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李香香经常光顾的“友君酒屋”南边不远处的海边,有一片低矮的水泥建筑。这里就是东京各大商社的仓库区,各大商社的进出口商品,就存放在这一片仓库中。
东京海关的仓库,也坐落在其中。
傍晚时分,天气突然变了。
大风刮起,一阵雷鸣电闪之后,大雨随之飘落而下。如注的雨水,淋拍着这片仓库的墙垣,洗刷着棂框剥蚀的窗玻璃,像是在玻璃上蒙上了一层飘拂的轻帷,使人看不清窗内的动静。
“外面的雨,下得好大啊!”东京海关的女检查员细川千雪关上窗户,又把脸贴在玻璃上,朝外面望了望,大声地感叹道。
细川千雪的身后,有一个大台,几个穿着海关制服的海关检查员,在昏暗的灯光下,正围着检测台,对进口商品逐一检查。
“细川小姐,你是担心花泽君不能来接你吧?”
一个相貌毫无特色的男子,眯着眼,笑着对细川千雪说。“等我们几个下班以后,你跟花泽君在这儿幽会也不错,这台子也够大。就怕吹石课长……”
“谁说我要跟花泽君幽会啦?”细川千雪转过身,对说话的男子说,“南野君,你再天天这样胡说八道,一辈子都别想找到女人!”
说着,细川千雪一双凤眼,瞥向大台对面正在拆开一只纸箱的铃木五郎。
“铃木君,你认真工作的样子好好看啊!”细川千雪夸赞道。“真的像临风玉树,只是……”
“只是什么?”南野瞥了一眼铃木五郎,问细川千雪。
“只是……不够风流。”细川千雪说。
“铃木君是不是风流,我不知道,花泽君肯定是风流无边……”南野说。
“南野君!你住嘴!”细川千雪大声喊道!
铃木五郎不想跟细川千雪搭腔,用小刀轻轻割开一个包裹,从里面取出几件物品,抖开一看,是女人的胸罩。
“这是什么东西,还要从美国买?”铃木五郎扬着胸罩说。
细川千雪一看,哈哈大笑。
几个男检查员也跟着笑得直打滚。
“铃木君,你怎么天天都遇到这些东西?”细川千雪好不容易收住笑,喘着粗气,打着嗝说。
“你们这些女人,简直太好笑了!”
铃木五郎说着,把几件内衣塞进纸箱里,顺手丢在一旁,然后拿起桌上的印章,朝单子上使劲盖了一下。
“五郎,更古怪的东西你还没见过呢!下次姐让你见识见识。”细川千雪说。
说完,细川千雪又独自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铃木五郎不敢去招惹细川千雪,甚至不敢朝细川千雪看上一眼,闷声拿起另一个纸箱,朝单子上看了一下。
“录音装置?”
铃木五郎惊叫一声,朝远处的男主管招手。
“吹石课长,您过来看看,发现有美国来的录音装置。”铃木五郎说。
一听说是敏感商品,吹石课长连忙走了过来。
吹石课长40岁,戴着一副近视眼镜。
“谁寄来的?收件人是谁?”吹石课长问。
“美国来的。收件人是东京广播电台新闻部的佐藤彦二。”铃木五郎说。
“佐藤彦二?”吹石看了看单子。
“这位佐藤彦二是东京广播电台的名记者,买几台录音设备,有什么好奇怪地?”细川千雪说。“五郎,你姐姐美由纪小姐,不是在跟佐藤彦二当助理吗?你想拆你姐姐的台?”
“这是两码事!”铃木五郎嚷道。
“把纸箱打开!”吹石课长说。
铃木五郎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三台体积小巧的窃听装置。还有上百盒微型录音磁带。
“这可是间谍级的窃听器。”铃木五郎说。
“谁愿意出门采访,背一个又笨又重的录音机啊?”细川千雪说。
“吹石课长,您看?”
铃木五郎转头看向吹石课长,等他决定。
“先扣下来!然后,通知东京宪兵司令部。”吹石课长说。
“是!”铃木五郎说。
“大惊小怪!”细川千雪说。
铃木五郎不理睬细川千雪,拿起桌上的电话拨号。
“给我要东京宪兵司令部!”铃木五郎说。
“什么事?”隔了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男声。
“东京宪兵司令部吗?”铃木五郎问。
“是!有事快说!”对方说。
“我这儿是东京海关。”
“东京海关?”
“我们发现了间谍用的窃听器。”铃木五郎说。“一共有三台。”
“收货人是谁?”那头问。
“东京广播电台新闻部的佐藤彦二。”铃木五郎说。
“你们自已找神尾社长核实一下。如果神尾社长知情,你们就放行吧。”对方挂断了电话。
铃木五郎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彻底懵住。
细川千雪说:“我说的不错吧,五郎?”
铃木五郎转头看向吹石课长。
“先扣下,我抽时间去一趟宪兵司令部,亲自跟他们说说这件事。”
“是!”铃木五郎说。
吹石课长盯了一眼细川千雪,转身走开。
“五郎,你在给你姐姐添麻烦!”细川千雪说。“你觉得医院买几把手术刀,很奇怪吗?”
“战争时期,查一查手术刀,也没什么奇怪!”铃木五郎说。
“榆木脑袋!”细川千雪说。“如果是你姐姐铃木美由纪小姐,她肯定不会这么做。”
“你认为我姐会怎么做?”铃木五郎问。
“回去问你姐去!”细川千雪说。
自从铃木美由纪对鹤见千惠子和竹井教授的采访播出以后,八方好评让铃木美由纪一直处于一种亢奋状态。
下一个重磅报道会是什么呢?
美由纪小姐觉得应该是日中战事报道。
一回到家里,美由纪看见父亲正在客厅里闭着双眼听京戏,于是放轻脚步,悄悄走向楼梯。
“美由纪!”铃木英夫突然叫住美由纪。
“父亲。”美由纪转过身来,走到铃木英夫身边。“我以为您睡着了呢?”
“告诉我,你都破译了些什么?”铃木英夫说。
“破译了参谋本部发给中国驻屯军的几份电报。”铃木美由纪说。
“什么内容?”
“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内容,我们广播电台都广播了。”
“你的那些消息,都是四郎告诉你的吧?”铃木英夫说,“我对四郎说了,不让他再对你泄露军方消息。”
“父亲,你还是怀疑我破不了参谋本部的密码?”美由纪说,“我真的已经破了!”
“真破了?”躺在睡椅上的铃木英夫突然坐了起来。
“真破了。”美由纪说。
“真破了……”铃木英夫喃喃道,像是在自言自语。
美由纪走进卧室,取出发报机架好,把接收天线从窗口伸了出去。
美由纪戴上耳机,刚把收发报机的电源开关打开,就听见那部熟悉的电台正在发报的嘟嘟声。
立即抄报。
抄收完毕,美由纪摘下耳机,拿起抄有大段电码的纸,跟以前收到的电码,开始比照破译。
美由纪干这种活儿,就像在写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