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儿看着紧张的诸人,他本就聪慧,此时也明白过来不是自己丢出去的石子有用,而是他们受到了袭击,也顾不得许多,慢慢爬行着向母亲靠过去。
少妇李嫣然也止住哭泣,伸手将儿子搂在怀里。
二人缩进院落一边阴暗的角落,无奈的看着事态的发展。
李玉林带来的随从都不是庸手,每三人各自结阵,互相背靠背的观察着屋顶,树丛等隐蔽之处,看他们的习惯和熟练程度应该是久经战阵之人。
李玉林站在众人中间,目光如电,把个宦海沉浮多年的威势显露无遗,沉声喝道:
“何方宵小,还不现身!”
话音刚落,一个阴恻恻尖细的声音响起:
“李大人好大的威风,吓的杂家差点夹不住尿!”
随着这个声音,一个浑身黑色夜行服的人从屋顶另一面腾跃而起,双臂张开,撑开的外袍如巨鹰翅膀一般带着他缓缓落入院中,诸随从变化阵型,将他团团围住。
川儿看着对方,心中万分惊讶:这人怎么会飞?
又看着院内那个老者挥手分开身前的随从,上前一步拱拱手说道:
“老朽当是哪位,原来是内官左使张公公,您不在宫中统领奉恩校尉,跑到老夫家的小庄子意欲何为啊?难道想给自己寻个养老之处?不过这落龙坡虽小却是我李氏远祖结庐之处送不得,不如我在大河南畔选一个富庶之处赠于公公可好?”
“桀桀”
川儿听那被称为公公之人笑的阴森,心头不禁寒意升起,又往母亲怀里靠了靠。
张公公笑罢说:“李大人,杂家残躯贱体,福薄之人,有用呢,便做个王驾家奴为鹰犬罢了,若不堪驱使就哪死哪埋,喂了这大好河山也是造化,大人的馈赠杂家心领了”。
李玉林微微一笑,看着张公公没有说话。
川儿看着那内官左使慢慢的往自己这边走过来,几个随从意欲阻拦,被李玉林伸手制止。
川儿此时感觉到母亲的双臂把自己抱的更紧了,感受着母亲身上传来的温度,心中突然安定下来,看着那张惨白无须的脸大声说道:
“我不怕你!”
张公公一愣,仰头大笑,若不是声音尖锐,怕是也有些许豪迈的气息。
“你怎么会怕我,桀桀桀,逆天之子,该我怕你才是。”
张公公笑着说完,脸色一变,转过头对李玉林说:
“李大人,若真的怜惜杂家,就把这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送给我吧,百年之后也有个收敛尸骨的人,不至于喂养了野狗!”
此时他的脸色已经扭曲狰狞,又带着几分变态的兴奋。
川儿听说这老家伙居然想要自己,他回头对身后的母亲说:
“娘,别把川儿给他,他长的好丑!”
“哈哈哈!”
李玉林闻言大笑,一甩衣袖,面色一变,如寒霜一般冷峻:
“阉人,我李家两百年门阀闪耀,泰山脚下,大河南畔,何人敢放肆!这孩儿如无根之水,无风之浪,本算不得李家之人,可今日就冲他这句你长的好丑,我便认下了。”
“嫣然,今日起,我许这孩儿姓李,虽不能入家谱却也算是外戚,你叫他川儿,川者,阴柔之意,那可不好,不如叫子川,子者,少阳也,阴阳并济,不枉于世上走一遭。”
说到最后,老人已经声色俱厉。
川儿有些不明白说的是什么,李嫣然却已经泪流满面,她知道今晚川儿的命运已经不可控制,但是祖父认下川儿就意味着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那阉人带走孩子。
拽着川儿,膝行至老人身旁,重重的一个头磕下去,哽咽的说:“谢祖父赐名!”
川儿懂事,见母亲跪拜,也跟着磕头,口中也学着说:“谢外祖赐名。”
老人看着脚下的李嫣然和李子川,面色微微缓和,伸手扶起二人,温和的对李子川说:
“孩子,外祖这些年对你不闻不问,不要怪我,今日之事无论如何,受害的都可能是你,告诉外祖,你怕不怕死?”
李嫣然面色煞白,紧紧抓住衣角。
李子川看看母亲,又看看李玉林,大声说道:“母亲教我读老祖宗十二篇,文圣人曰: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又曰:未知生焉知死?孩儿还不明白其中的大奥妙,可是左右不过生生死死,又有什么怕的?”
李玉林心中百感交集,这孩子机智多变又有胆略,若不是事关重大,真是可以栽培的苗子,至于容貌有所缺陷,寻天下名医诊治就是了。
那边被忽略了半天的张公公脸色越来越扭曲,他平日里言语粗鄙,说话好自嘲,要不也不会一出现就说出自己夹不住尿这样阉人极其忌讳的言语,可是自己说是一回事,被别人瞧不起又是另一回事。
张公公冷哼了一声,从怀中抽出一个卷轴,明黄色的绸布卷在玉石轴上,是王之诏令,伸手一晃。
“老李头,杂家不耐烦跟你聒噪,王驾诏令:天降妖星,灾祸随之,李氏女嫣然,孕逆天之子,祸乱中原,着内官左使,奉恩校尉统领张一铭擒拿送观星枢机处镇压!”
李玉林将李子川推回李嫣然身边,没有二话一挥手:“阉人矫诏,与我杀了!”
随从中数人立刻持刀围攻,那张公公双掌一前一后拉开架势,邪魅的一笑:“破芝麻烂谷子,来吧!”
正要上前厮杀,尖锐的破空声呼啸而来,一只箭在夜空中划了个怪异的弧线,射向张一铭。
电光火石之间,双掌交错,准备绞断利箭,可刚一接触,便觉得不对,那箭居然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所制,十分坚韧有弹性,居然折不断,力道也大的惊人。
箭未断,力道不绝,张一铭身子向右使劲一偏,堪堪避开要害,箭狠狠的扎进右肩窝处,余势将他带的退后两步。
院落外,一个身材瘦高的男子从隐蔽处走出,手中紫衫短弓并未放下,一只同样的箭搭载弦上,拉到半开,随时可以满弓射出。
这人面容俊俏,一身草绿色束身长袍,腰间扎着巴掌宽的皮带,一柄纹着奇异花纹的短弯刀挂在上边,最奇特的是双耳尖锐,斜指上方,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只用一根绿色草绳随意的困扎一下,却别有一番潇洒的意味。
“绿精灵弓手!”
张公公脱口而出,转过头来对李玉林说:“果然是天下第八的门阀,居然豢养精灵弓手,杂家这次着了你的道了!”
“哼!”,李玉林面色如常:“秦家将旗自然能快速通行天下,可谁敢忽视你们奉恩校尉的手段呢,早就备下后手,没想到来了条大鱼。”
“啊呵呵”,张一铭惨笑一声,伸手想拔出肩上的箭,却疼的他直咬牙也没有成功。
那手持弓箭的精灵用冷冰冰不带感情的声音说:“精灵鸣镝,箭头共一十八根倒刺,入肉便张开,拔不出来的”。
阉人性格古怪,你越是说不行他越要想办法,张一铭拔出腰间的匕首,狠狠的斩下,箭支虽然有韧性却不足以抵挡锐器,断了,留下几寸长箭杆。
回手狠狠的一拍,闷哼一声,利箭穿透肩膀,从后边飞出去,钉在了木门上,犹自嗡嗡震动。
“嘿嘿,杂家大风大浪走过十几遭,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