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行人租了几辆马车, 去了县城码头,准备坐船去京城。
坐马车太累,不如走水路。水路时间短, 能节约时间。
俞大怕苏青蓉不习惯, 便租了一条不大的船, 花了上百两银子。
马上要回京城了,不管苏青芸和苏青蓉的嫁妆谁管着,定能要回来, 没必要省租船的钱。
码头这边人员杂乱, 一条条大小船只靠在岸边, 水手们忙碌着上下抬东西。
船家热情拉拢客商,笑语晏晏谈着价格。
岸边商铺林立, 商贩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裴舒第一次来, 觉得新鲜, 多看了几眼。
俞临江跟在她后面, 让她小心些, 别绊倒了。
裴舒嗯了一声,带着牛牛等人上船。
等上了船后,几个人好奇,在甲板上跑来跑去, 闪电不甘示弱, 汪汪叫着,追赶着几个孩子。
船家怕几个孩子有危险, 笑呵呵地让他们慢点跑。
俞大和俞三把苏青蓉等人送上船,回来抬家当时,意外遇见两人。
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少年, 少年拿着剑,跟在中年男子身后。
他们欲上船,被俞大拦住了:“这位老爷请留步,这条船被我们包下了,还请您移步别的船只。”
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救了裴舒的瑞亲王。
他顿下步子,看着俞大,嗤笑:“一个暗卫也敢拦我,你让苏家二小姐出来,看她是否敢拦着我。”
话落,扶开俞大的手臂,径直上船。
少年未看俞大一眼,跟着在瑞亲王身后,也上了船。
俞大盯着两人的背影,目光深邃。他没想到,瑞亲王这么快就查到了他们。
俞三不解其意,问俞大,方才那人是谁。
这态度,这语气,一看就不好惹。
方才那人说苏家二小姐,苏家是哪家,二小姐说的是大嫂吗。
他就知道,大嫂身份不一般。
俞大没回答,对俞三道:“不要惹他,他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俞临江走过来,拍了拍俞大的肩膀,摇了摇头,随后提着东西上船。
所有东西搬上船,俞大去了苏青蓉的房间,将遇见瑞亲王的事说了。
“我在店里见过他,想必那时候就查到了我们。”俞大不知瑞亲王的目的,有些摸不准。
当年,瑞亲王与武帝关系好,他们此番去京城,怕是凶多吉少。
不过去京城势在必得,不能退缩。
苏青蓉却不这么认为,对俞大道:“你不是说瑞亲王常年不在京中。瑞亲王和那人不同,重情义,他或许是友非敌。”
别人不知,她却知道,瑞亲王喜欢姐姐,想表白时,被那人抢了先。
瑞亲王消失了几个月,几个月后,与那人有了距离,不知是有了嫌隙,还是为了避嫌。
总之,她觉得瑞亲王和那人不是一道的。
不过经历了那么多,苏青蓉不再单纯,防人之心还是有的。
“你们的安全最为重要,我不想冒险,临江可是……”俞大压低了声音道。
苏青蓉摇头,示意他不要说,找机会试试瑞亲王再说。
裴舒坐过轮渡,也坐过游艇,这具身子也不晕船。
倒是香草,头一次出门,心中没底,来到船上便觉不舒服。
裴舒觉得这是晕船,让她去床上躺着,不要多想,好好休息。
香草晕船不是很厉害,只是有些不舒服。
裴舒陪着她说了会儿话,又让她吃了些自制的酸梅干,香草也就缓过来了。
香草睡下后,裴舒无聊,来到甲板上,竟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真巧,竟然是你们?”裴舒走到中年男子身边,笑着问,“你们怎么上的船?”
这船不是被包下了吗,这俩人怎么上来了。
少年未开口,只是朝裴舒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了。
瑞亲王开口了:“我与你母亲认识,便蹭一回船,到了京城必有重谢。”
裴舒见他没提起欠饭的事儿,心中有些庆幸,这人要是让她做饭,还真是为难她。
不是她想赖账,主要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船上东西不多,她做不出来。
谁知下一刻就听瑞亲王道:“我救了你的命,你说给我做饭的,几个月过去了,当时的话可算数?”
