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终于有盼头了,吴勋良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如今的他走在大街上,四周的百姓都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嘘寒问暖,极度爱戴。吴勋良从未得到过这种满足,连呼吸都变得轻盈,为官几十载,或许这才是自己想要的吧。
吴勋良要忙一件大事,如今四城的事务大部分都是他在协管,手上的资源丰富起来,百姓们的生活也好转起来,而他也忙得焦头烂额,但是很快乐。
周阚一大早便来到太守府和吴勋良面谈,在周阚看来,北境的战事短时间内很难平息了,就算以后收复失地,这些难民的家也已经被战火烧成了断壁残垣。如今城外开荒的工作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倒不如允许难民在城外建房,这些难民也足够汇聚成几个镇子了。不过毕竟这种落户的事需要吴勋良这个太守点头,所以周阚没敢僭越,打算完全听从他的意见。
实话说,吴勋良认为周阚的大局观要比自己强,而且对于惠济百姓的事也有很正面的见解,不由得在心里生出几分的惺惺相惜来,干脆拍板同意了,还特地派衙役去找了些木匠去城外帮忙,并让负责户籍的官员全程协助。
吴勋良亲自把周阚送到门口,看到周阚的马屁股消失在街口时才回府。
这个时候吴勋良就听到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叫住自己:“你就是老邱城太守吴勋良?”
吴勋良回头,就看到一个身穿白袍的半大孩子正盯着自己。这孩子长得白净,看着也是十分可爱。吴勋良心中爱惜,逗趣道:“小娃娃,来找叔叔有什么事啊,你爹娘呢?”
这个孩子皱起眉头,似乎很不喜欢别人这般和自己说话,语气也变得有些生人勿近:“我问你是不是吴勋良!”眼神里更是多了几分的威压,竟然让吴勋良没来由生出些许胆怯来。
小孩子不经逗啊,吴勋良担心把他惹哭了,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正是。”
他转而就看到这个小孩子冲着不远处喊道:“到了,你走快点,没你我都回去了!”
吴勋良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身穿夜巡军铠甲的老将军跨着蹒跚的步伐荡了过来,走近之时连呼吸都没平复,他弯腰扶膝,冲着这小孩子哀怨:“我说大人,我一阶凡夫俗子,实在受不了你那些高难度动作,以后能不能慢点,再说了,我恐高!”
小孩子不耐烦,嫌弃地白了他一眼。
这个老将军抬头看到吴驯良,抱拳询问:“阁下可是老邱城太守吴勋良?”
“正是,不知将军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吴勋良立即恭敬几分,眼神不由得瞥向旁边的小娃娃,心说这个人到底是谁?连夜巡军的将军都称呼他为大人……
“在下夜巡军步射左将军李师璋……”李师璋咽了口口水,连连摆手:“进屋……进屋再说,先让我喝口水!”
皇都里有来大官了,莫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吴勋良心中忐忑,此时就听小娃娃说道:“吴太守,先前来的那位夜巡军的将军呢?”
靠,别真是来兴师问罪的!吴勋良知道此刻隐瞒也是藏不住,干脆一指东厢房,说道:“那位大人还没起,我这就去通禀……”
“不用,我自己来。”小娃娃拒绝,已经几步上前,一脚踹开了东厢房的大门,紧接着就听到里面有人大骂:“臭小子!敢掀我被子!真是反了你了!”院里两人就看到小娃娃狼狈跑了出来,身后还扔出来一只鞋子。
骂人的是徐长安,吴勋良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
此时的小娃娃诡笑:“师兄你别动手,这可是二师兄吩咐的,敢赖床就让我把你揪起来。”
徐长安气冲冲跑出来,揪住小娃娃的后颈,正要教育,却看到了李师璋。
从看到李师璋的第一眼起,徐长安就明白李师璋八成是带着二师兄的口信来的,当下是连忙穿上鞋子,一起去堂厅叙话。
简单沟通之后才知道,姚开道和陈海蛟在接到信之后便让李师璋抓紧启程赶来,为了赶时间还特地让姜岁年御剑带他前来。徐长安看着李师璋还在打颤的双腿,心说姜岁年准是又放飞自我了。
“李将军,他们两个对这件事怎么看?”徐长安倒了一杯水递给他,询问。
