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晏华什么都没有告诉唐攸宁,可她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有答案了。
赵成悦从来没有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消失这么多天,可能就像唐攸宁猜想的那样,他的消失跟那天缘来宫的一级戒备,还有突然出现的几十万亡魂有关。
唐攸宁想到这里,心里一阵抽搐,跪倒在门前,手里的药也倾洒了一地。
“无论做什么事,你永远都是一意孤行,擅自主张替我决定一切事宜,你征求过我的意见了吗,我到底愿不愿意让你一次次的死去,赵成悦,你就是个自私鬼,十恶不赦的自私鬼!。”
唐攸宁伤心欲绝的哭喊着,眼泪婆娑,又哭着哀求道:“你就这样走了,你让我怎么办。”
她哭累了,就坐在门槛前,双目失神的看着满院子的桃花。
忽然吹起一阵微风,拂过她沾满泪水的脸颊,轻轻的,好像想擦去唐攸宁挂在脸颊上的泪珠。
唐攸宁伸出手,在空中虚抚片刻,好像赵成悦真的就在眼前一样。
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艰难的起身,跌跌撞撞的朝正殿方向跑去。
人不在了,那尸体总还在的吧,唐攸宁心里抱着最后一丝期冀找到了缘来宫宫主—晏澧。
听了唐攸宁的话,晏澧瞬间心疼起眼前这样女孩起来,虽不忍心,但还是直接告诉了她真相,赵成悦以身祭魂,尸骨无存!
唐攸宁奔溃了,如遭雷劈般瘫坐在地,早已哭干的双眼布满了血丝!
一遍遍的重复着那句话,尸骨无存……
怎么会呢,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没了就没了,她不信,就又拽着晏澧的衣摆道:“长老,求你不要跟我开玩笑了好吗,真的,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你实话告诉我,他还活着对不对,求你了。”
唐攸宁哀求的语气,赵成悦要是听到,只怕心都要碎了。
晏澧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果然,世间文字八万个,唯有情字最伤人!
他扶起唐攸宁,语重心长的劝道:“节哀顺变吧,你这样,殿下若是知道了,会很难过的。”
唐攸宁听了,连忙擦干眼泪,艰难的从脸上挤出了一抹笑意,晏澧却觉得,还不如不笑,她这个样子,让人看了心里更加绞痛。
“长老,你一定有办法救他回来的对不对,求求你,救救他好不好,我什么都没了,不能再失去他了。”
唐攸宁语气里尽是乞求,卑微到尘埃里。
晏澧有些动摇了,刚要开口,就被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晏华打断了。
“没有办法,死了就是死了。你来这里干什么,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去。”
晏华语气生冷,凶神恶煞的盯着唐攸宁。
唐攸宁红着眼看了一眼晏华,什么话都没有说,默默转身离开了大殿。
待唐攸宁的身影消失在大殿,晏华紧绷着的脸色才稍许缓和了些。
“还望师傅日后莫要再提起此事。”
晏澧当然知道不能再提,只是就这样看着两个相爱的人阴阳两隔,他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我自然知道此事不能再提,对了,巫骨宫那里传来什么消息没有?”
“暂时没有。”晏华答道。
“这样最好,若是此事传出去,只怕就没那么容易息事宁人了。对了,那名给你们指路的女巫师,你以前见过她吗。”
晏华摇头,“未曾”。
晏澧闻言神色凝重,重重吐了口气。
“一石二鸟,你觉得这会不会和皇家扯上什么关系。毕竟想要殿下死的,朝中人的机率更大一些。”
“朝中……”晏华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电光火石间,这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师傅,我得在去一趟梓州,找一个人单面问清一些事情。唐姑娘,就有劳师傅帮忙照看一阵子。”
“此去小心。唐姑娘你就放心吧,有我们照看着。”
晏华拱了拱手,匆匆转身离开了。
唐攸宁回了桃园,日日失神的坐在门前盼着那个人出现,明知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抱着幻想在门口翘首企盼。
可是除了按时送药送饭的巫徒之外,偌大的桃园里除了她之外就在也没有第二个人的身影。
这天,巫徒照常送完饭之后打算离开,却被唐攸宁叫住:“劳驾,我能问你个事吗?”
