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之内,白嫣儿来回踱步,“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长生,可以令人快乐无穷,也可以令人孤独无尽。可以意义非凡,也可以毫无意义。”
“诡谲道人也说过类似的话。”张武陵躺在床上,缓缓闭上眼睛,“既然找不到答案,便歇息吧!”
白嫣儿坐在床榻之上,仍在思考长生的意义。她心中生出无数种的回答,却没有统一的答案。
有人渴望长生,是因为长生能为其带去很多乐趣,金银财宝、江山美人、权利地位。他们总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之中,认为此时没有,以后有;此时拥有,以后仍旧拥有。
有人不仅不渴望长生,反而厌倦这短暂的生命。他们的过去经历了种种痛苦,非但没有在痛苦之中获得成长,反而被痛苦的荆棘折磨得面目全非。看不到未来,便结束了现在。
生命的过程,是从生走向死。不管是长生,还是短命,终有一死。长生,只不过是慢一些迎接死亡罢了。
想到此处,白嫣儿好似有了些头绪。在死亡面前,长生者和短命者没有区别。
在迎接死亡的道路上,会碰到形形色色的人。这些人可能是亲朋好友,也可能是敌人。
朋友产生爱情、友情,或者是亲情。敌人产生仇恨,又或者是惺惺相惜。当朋友和敌人死去的时候,自己是否也随之死去了呢?
若世间无人记得自己,那么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呢?当然,当然是活着。因为自己永远会记得自己。
“我知道了!”白嫣儿兴奋不已,成竹在胸,“长生的意义在于,令死去的人,永远活着。”
张武陵不明所以,“何意?”
白嫣儿甩掉鞋子,躺在床上,“傻小子,姜颜长什么样子?”
张武陵神色哀伤,“肤如白璧,双唇微润,若红梅映雪。”
白嫣儿解下衣衫,“还记得你们初见时的样子吗?”
“记得。”张武陵目视前方,“姜颜躺在草床上,不停地咳嗽,一语道破林婉怡已死之事。我见她双目失明,行动不便,便背着她求医问药。”
白嫣儿扯下罗袜,随手丢到一旁,闭目而眠,“继续说下去,有多详细,说多详细。”
张武陵细细道来,说到动情处,不由落泪。白嫣儿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张武陵。
“说完了?”
张武陵点头,白嫣儿长舒一口气,“姜颜已经离开那么久了,你依旧清晰记得。她时而出现你的梦中,时而出现在你的心中。如此一来,她是死,是活?”
张武陵双眉紧蹙,“经你一说,姜颜好似并未死去,她一直活在我的心中。”
白嫣儿面露不悦之色,“云扶摇是何模样?”
“她今日是男,明日是女,我根本不记得她是何模样。我只记得,云扶摇身上有月桂花的香气,胸前……如同男子。”
白嫣儿斜目而视,“故此,真正的死亡并不是离开人世,而是被人遗忘。当一个人彻底被人遗忘,连他自己都记不得自己,才是真正的死亡。”
“长生的意义,就是记住那些离开人世的人,让他们以另一种方式活着。”白嫣儿勾下肚兜。
张武陵连忙遮眼,面红耳赤,“你这是做什么?”
白嫣儿失声而笑,“自然是学云扶摇勾引你了。那个狐媚子,就是以这种方式,令你念念不忘的吧?”
“我……我……我没有。”张武陵满脸涨红。
白嫣儿平躺在床,“你没有记住她的样子,却记住了她的身子。是不是呀?张大侠。”
“不是。”张武陵拿开手,目视白嫣儿。
白嫣儿眉开眼笑,猛然扯下肚兜。张武陵立刻歪头,目不直视。白嫣儿将肚兜扔到张武陵身上,向着瀑布走去。
“去给我找些衣服来。流了一天的汗,身上都有味道了。”
“丁香花的味道更加浓郁了。”张武陵看着肚兜,喃喃自语,起身下床,神行疾驰。
旋即,张武陵进入一间房屋中,戴上斗笠,丢下银子,向着街上走去。街上的人三三两两,成衣铺内空无一人。
掌柜汗如雨下,扇动蒲扇,“客官,需要点什么?上至绫罗绸缎,下至粗布麻衣,应有尽有。”
张武陵掏出一锭银子,“拿些女子的衣裳来,凉爽一些。”
掌柜双眉紧蹙,仔细打量张武陵,“客官,您的声音为什么这么耳熟?”
张武陵压低斗笠,“废话少说,拿衣裳来。”
掌柜连连点头,快速取衣,时不时地打量张武陵。须臾,掌柜包好衣服,放在张武陵面前。
张武陵抱起衣服,又放下衣服,掏出一锭银子,轻声低语,“你这里有没有那个。”
“那个?哪个?”掌柜满腹狐疑。
张武陵犹豫一二,“就是女子的贴身之物。”
掌柜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哦!客官,您说的是肚兜吧!”
张武陵心头一惊,左顾右盼,连连点头,“取最好的,拿给我,快!”
掌柜笑容满面,取出肚兜,放到张武陵面前,“客官放心,本店的肚兜皆是出自皇天城绣娘之手,在绸缎之上,缝制……”
张武陵扔下银子,抓起肚兜,不由分说,拔腿便跑。掌柜大声呼喊:“客官!衣裳,衣裳没拿!”
张武陵立刻转身,冲入店中,抱起衣裳,夺门而出。掌柜扇动蒲扇,疑容满面,“我怎么越看他越像张家大少呢?”
“你们看,刚才过去的那人,像不像张家大少?”瘦猴指着张武陵的背影,双眼微眯。
“不会吧!这么多年过去,张武陵还活着吗?”壮汉难以置信。
“你们跟上去看看,我回去禀报王公子。”高个子转身离去,瘦猴和壮汉紧紧跟随张武陵。
张武陵驻足,转头看去。瘦猴和壮汉连忙躲进巷子中,张武陵不屑一笑,神行疾驰,消失在街道中。
瘦猴扒着墙边,缓缓探出脑袋,心生疑惑,“哪去了?”
壮汉冲出巷子,左顾右盼,“怎么一下子就消失了?”
“走,快回去禀告王公子。”
壮汉微微点头,与瘦猴没入街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