李师璋瘫在椅子上,虽然人还没安定下来,但还是先说正事要紧:“姚相看到信之后已经是火冒三丈了,当
(本章未完,请翻页)
即要带人去做了李锴聘,不过还是被王爷按下了。王爷说这件事要从长计议,毕竟拔出萝卜带出泥,得先把退路找好,毕竟有很多朝臣都和李锴聘有瓜葛,真要是严查,估计很多人都要落马……毕竟您也知道,现在内忧外患,总得有当官的稳定大局……不过王爷让我捎话给您,回城之后给你一个身无长物的李锴聘,任凭你处置。”
这种事让姜岁年来说一声就可以,没必要让李师璋也跟着来,徐长安也猜到他来老邱城另有目的。
李师璋喝了一口水,便接着说道:“关于老邱城的驻防问题,王爷也有大算,让我先来主持大局,夜巡军大队人马昨夜便已经开拔,刑部和吏部也都派了官员来处理三城事宜,几日之后便能赶来……”李师璋说完看向姜岁年:“大人,信。”
“我去,我都把这件事给忘了。”姜岁年一拍脑袋,从怀里掏出信递给徐长安。
这是陈海蛟亲书,信上记述:“长安,信已收到,皇都的事我会安排妥当,勿念。眼下有更要紧的事要你去做,北境战事发生了变故,不归困守在金河城,你既然身在老邱城,便收整撤下来的败军去金河城解围,越快越好,别想着拒绝,不然好好给你算算杀太守的这笔账(后面画了个鬼脸)。另外,你说的烽火戏诸侯的故事我思虑很久,这件事比较难办,等你回皇都之时,再详细商议。”
二师兄的行文也和自己一样口水,可是这厚脸皮是跟谁学的?怎么几日不见,如此不要脸了呢?说起不要脸,徐长安的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了云玄的那张脸。
得,这是来大活儿了。徐长安心里直骂娘,他抬头看向李师璋,皱眉:“不是说修士不能参与国战吗?这会把两国的修士都落下水啊,到时候修士的战力可是会导致更多人阵亡的呀。”
李师璋没有回答,姜岁年便说道:“六师兄,这个你不用担心,二师兄已经替你想好了……”这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丹瓶和一个红色的鬼头面具放在桌子上:“这丹药是闭气丹,吃了之后能封住你一个月的血脉,你会和普通人无异;另外,这个面具是我给你准备的,记得过了浑江就带上啊,省得以后被人认出来翻旧账。”
“怎么样?你们平时总说我瓜,关键时候我聪明的很!”姜岁年要讨个夸奖,没得逞。
徐长安讪讪拿起面具,越看越觉得这件事怎么如此扯淡呢?哎,好像自己没的选啊,早知如此,前几日行事就该平稳些。可是,徐长安心里也在想,就算提前知道有今天这一出,依照自己的性子,那些人恐怕也得杀吧。
行吧,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徐长安长叹一口气,吩咐道:“吴勋良,去把周阚叫过来,就说有要事商议,让他立刻来。”
吴勋良走后,李师璋也拿着圣旨去接管老邱城防务了。
屋里就剩下徐长安和姜岁年两个人,师兄弟两个终于可以聊一点轻松的话题了。
姜岁年神秘兮兮,一个劲儿挑眉,小声说道:“师兄,告诉你一件很可笑的事,要不要听?”
“你又惹事了?”
姜岁年嘟嘴,埋怨:“明明你比我还惹事,怎么现在反过来教育我了……我是说七师尊也下山了,现在就住在姚开道府上。”
徐长安百事不得其解:“他下山干什……”瞬间恍然大悟,这是担心姚开道把自己拐跑了啊。
“这两个人天天吵架,气得姚开道把府邸都让了出来,搬到别院和二师兄一起住了……啊,对了!”姜岁年突然想起来一件不得了的事,这才慌忙说道:“老姚头还有话让我告诉你……他说那些救回来的女眷应该是救不了了,好像是说李锴聘一直都用药物喂养她们,一直都在喝她们的血滋补身体,现在药一断,她们的状况就急转直下,已经没了好几个了……”
“狗-东西!”徐长安气得跳起来,攥紧的拳头一拳锤到柱子上,楔出来一个深深拳印。
“好像是叫什么回春药,姚开道找了许多名医,都说这是一种邪术,好像和南境的邪教太平道有关,医者们都是无能为力。”姜岁年补充:“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老姚头去云琅搬救兵了,应该能找到解药,但估计时间会有点长,可能结局不是很愉快。”
徐长安踌躇,也落寞。他在想,在思考,为什么这个世界是这个样子的,百姓的命为何不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命,为什么底层的人没有尊严,为什么他们会成为一种不值钱的消耗品?这个世道啊,如今他终于体会到了观西周的那句话,他是不是也经历了和自己一样的困境,这才选择那个理想中的天下大同?