文茵闻言立即站定,微微欠身行了个礼。
“姑娘请问。”
唐攸宁咽了咽口水,干涸的喉咙随之滚动。
“晏华这几天去哪了,你知道吗?”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她自己哭哑的。
文茵听唐攸宁提到晏华,秀丽的小脸随即有些微微发红。
“师兄有事出去了,姑娘有什么事只管跟我说,我会帮你传达的。”
“哦,没事,我随便问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文茵”巫徒答道。
唐攸宁点点头,又沉默不语。
往后几天,唐攸宁有事没事就跟她说说话,一来二去,两人也就渐渐熟络了。
文茵下了课没事就往桃园跑,陪唐攸宁聊天,给她讲自己以前在外面的所见所闻,只是唐攸宁仍旧一语不发,就静静的听着。
功夫不负有心人,唐攸宁终于从文茵口里套出了引魂术。
不过,她不修巫术,知道了也没用。
这天,唐攸宁换了一身玄色衣裳早早站在门口等文茵。
她难得气色圆润了许多,一身干净利落的玄衣更衬托她英姿飒爽。
文茵手里提着药出现在门前的时候,被唐攸宁这幅装扮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小声道:“姑娘,缘来宫有规矩,弟子都不许穿玄色衣裳的。”
唐攸宁闻言“哦”了一声,随即转身进门又换回了她那套白色衣裙,腰间系着一条做工精美的腰带,腰带上绣着一只展翅雄飞的凤凰,一眼就能看出这衣服必定出自皇家之手。
不过相比她一身白衣之下,更为夺人眼球的是她发间的玉簪,晶莹剔透,泼墨般的发丝用一条白色发带随意拢在肩后,慵懒中透露出一丝妖媚。
唐攸宁匆匆扒了几口饭,丢下碗筷就缠着文茵带自己出去透透气,说什么天天呆在这儿都快发霉了。
唐攸宁难得想出去转一转,文茵立即取笑道:“知足吧你,这儿可是整个缘来宫风景最秀美的地方了,出了这儿就只有数不尽的树木了。”
唐攸宁不罢休,使出了浑身解数,文茵拗不过她,只好再三让唐攸宁发誓出了这个门之后要紧跟着自己,不要跑丢了。
唐攸宁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一定不会乱跑,文茵才带她出了桃园。
缘来宫宫殿一座连着一座,如果没有熟路的人带路,很容易就迷失方向。
唐攸宁庆幸还好有文茵在前面带路,不然要是她自己偷跑的话估计又要迷路了。
文茵边走边喋喋不休的向唐攸宁介绍到路过的殿名及由来。唐攸宁却没多少心思听她讲话,两人走了好久都没有见到自己要找的地方,她怀疑文茵故意带着自己溜圈,目的就是不让自己接近藏书阁。
缘来宫藏书阁,只有长老级别的大巫才能自由出入,里面藏着的都是一些失传已久的禁术。
赵成悦能把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唐攸宁自始至终都相信她也能把赵成悦从鬼门关救回来,这是唐攸宁天生的自信感,才让她短时间又仿佛浴火重生一般,精神抖擞。
以命换命!
唐攸宁在睡梦中听到赵成悦说过,那个时候赵成悦以为唐攸宁昏迷了,每天都在唐攸宁身边絮絮叨叨,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开始她觉得云里雾里,直到她来到这儿,经历过这一切事宜后,她才明白赵成悦的话并非都是胡乱捏邹的,在一定程度上还是有理可据。
只是那个时候,原主的求生欲直接为负数,意识涣散得不成样子,这才让自己有机可乘,代替她苏醒过来。
她活着的最大阻碍就是原主爆棚的赴死欲!
不知道赵成悦到底对唐攸宁做过什么,让她就这么想不开,一门心思的寻死。
唐攸宁无奈的摇了摇头,回过神继续观察周围,文茵说的果然一点都没错,缘来宫的树果然多得令人咂舌,不管屋内还是屋外,都种满了各种各样唐攸宁说不出名字的树。
两人继续走着,拐过一个弯,入目的就是“藏书阁”几个大字。
唐攸宁心里咯噔一下,似乎抓住了渺茫的希望之光,登时两只眼睛充满了笑意。
文茵没有注意到唐攸宁的小表情,自顾自的往前走去,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唐攸宁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急得在原地打转,嘴里不停的叫喊着唐攸宁的名字,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唐攸宁趁文茵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翻墙溜进了藏书阁。
她本就身轻如燕,只轻轻一跃整个人就腾空而起,敏捷的翻进了院子。
谁料落地时脚底一滑,双腿便在地上跨出了一个大大的人字。
她疼得龇牙咧嘴,却不发出一点儿声音,被文茵发现就完了。
许久,才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洁白的衣衫也沾上了一层灰尘。
“·······”
唐攸宁内心闪过一丝疑虑,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都这么懒的吗,地上的灰尘已经集满了厚厚一层,都不找人来打扫一下。
唐攸宁心里一阵无语,一瘸一拐的走上前,推开门,扑面而来的又是一阵能呛死人的灰尘。
“咳咳,我靠。”
唐攸宁迅速捂住鼻子,满脸写着嫌弃。
进了屋子,唐攸宁差点眼珠子都被吓掉了来,倒不是因为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而是这藏书阁看上去实在是让人一言难尽!