裴舒不会赖账,笑了笑:“算数,算数,下了船安顿好,就给您补上。”
他说的好像自己赖账一样,她是那样的人。
要是没遇见他们,裴舒或许把这事儿忘了。
当初认为他们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如今看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
可当初他们为何离开,连招呼也不打。
“到了地方,可就不是原来的价格了。”瑞亲王笑着道。
裴舒怀疑,这人当时不吃饭,就是为了翻倍,可惜她没证据,笑着应下:“自然,自然。”
不就是做几顿饭,与命比起来,还是命重要。做饭就做饭吧,不是什么大事儿。
俞临江看见裴舒与陌生人交谈,想过来问问情况,却被俞大拉住了。
俞大拉着俞临江来至船另一头,低声说出瑞亲王的身份。
俞临江迟疑片刻,问:“他来做什么?”
难道知道些什么,特意来查看?
也不对,当年母亲和姨母觉察出不对,用死婴替换了自己,把他偷了出来,连夜离开了京城。
按理说,他已经死了,不会再有人追查他的身份。
瑞亲王来此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俞临江好奇,看向俞大:“您别担心,那件事隐秘,只要你们稳得住,不会有人知道。”
如今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且他身上的毒,也被沈千流治好了,若不细细查考,根本查不出什么。
俞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家人的性命重要,他不能冒险。
俞临江也担心苏青蓉的安危,并未去找裴舒,而是去了船舱。
俞临江没去找瑞亲王,瑞亲王却找到了他们。
这是一件值得深究的事。
俞临江三人商议一番,决定晚上试探瑞亲王。
夜幕垂落,水波平静,河中泛着点点灯光,船只走过后,水波荡起涟漪,灯光被打散,后又重新凝聚。
甲板上站着几个人。
瑞亲王背手而立望着水面,少年立在一旁,不言不语,有些防备地看着 俞临江等人。
俞临江,苏青蓉和俞大站在不远处,也不开口,好似等着瑞亲王先开口一样。
夜,寂静无声,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打破了这沉寂的气氛。
苏青蓉和瑞亲王赵恕熟悉,先问出口:“不知瑞亲王来此,有何目的?”
赵恕背转过身子,看一眼苏青蓉,问:“你可知苏家有冤情?”
苏青蓉强作镇定,藏在袖子中的手紧了紧,面容无波无澜:“当年苏家被贬,所有人都知道,镇北大元帅苏青峰,贪功冒进,指挥失误,致使边关无辜将士丧命,皇上仁慈,变卖苏家家产安抚将士们的家属。苏家并无冤情,而是罪有应得。”
“你哥哥苏青峰是什么样的人,你比谁都清楚,他镇守边关多年,他的性格比任何人都谨慎,怎么不顾将士们的性命贪图功劳。他都是镇北大元帅了,说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会过,何须贪功。”赵恕嗤笑,仿佛不认同苏青蓉的话。
不过是功高盖主,令某些人坐立不安,找了借口,除掉苏家人罢了。
苏青蓉不言不语,极力忍耐,哥哥苏青峰是什么样的人,如赵恕所说,她比任何人都了解。
哥哥向来严谨,做事周祥,走一步看三步,绝不会用无辜将士们的性命冒险。
再者,她亲眼看见姐姐和外甥惨死,听到了不该听的话,自然清楚苏家碍了某人的眼,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赵恕见她沉默,又问:“你可知你的好大嫂在哪里,苏青峰上战场前,她给苏青峰泡了一杯茶。”
苏青蓉依然不发一言,听闻大嫂死了,撞墙自戕,听瑞亲王的嘲讽的语气,又好似不是。
“你可知,跟着苏青峰的副将,现在如何了。”
“你可知,你哥哥身边有妾室,却无人有身孕,是谁做的吗。”
“你可知,你哥哥有个小妾有孕了,逃出了苏家,却被人追杀?”
