指上显得大,没法戴。
“带大拇指上。”裴舒提醒。
这可是保命的东西,她要好好保存,万一再遇到被劫的事,也有能力脱险。
俞临江换她大拇指上,还是有些大。
裴舒嫌弃地看着他的手:“你的手指这么粗作甚,看着挺细长的啊。”
她不带了,找了根红绳系上,挂在了脖子里,把玩着指环,对俞临江道:“谢谢,我很喜欢。”
说着想起什么,走到桌旁,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支笔,这是裴舒做的,让俞大找的狼毛,笔身是紫檀木的,被裴舒刻了花纹,题了字,看着质朴,却透着大气。
她把毛笔递给俞临江:“这是给你的。”
俞临江接过看了,很是喜欢,见上面题了字:临江而立,清风徐来。
这仿佛映照了他的名字。意境也好,当真是用心了。
“我很喜欢。”俞临江握着笔,手指慢慢收紧。
这是第一次有女孩子送他礼物。
裴舒摆手:“客气什么,你也送给我了,来而不往非礼也。”
那笔是随手做的,俞临江送的是保命的东西,怎么看都是自己赚了。
俞临江把比收起来,又交给裴舒使用指环。
裴舒很聪慧,一学就会,准头也好,如此俞临江就放心了。
京城,胡嬷嬷回去后,去见了裴夫人。
裴夫人见她自己回来了,很是诧异:“你没找到人?”
这不应该啊,上次不是说见了,怎会接不到人。
胡嬷嬷道:“夫人,奴婢没本事,未能接回小姐,她,她根本不愿回来。”
她怕裴夫人怪罪,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
他们这一去很客气,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裴夫人想不通,一个乡下野丫头,放着侯门不回,愿意留在乡下?
这怎么可能。
裴老夫人也知胡嬷嬷去了竹叶镇接人,她一回来,裴老夫人便收到了消息。
就派人来打听,可把人接回来了。
裴夫人怕裴老夫人迁怒,带着胡嬷嬷去了松鹤堂,亲自给裴老夫人解释。
裴老夫人听了胡嬷嬷的话,知裴舒不愿回来,还有些生气,更多的是不解:“怎么不愿意回来,这里才是她的家,她真把自己当别人家的童养媳了。”
说起这个,裴老夫人就生气,她好好的孙女,竟被裴家卖了当童养媳了。
洛儿亲娘若是知道了,怕是死不瞑目。
那可是他们宜川侯府的嫡女,若是传出去,脸面还要不要了。
裴夫人假意呵斥胡嬷嬷:“是不是你们没说清楚,让她误会了。”
胡嬷嬷立刻跪下,诚惶诚恐道:“老夫人,夫人,就是借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怠慢了小姐。小姐不愿意回来,我们次日带着厚礼又去了,小姐不收礼物,还把我们赶了出去,态度很不好。”
裴老夫人也知不是胡嬷嬷的错,想了半晌道:“派人再去,多带些人,多带些礼物。”
她好好的孙女,不能留在乡下。
这时裴洛进来了,知裴舒不回,微微蹙眉,觉得裴舒野性难驯,不懂规矩。
侯府都让人去接了,还不愿意回来,难道要把敏儿赶出去,她才愿意回来?或者让父亲亲自去接,她才愿意回来?
既然祖母再次派人去接,那就去吧,她愿意回来就回来,不愿意回来就罢了。
裴老夫人看重孙子,打发裴夫人出去,拉着裴洛说话:“你妹妹的事儿,你莫要担心,我会把人接回来的。你学业可好,明年准备下场吗?”
“孙儿的文章,先生看了,先生说,若想取的好名次,可以再等等。”裴洛自小聪慧,学习刻苦,十五岁中了举人。
名次虽不靠前,却也中了,这对考了多年的人来说,十分不容易了。
裴老夫人很满意:“听先生的没错。”
她又拉着裴洛说了会儿话,丫鬟掀开帘子进来,说三皇子府来人了,听闻二小姐病了,来给二小姐送药材。
裴老夫人颔首,觉得累了,对裴洛道:“你去看看吧,她虽不是咱们家的姑娘,到底养了一场,侯府不在乎多养一个人。”
裴洛作揖,问:“祖母和父亲打算如何安置敏儿?”
侯府把人留下,总要给裴敏一个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