满屋凌乱的书籍,破破烂烂的书架,蛛网密布,唯一看得过去的就是摆放在屋子中央的大炉子,圆滚滚的漆黑的身子,一顶炉盖半掩着。
“······”
唐攸宁现在有点怀疑,她刚刚在外面是不是看错字了,莫不是日有所思导致她看什么字都像“藏书阁”?
随即从地上捡起一本书,拍干净了附在书上的灰尘,入目的就是“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巫师”几个大字,唐攸宁翻了个白眼,顺手把书往后一扔,又激起一阵洋洋洒洒的灰尘。
唐攸宁极有耐心的把每一本书都从地上捡起来,拍去灰尘,发现不是自己要找的书后又不厌其烦的往身后扔去,反反复复把地上的每一本书捡了个遍,扔了个遍,依旧一无所获。
唐攸宁也不管地上的灰尘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翘着二郎腿,嚷嚷道:“这什么破地方,找了半天连坨屎都没找到,真是气煞我也。”
她边抱怨着,边转动眼珠子把四周扫描了一遍。
“你要找什么,说来听听,或许我能帮你。”
屋子内突然响起一个嘹亮的声音,唐攸宁被吓了个猝不及防,神色慌张的盯着四周,结结巴巴道:“谁····谁在说话,有本事就别躲躲藏藏的。”
“啊哈哈哈哈哈,谁躲躲藏藏了,我不就站在你面前吗。”
唐攸宁条件反射的往后挪了几步,虽然底气有些不足,但还是凶巴巴的道:“呸,你当我瞎呢,我前面有人我会看不见。”
语气恶狠狠的,可她不自觉的往后挪也是不容置喙的事实。
那个声音消失了一会儿,又在屋内响起,“到这儿来,来,我能给你你想要的。”
语落,摆放在屋子中央的大炉子突然抖动了一下,盖鼎徐徐升起,炉内迸发出一团黑气迅速将唐攸宁吸了进去。
“哐当”
炉盖又缓缓合上了。
炉子里面显然比外面看着不知要大了多少倍,虽然周遭一片漆黑,但凭着唐攸宁碰瓷多年积攒下来的经验告诉她,一时半会儿她还碰不到炉边。
“喂,我还没答应呢,就给我卷这儿了,问过我意见没有啊?”唐攸宁仰头扯着嗓门喊,中气十足的劲儿好像能直接把炉盖掀翻一样。
“你一定会喜欢的,到时候别忘了感谢我啊。”
“········”
“好了,现在就按着我的话做,如果你不想死的话,最好闭上你的嘴。”
唐攸宁确实不想死,这点毋庸置疑,闻言便乖乖的闭上了嘴,心里却把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别在心里说我坏话,我能听到。”
丹炉语气慵懒,不假思索的打了个哈欠。
因为惜命,唐攸宁便听话的停住了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声音的腹诽。
“往前走十步。”
那个声音发号施令,唐攸宁就扯开步子往前蹦了十步。
“让你走没让你用蹿的。”声音透露出些许无奈。
唐攸宁心满意足的蹦了十步,才不想搭理他,站定了又等那个声音发令。
“往后走两步,你刚刚蹿多了。”那个声音在头顶悠悠响起。
唐攸宁又往后移了两步。
“咔擦”
脚底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
唐攸宁脚步一顿,立即僵住了身子。
她好像把什么东西踩碎了,心虚的往四下瞟了瞟,可是周身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这时只听见那个声音又从头顶传来,“好样的,把你夫君的最后一根骨头都踩成粉末了。”
唐攸宁闻言身形一顿,麻木的心在听到“夫君”二字时狠狠的被刺痛了一下,就这么短短的一瞬,她却觉得漫长得就像过了小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