“大人?大人?”
徐长安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就看到周阚此刻已经站在自己身边,他在叫自己。
先忙完北境的事,剩下的之后再做打算吧。
徐长安把北境的战况给周阚一说,周阚也是紧皱眉头,他似乎对北境比较熟悉,拿出一张地图,解释道:“大人,你看,金河城就在燕州城以西四百里的位置,正处在大平原里的为数不多的山地,虽然容易防守,但这个地方是个小城,以往属于谁都看不上眼的地方,城防向来松懈,面对北魏大军犹如泥捏的一样。但是北魏大军已经围住了这里,却没选择攻破……”
徐长安听着周阚的话,立即明白过来:“他们笃定这里有大鱼,围而不攻是想要等他们投降,也是要看看王庭的动作。”
“对。”周阚回道:“所以,要救人就要尽快,否则夜长梦多。”
“难办啊。”徐长安摸着额头,深深体会到了什么是焦头烂额。
“周阚,你可愿意和我同去?”徐长安看着他,脸色沉了下来:“以你的性子,老邱军里应该有你的亲随吧,现在让他们浮出水面吧。”
周阚等的就是这句话,没有犹豫,躬身抱拳:“实不相瞒大人,我有三百亲随,皆是死士,若大人信得过我们,我们便陪大人冲锋陷阵!”
“三百……三百……”徐长安喃喃,三百不够,反问:“短时间内你能集结多少人马,老邱军的,北岸撤下来的败军都算上!”
“两千。”周阚如实回答。
“那就两千!”徐长安深吸一口气下令:“给你三个时辰整顿兵马,我们过江。”
“我跟你一起去!”
“你个小孩子凑什么热闹,赶紧回皇城,不然去六师尊那里告你状!”
老邱城里徐长安在忧心忡忡,而皇城里也有两个人诚惶诚恐。
陈海蛟和姚开道坐在桌子旁,对面的是陛下,他的面前正摆在徐长安写的两封信。
陛下已经读了好几遍,还是由衷感叹:“徐长安这个人真是懂得审时夺度,做事也是干净利落,还真是个人才。”
听到这话,姚开道和陈海蛟两个人的脸上都不约而同冒出来了笑意。
“我这师弟啊,平日里虽然没个正形,但关键时候还是不掉链子的。”陈海蛟说道:“不过嘛,就是这心思太玩闹了……若是让他现在身居高位,恐怕……”
“行了。”陛下打断:“他年龄、阅历、辈分都太小,我不会让他做大朝贡的,你就不用找补了。”
陈海蛟尬笑,不好意思摸摸头。陛下喝了一口茶,抬头看着姚开道:“说说吧,这是你徒弟,有什么看法?”
现在也没外人在,姚开道也不用担心被人说护犊子之类的话:“我这个徒弟啊,说话做事很市井但绝对不市侩,人干净心思也干净。虽然初次见面会让人觉得他多少有点大老粗,但其实这心中自有天地,才学经闻都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实不相瞒,陛下,我是满心希望他能够走仕途,虽然是个修士,但我还是支持以后让他坐大朝贡之位的,王爷既然在这里,我也把话说开了,我坚持自己的看法,但同样也尊重我徒弟和云琅的选择。”
陛下沉默不语,眼前的两个人,一个是自己最亲的一母同胞,一个是自己最信任的下属,虽然对徐长安的看法一致,但对他未来的发展却有不同的看法,所幸两个人都对徐长安没什么坏心思。
“哎。”陛下叹气:“那就看看他这次北境之事做的如何,你们的师弟,你们的徒弟,你们自己做主,我会提前准备好一个官职给他,他愿不愿意领,就看你们的想法了。”
“多谢陛下。”
“不过……这烽火戏诸侯的故事是什么意思,史书里可有记载?”
“没有,这是长安讲给臣弟听的一段……姑且算是一段传说吧……故事是这个样子的……”
两人走后,陛下罕见地去祭拜陈天罡,说了一句:“天师,几百年之后,云琅又出了一个如你一般的人,是我陈家三生有幸,多谢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