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立钧真的很生气。
在他的眼中,沈泽无疑是那种刺头学生。
本来应该是自己为难他的。
结果自己还没来得及出手,这货就直接开始捧墨踩儒。
不服管教。
攻击性太强。
没想到今天又犯病了,在场的墨者都一个个被打得鸦雀无声。
结果又是这么一个不知死活的货蹦出来了。
楚立钧寻思。
自己也没惹他啊!
人欲犯我,我先犯人?
沈泽这一番话,倒是让在场墨者心肌梗塞的感觉减弱了一些。
只是这话虽然解气,却不能从他们口中说出来。
因为只要说出口,就是输不起。
相反。
沈泽说这句话正合适。
他虽然拜入了翟松门下,但毕竟还没有正式成为一个墨者。
翟松黑了许久的脸色也缓和了一些,还是板着脸批评道:“不得妄言!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先天资质后天资源,都不应该成为输了之后找的借口。”
“学生受教!”
沈泽赶紧作揖,随后又话锋一转:“不过学生说的也是心中所想,今日是儒墨交流,胜负手本来就应该是儒墨绝学。
可这位李兄却靠着体魄强取优势,要是以后百家交流如李兄这样,那百家魁首不如找一个真武家族的强者来当。”
在场众人听到这话,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李善才的确是强,但儒墨之争,却全靠体魄取胜,的确有些喧宾夺主。
“简直荒唐!”
李善才冷笑一声:“沈泽,儒武墨武的基石,本来就都是武道,照你这么说,难道只有自废武功才能参加?况且儒墨交流本来就是双方派出优秀学子切磋,我只不过恰好师从楚夫子而已,你还未入墨门,就已经开始替墨门输不起了?”
沈泽撇了撇嘴:“我没说输不起,我只是想说,但凡对手体魄不弱,李兄就没有折辱与人的可能,反而会受到反噬。”
李善才哼了一声:“那我们可有禁止你们派出这么一个人?”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
在场气氛安静了好一会儿。
墨者多平民出身,更是倡导节用,不可能出现李善才这种资源饱和式供养的怪胎。
体魄不足历来都是九品墨者头疼的问题。
即便有不受体魄所累的,也只是少数,不可能年年都有。
比如今年就没有。
偏偏李善才这么问,又没有办法反驳。
“切!”
沈泽嗤了一声,当即冲翟松拱了拱手:“老师,虽说学生还没有正式拜入墨门,但还是斗胆请求老师允许学生与这位李兄切磋。”
“嗯?你……”
翟松面色一僵,刚才他以为沈泽说那句话只是意气使然,没想到居然直接开口求战。
昨天不还说刚刚入品么,怎么……
沈泽笑着说道:“学生虽然修为尚浅,但胜在有几分蛮力,倒也有信心跟李兄走上几招。”
翟松皱了皱眉头,那李善才不是良善之辈,加上沈泽对其老师多有不敬,这人断然没有留手的可能,自己刚收的学生,哪能这么冒险?
他摇头道:“沈泽,你墨学虽然已经入品,已有墨蕴在身,但毕竟还未学过墨家武技,今日毕竟是儒墨交流……”
沈泽笑道:“回老师,学生方才观战,对非攻剑法有所感悟。”
翟松被气乐了。
非攻剑法?
看一眼就学会?
自己这傻学生……
心中有意气是好事,但可不能意气用事啊!
他正欲开口。
田宗玉却意味深长地笑道:“寒亭,既然他想去,那就让他去吧。”
翟松顿时一惊:“墨首……”
“老师不必为学生担忧!”
沈泽冲翟松歉然一笑,又向田宗玉作了一个揖:“多谢墨首!不过学生来的匆忙,没有兵甲,能不能……”
田宗玉招了招手:“来人,赠墨剑墨甲!”
墨首发话。
很快就有墨者送来墨甲墨剑。
姜幼漪跟阿怜十分懂事地帮沈泽穿戴墨甲。
沈泽一阵惊奇,这墨家轻得有点过分,触感似金非金似木非木,重量却跟木头很接近。
听别人说,墨甲是轻甲中的王者,顶级墨甲坚固程度不输铠甲,机动性却能和皮甲不相上下,而且贴身与内息亲合度极高。
可以说,墨家能在那么多王朝立足,墨甲的工艺占了很大的功劳。
只是看今天的情况。
新式墨甲好像出了大问题。
“姑爷,你真要跟李善才切磋啊?”
“当然了?”
“用非攻剑法?你真的学会了么?”
“那是自然!”
“姑爷最厉害了!”
【吹吧你就!不过这沈泽,好像对墨家尤其上心,难道这些底层人对墨家真有先天好感?如此也好,就算他这次被李善才打成重伤,也能博得墨家好感,正好帮小姐购置墨甲兵家开路。】
啧!
真是敲骨吸髓啊!
沈泽咂吧咂吧嘴,他出手的确有对墨家先天好感的因素在。
不爽对家的行径,也是原因之一。
但主要的,还是利益的驱动。
毕竟他一直都是一个脱离高级趣味的俗人。
很快。
墨甲佩戴完毕。
阿怜好奇地看向姜幼漪:“幼漪,你就不担心?”
“担心?”
姜幼漪一脸疑惑。
【我为什么要担心李善才?公子又不像娘亲,出手就要杀人。】
沈泽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跳上了擂台,拱了拱手道:“李兄,请赐教!”
这时。
高座之上的楚立钧淡淡说道:“善才,沈泽如此关头都愿出头,虽然年轻,却已有墨侠之姿。你务必全力以赴,才是对他的尊重。”
李善才恭敬行礼:“是!老师!”