一连串的质问,令苏青蓉泪流满面。
俞大见状,上前把人揽在怀中,撇眼看向赵恕:“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家冤枉,你们不想报仇?”赵恕问。
俞大却不信赵恕,当年他跟在元帅身边,知道很多事。他觉得赵恕此行,是为兵符。
没有了兵符,即便做了镇北大元帅,也只是徒有虚名,无实权在手,镇不住下面的一干将士。
“我们无权无势,即便知道这些,又能如何。”苏青蓉哽咽着,将头埋进俞大怀中。
赵恕一来便说这些,她摸不准赵恕想做什么。
兵符万不能交出去,那是临江的东西。
姐姐和大外甥死了,哥哥肯定知道是谁害他,才把兵符给俞大,让他带回京城给姐姐。
哥哥觉得,苏家倒了,苏家军是姐姐和外甥的保命符,这才把兵符送了回来。
没有兵符,临江便任人宰割,京城凶险,性命都不保。兵符不能给出去。
若临江死了,她无颜面对姐姐。
苏青蓉又想起赵恕方才说的,哥哥的小妾有了身孕,还逃出了苏家,被人追杀,后来怎么样了。
赵恕知道这些,是否救了那小妾。
她看向赵恕,眼眸殷切。
赵恕叹息一声,将知道地说了:“你嫂子假死脱身,进了宫当了贤妃,如今有一个女儿,是武帝最宠爱的凤舞公主。小妾生了一男孩,你哥哥没有绝后。”
闻言,苏青蓉看向赵恕身旁的少年,上次见他觉得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他可是哥哥的血脉,还是赵恕故意杜撰出来的,来试探自己,或者迷惑他们,令他们放松警惕,交出兵符。
苏青蓉不想赌,就算是真的,现在也不是认亲的时候,等所有事情解决后吧。
“是你救的人,多谢。”苏青蓉泪如雨下,对赵恕福了福身子。
赵恕叹息一声:“罢了,我知你们不信我,我的身份摆在那里。此去京城,你们有何打算?”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俞临江身上,笑着问:“这是你的长子,长得不像你,有些像你姐姐。”
苏青芸的容颜刻在她脑海中,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清晰了。
苏青蓉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赵恕知道了什么,不过她面色不变,笑着解释:“我与姐姐是亲姐妹,一母同胞,我儿像姐姐,也是有可能的。”
赵恕盯着俞临江看了片刻,微微颔首,觉得有可能。
送走赵恕,苏青蓉浑身一软,差点儿跌坐在地,也幸亏俞大将人抱住了:“没事了,他走了。”
俞临江和俞大送苏青蓉回房,三人沉默,并未说话,半晌俞临江辞了出来,回房后简单洗漱一番,上床躺下。
他在思索赵恕的话。
赵恕说,舅父的妻子假死脱身,如今在宫中,还做了贤妃,育有一女。
也就是说,舅父的死,跟他的妻子有关系。她给舅父一杯茶,赵恕说这事儿,暗示什么吗,茶有问题?
赵恕在船上,他们不敢多言,唯恐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
这件事还需细细查探,若那女人害了舅父,他绝不放过她。
赵恕带着凌苏回去,眸中一片严肃,苏青蓉变了,已不再是苏家那小白花了。
曾经的她被兄长姐姐保护得太好,纯洁得像一张白纸。
如今防备心很重,也是,任谁经历了家族被灭,也会蜕变。
凌苏站在赵恕身旁,冷冷看着赵恕,却不吐一字,就那样看着他,令人发毛。
赵恕无法,躺在床上翻过身,不看凌苏。
凌苏聪慧,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只要他不说,凌苏也拿他无法。
这样想着,赵恕闭眼假寐。
凌苏并不放过他,上前几步,抓着赵恕的衣领:“你给我起来,把话说清楚。”
方才有人,他不方便问,现在小师叔必须把话说清楚,否则别想睡。
赵恕被摇晃得难受,抓着凌苏的手,求饶:“小苏苏,算小师叔求你了,大半夜的,让人睡会儿吧。你要是不想睡,可去外面守着,别遇到什么意外。”
凌苏见他左顾言它,再次问:“说清楚,我父母是谁,当年你告诉我,我母亲遭到追杀,是你救了她。告诉我,我父亲姓苏对不对?”
