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部九卿和各个省都安排了具体的任务,如农耕产量,战马养护,清查人口等,并且当场开始实行考成法,立册子递交六科和内阁,这才解散了长达两个时辰的会议。
接下来就是内阁会议了。
“海瑞,你也跟上来吧!”
突如其来的一声,海瑞在众内阁大臣们的目光中,缓缓跟在皇帝身后,向着乾清宫走去。
这是朱载坖的习惯,时常会召集其他大臣参加内阁会议。
乾清宫内灯火通明,香炉中点着龙涎香,殿内都是香气,长长的红木桌上摆好了茶杯和点心,太监们看到皇帝进来识趣的退下去。
海瑞第一次进到这里,只看到很多房间,每一间都摆放着床,和桌椅,上面还有第二层也是一样的设计。
这是嘉靖遇到刺杀后为了避免再次发生,就摆放了很多床和房间,这样刺客就很难知道皇帝谁在那里。
当然,多疑的嘉靖随后还是不放心,就搬到西苑去了。
朱载坖偶尔也会换个房间睡,但是他这个人比较挑剔,换了地方睡不好。
现在他们来到的是进入乾清宫之后右侧中间的暖阁,面积不大,但容纳几个人开会是够用的。
”徐家没收的土地,朕说一下如何处理。”
张居正眼睛亮了一下,慢半拍落座。
“徐家在松江府的所有土地,没入皇庄!”
“陛下不可!”海瑞站着道,“徐家的田地多是抢夺而来,多少百姓被迫成为他们的佃户,如今徐家被贬,多少人等着复得田地啊!”
朱载坖打了个哈切,带着略有疲惫的语气道,“你别急着训斥朕!这些田只是保护在皇庄的名下,并不纳入真正的皇庄。”
张居正最先反应了过来,“莫非陛下想在这些田上试行新税法?”
“神童就是神童啊!”朱载坖笑道,“你猜对了!”
众人交换了一下目光。
皇帝对大明的税法不满不是一天两天了,高拱记得早在裕王时,朱载坖经常扬言大明税制有大问题。
“这些土地并入了皇庄,其他人也不好插手,皇帝的新税法也可以试验下去!”,海瑞心想,便为自已刚才的行动有些愧疚了起来。
这一年他见证了皇帝爱民的一面,他确实不是以已之心夺天下之心的皇帝。
怎么就看低皇帝了呢?一听说并入皇庄,自已竟然以为皇帝是为了钱而这样。
“新的税法废除人头税,在一条鞭法的基础上稍作调整,按照土地多寡来交税!”
“如此一来,恐怕...”,高拱盯着桌面,整个人呆住了,断断续续的说到,“他们....
朱载坖严肃起来,“他们?朕怕谁?是觉得这新税法以后可能落在他们身上的地主?还是不能趁机分食徐家那么多土地的豪绅?还是怕在当地不能像以往那样榨取民脂民膏的官员?”
“此乃利国利民的好政策,难道朕还要问他们乐不乐意吗?”
“还是说,有些人眼中老百姓就不是民?我大明百姓都做牛做马,穷天下而富他们,朕才算是他们眼中的好皇帝?”
暖阁内鸦雀无声。
人头税持续了几千年,皇帝要废除他绝对需要巨大的勇气。
凡是皇帝都爱惜自已的名声,不愿在史书留下半句坏话,可眼前这个皇帝貌似完全不在乎这些。
海瑞想起此前朝会上皇帝的一句话,他说,文人拿起笔就想以史书威胁皇帝,那是欺负老百姓不认字而已,但老百姓心中的温良他们是欺负不来的,老百姓知道谁对他们好。
真正的史书不是文人雅客的笔墨,是老百姓的怀念。
煤炭你再怎么洗,他都不会变成白玉,而白玉,你再怎么涂鸦他也不会变成煤炭。
“陛下此乃圣人之举也!
”,海瑞下跪大声道,
”几千年来,多少老百姓都受苦于人头税,王朝末年,甚至老百姓都要杀婴来逃避交税!
”按土地交税,老百姓可以放心大胆的生孩子,人口增长比什么都来得好!“
海瑞眼眶湿润,对常年难求一子的他来说,传宗接代是个严肃的,如果这个政策推行下去可以预见人口一定会增长,这戳中了海瑞的心,发自内心的为老百姓高兴。
“刚才还在批评朕呢!”,朱载坖笑道。
“臣知罪!”
朱载坖让海瑞起来。
有了海瑞这一番上价值,估计没人再会犹豫了,不然你就是不爱护百姓,不政治正确了。
高拱挨着椅子,若有所思。
“若依田纳税,那么无田之人呢?”
“无田就不纳税!人又不是只有种地一种活路,为什么非要盯着那一亩三分地呢?出海打鱼,做买卖,进城做工都可以啊!”
“人口的增长是很快的,但全天下土地就那么点,如果指望所有人都靠着种田会下去,大明将止步不前!”
“而朕说过,止步不前就是慢慢等死!”
其他人的脸色还有犹豫。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取消一个几千年来的制度,没有例子可循,前方是未知的。
“既然没人反对,内阁明日就发文,一定要在春耕之前把土地都退还给百姓!”
人头税取消了,没田就不用纳税,那么豪绅大户手下的佃户们就会另谋生路,这将带出很多以前被隐藏的人口。
江南地区手工业又比较发达,这些人可以进工坊,织坊打工。
教科书是怎么说的?
明后期已经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
而现在,朱载坖就给它来一个加速。
内阁散会,众人三言两语聊着天走出乾清宫。
陈以勤对杨博说道,“恐怕这新税法不只是在松江府上推行喽!”
后者点点头,“那是肯定的!就看我们几个老骨头,和皇帝陛下能不能撑得住!”
暖阁中还有几人没走,分别是海瑞,张居正和李春芳。
“海瑞,朕还有一个任务交给你!”
“请陛下吩咐!”
“你组成了反贪局的班子之后,火速赶到两淮,查盐税!”
“盐税的问题有多大朕就不说了,你们都心知肚明,如今是多事之秋,盐税茶税收国库的支柱,千万不能再这样腐烂下去了!”
“臣领旨!”
从永乐年间的1200万两,到嘉靖年间的100万两,两淮的盐税可不止说糊弄人这么轻的了。
还有更过分的,明末这边的盐税和茶税只有几万两!
区区几万两!
不用想就知道这里面有系统性的**。
当然,明朝自已的盐税制度问题也很大。那要慢慢整改。
海瑞退了出去,只剩下张居正和李春芳。
朱载坖看出他们二人都有私密话题要谈,就先让张居正当旁边的暖阁等候,先跟李阁老谈一谈。
而李春芳开口就是让朱载坖顿住的话。
“陛下,臣前来请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