师徒俩的对话,听得在场众人直皱眉头,面对一个刚入品不久的新人,一点手都不留么?
楚立钧自然知道这有失风度,只是不这么做,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他看出来了,这世上哪有一眼看会墨家剑法的天才?
这竖子定是早就拜入了墨家门下,所以今日才敢拿出手。
既然已入墨门。
昨日在学府辱儒又是什么意思?
究竟是受谁指使的?
这些墨者一个个看起来老实巴交,实际上满肚子坏水!
“请!”
李善才冷笑一声,双手握剑斜垂而下,又是经典的重剑起手式。
在场众人也都齐齐屏住了呼吸。
谁都想看看最近风头正盛的谢家赘婿,究竟哪里来的勇气挑战已经连胜六场的李善才。
田宗玉神色淡然,直接敲响了手边的青铜小钟。
“咣!”
钟响。
下一刻,李善才就擎着重剑朝沈泽冲去。
寻常剑法以身带剑。
重剑却是以剑带身。
全身配合剑势重劈而下,儒蕴早已悄然无息化作勇字诀荡满全身。
照旧是强攻。
但威势却强了不止一分。
出手之狠,让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高台上的翟松也有一种捂起眼睛不再观战的冲动。
只是直面剑势的沈泽,却丝毫不见慌乱,墨青色的墨蕴依然覆盖剑身,直直迎上重剑。
“嗡”的一声闷响。
沈泽勉强化解了剑势,飞快向后退了几步。
“嗤!”
李善才嗤笑:“沈兄的非攻剑法,似乎也不是很熟练。”
非攻剑法,剑招轻盈灵动,招牌就是黏着对方剑势,让敌方无所发力。
剑名非攻,却并非毫无攻势,而是时刻把控战局。
手握杀生的资格。
让对手自行认输。
所以,剑法的核心就是——黏。
沈泽连自己第一招都没有黏住。
鉴定为菜!
呵!
还以为他是个高手!
沈泽也不急:“第一次使,李兄担待!”
只是心中暗叹,儒家勇字诀属实离谱,配合李家大开大合的重剑,居然震得自己手有点麻。
当然。
也仅仅是有些麻而已。
非攻剑法也是巧妙,虽然自己第一次实战缠剑失误,但已经初见神奇。
银龙悟性。
果然恐怖!
李善才没有担待,再次擎剑而上。
高台上。
翟松有些焦急:“墨首,你为何让我这傻学生去啊?”
田宗玉瞥了一眼身后的阿怜,淡淡道:“这愚昧赘婿想替妻族拿墨家订单,他想拼命,那让他拼命,不正好帮他如愿?”
翟松脸色一沉,原来墨首对沈泽这般戒备!
只是……
简直胡闹。
他焦急看向台下,整个人却愣了一下。
因为方才还一副剑道初学者的沈泽,居然开始跟李善才打得有来有回了!
非攻剑法虽然有些生涩,但已经有模有样了。
“嘶……”
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田宗玉也忍不住惊奇:“你偷偷教他的?”
翟松:“?”
擂台上。
重剑剑招不绝,犹如山石崩落,恨不得立刻压垮对手。
可换来的。
确实沈泽剑招越来越圆融如意。
围观众人啧啧惊叹,没想到谢家赘婿居然真的有两把刷子。
李善才眉头越皱越紧,心中已经冒出了火气。
眼前的小子过于邪性,剑招从生涩到圆融,神情却从头到尾都不见任何慌张。
仿佛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再缠斗下去。
于自己无益。
强攻!
他深吸一口气,内息陡然奔腾起来,虽不能像真气那般外放杀人,却让他全身肌肉凭空硕大了数倍,气血催动双臂,重剑的速度瞬间提升数倍,斩出呼呼的风声。
正是两度斩碎墨甲的故技重施。
但威力却提升了一倍不止。
“小心!”
翟松面色大变,拍案而起。
在场一些性子软的更是闭上了眼睛。
“砰!”
墨剑脱手,直接飞出擂台。
沈泽中门大开,只能用胸甲来迎剑。
只是看着李善才狰狞的表情。
他嘴角忽然勾起了大大的笑容。
方才近乎沉寂的龙象内息悍然冲出丹田,随着气血直冲胸膛。
“轰!”
剑甲悍然相撞。
只不过之前墨甲裂,人晕厥的情况完全没有出现。
反而是李善才直接倒飞出去。
重剑爆鸣,一股莫名的恐怖震荡从剑身里钻出,涌入李善才的右臂。
“喀嚓!”
“喀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足足响了十三次。
李善才惨呼一声,直接跪倒在地,身体因为剧痛不断颤栗着。
胳膊软趴趴地耷拉在地上,仿佛一团烂泥。
“嚯!”
“啊?”
“这是怎么回事?”
不止在场众人,就连见多识广的众夫子都齐刷刷地站起身来。
他们确定了。
这把足以劈裂墨甲的剑……
有猫腻!
“啧!”
沈泽慢悠悠地走到李善才跟前,漠然看他了一眼。
这厮下手真的是阴,奔着把墨甲口碑打崩去搞。
如果不是这剑中传来的劲气跟龙象崩劲机理相似,自己恐怕也看不出来。
他冷笑一声:“刚才我都提醒过李兄,你这上不得台面的伎俩,最好不要对体魄相近的人使用,不然受伤的是你自己。只可惜,你不听……”
翟松:“???”
田宗玉:“???”
楚立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