赵恕没打算瞒着,推开他的手,躺回床上:“既然都知道了,你还问什么。”
话落闭上眼。
凌苏不敢置信,父亲真是镇北大元帅,含冤而死,方才的夫人是她的姑姑?
这怎么可能,再看赵恕已经睡了,不会再说什么。
凌苏去了外面,在甲板上站了一夜。
裴舒认床,睡得晚,睡不安稳起得也早,出来透气,就看到了凌苏,见他冷着脸,也不好打招呼,转身走了,抬眸看见了俞临江,抬手挥了挥:“哥哥早啊。”
俞临江嗯了一声,看一眼凌苏,问裴舒想吃什么。
船上不方便,只能吃一些干粮,饼子,肉干什么。
到了下一个码头,可以买一些热饭热菜吃。
裴舒去找船家,问他们有没有炉子,可以做一些简单的面食,要是吃干粮,到了京城都要上火。
且苏青蓉还在喂奶,必须喝一些汤水。
也可以吃羊肉锅子,这个简单,只要有青菜,在河里洗一洗,便可以吃了。
这个时代,河水很清,许多人都吃喝河里的水。
裴舒不喝生水,怕有寄生虫。
这次运气好,船上有小火炉,也有锅子,裴舒选择做面条,放上肉干青菜,配上自家做的酱,简直绝了。
锅不大,裴舒分批下面条。先给苏青蓉,她在哺乳期,不能饿着,不然囡囡该没饭吃了。
赵恕和俞三闻着味过来了,裴舒先给赵恕,这人是债主,脾气看着也不好,所以先给他吧。
来者是客,礼数周到些准没错。
俞三觉得赵恕不简单,不敢惹赵恕,虽有幽怨,却没说出口,还帮着裴舒擀面条。
他劲儿大,擀的面条也好吃,裴舒很高兴,道:“一会儿三叔多吃一碗。”
俞临江也跟在一旁帮忙,不忘提醒裴舒:“还有我呢。”
他帮着洗碗了,也帮忙了,舒儿不能厚此薄彼。
“也让你多吃一碗。”裴舒盛出一碗面,递给俞大,让他给牛牛树根端过去。
赵恕行走在外,凑合惯了,端着一碗面站在一旁吃,丝毫不觉得与身份不配,吃了一口,眸光一愣,继而笑了。
这丫头手艺不错,简单的面都比别人做得好吃,尤其是肉干,吸足了汤水,变得软嫩,还有嚼劲儿,别有一番滋味。
赵恕不吝夸赞几句,很快吃了一碗,把碗给了裴舒:“再来一碗。”
裴舒让他先吃,已经是看在救命恩人的份上了,别人还没吃呢:“一会儿再给你盛,别人还没吃呢。”
香草也是孩子,还在长身体,这人跟孩子抢吃的,也不觉害臊。
凌苏觉得赵恕过分了,小声提醒:“你够了,别得寸进尺。”
关键是他还在后面等着呢,别人空着肚子,他吃饱,好意思吗。
闻言,赵恕放下碗,到一旁等着。
给所有人做出来的,裴舒才做自己的,忙活了一个多时辰。
吃了饭,她又给俞临江等人做了第二碗。
赵恕吃饱喝足,还不忘提醒裴舒:“手艺不错,我很期待你做的佛跳墙。”
裴舒:“……”
果然不能欠债。
俞三不明所以,问裴舒什么是佛跳墙。
裴舒敷衍了事,辞了俞三去了房间。
眼看要到京城码头了,夜里又遇见了官府搜船。
船家不敢得罪官府的人,将船靠近官船,让官兵上来搜查。
裴舒再一次看见了沈千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