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山,千年古刹。
一条蜿蜒石径自山下一路向上,宛如蛟龙沉睡在山间,枕于云端。
“方丈!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一个小沙弥急匆匆的沿着石径跑,慌乱之间脚步踉跄,险些跌倒。
朱红色的大门立在山崖上。
“虚慎,什么事如此慌张?”
一名老和尚推开门缝问道。
“玄渡师叔祖,山下……山下来了好多黑甲卫,已经将咱们的山路都给围死了!看他们的样子,是来自郡守府!”
虚慎慌慌张张的禀报道。
“什么?!”
玄渡老和尚刚想仔细询问,忽然看见山峰四周升起一只只巨大的苍鹰,鹰背上各坐着一名黑甲卫,手持利弩。
“阿弥陀佛,请问施主们是什么人,竟然敢如此针对我小寒山寺?”
他双手合十,声音远远传出。
苍鹰带着黑甲卫立即拉开距离,须臾,才有一名领头的队长开口喝道:“我等乃是郡守府黑甲卫,奉女帝诏令,围住小寒山寺!两位大师,得罪了!”
他拱拱手,四周的百名黑甲卫端起利弩,对准寺院门口的两人。
“请向玄慈方丈带话,灵枢观一日未来,寺中一日不许下山!”
黑甲卫队长再次喝道。
玄渡老和尚脸色微变,自家犯了什么事,竟然被女帝下令围住。
他们虽然有把握击退这群黑甲卫,但是就会彻底得罪大晋皇朝。
“不可鲁莽,虚慎,你在这里守着,老衲去寺中禀报方丈师兄!”
玄渡老和尚吩咐一句,匆匆离去。
郡守府的黑甲卫乃是行军速度,又有飞行坐骑协助,因此出发比南陵城的余勉两人迟,却早早到了这里。
……
大雄宝殿里。
一位白须白眉的和尚正在佛前静坐,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眸。
“方丈师兄,出大事了。女帝诏令,黑甲卫围住了我们山门。”
玄渡走到其背后,说道。
玄慈方丈转过身,露出一脸沧桑的面容,眉头略微伸展:“阿弥陀佛,老衲已经知道了,定是慧轮失败了。”
玄渡愣了一下:“师兄,您是说玄苦、玄难两人……也都败了!?”
他有点不敢置信,这两位虽然都是师弟,但是修为已经远超自己。
“不错,若是慧轮神通有成,那么自然可以炼化南陵城,强行教化一城百姓,事后再显化回来,无人可知。”
玄慈方丈轻叹道,“可是,这黑甲卫既然来了,说明慧轮不仅败了,而且暴露出了所有意图,才被女帝针对。”
他面色平静,似乎早已想过会有这样的结局,并且已经有应对之策。
玄渡着急道:“师兄,那现在如何是好,咱们按计划宣布慧轮已经叛出敝寺?大晋忌惮我等,未必会动手!”
这就是他们留下的后手,小寒山寺贵为三宗十七派之一,大晋女帝还不至于因为一个慧轮,而向他们宣战。
可是,玄慈摇了摇头。
“不急,等。”
玄渡愣住:“师兄,等什么?”
“师弟,既然黑甲卫没有动手,说明其中还有变数,我们等下去即可。”
玄慈走出大雄宝殿,面朝无边山色,眼里似乎有无尽智慧在流转。
玄渡不由合十:“是,师兄!”
……
半日后,小寒山脚下。
“各位军爷!我们真的是南陵城户政处的官员啊!我叫余勉,他叫梁显杰,我们是奉郭城主之命,前来传信啊!”
余梁二人终于抵达了这里。
可是,周围是一名名黑甲卫,每隔百米就立下岗哨,将山峰围住。
一名小队长上前查验两人的身份符牌,半晌,才说道:“让他们过去。”
余勉和梁显杰连声感谢,向三名黑甲卫鞠躬,慌慌忙忙的登山而去。
小队长回首吩咐道:“郡守府令,此山只进不出,违者杀无赦!”
“喏!”
余梁二人气喘吁吁的爬上山,过了两个时辰,天色将晚,才登入山门。
虚慎与两人交谈了两句,就急匆匆的带向大雄宝殿:“玄慈方丈,南陵城有两位大人过来,说是传信。”
玄慈从静坐里睁开眼。
他要等的变数,看来到了。
片刻之后,玄慈与玄渡两人终于了解到了南陵城的变故内容,并且收到了灵枢观递上的拜帖,确切的说是挑衅帖。
因为上面,只写着一句问话:
“敢问诸位高僧,贫道听闻佛有慈悲心,亦有大神通,可为何世人仍受苦难,不见佛渡。既然不渡,要佛何用!”
玄渡捏紧了拜帖,怒斥道:“好一个灵枢观的道士,欺人太甚!”
余梁二人低头,不敢言语。
“师弟,戒嗔戒躁。”
玄慈方丈双手合十,劝道,“多谢二位施主送信,这天色已暗,不如就留在寺中用斋,四日后再离去吧!”
余勉一愣:“四日后??”
他们可不想待在这是非之地啊,如今送完了信,恨不得即刻离开。
“是啊,两位施主。”
玄慈方丈笑道,“如今黑甲卫围山,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两位与其白跑一趟,不如留下聆听佛法。”
两人霎时间脸色一白。
“完了,回不去了……”
他们哪里不明白,就算没有黑甲卫,恐怕这群和尚也没打算放自己下山。佛家普度众生,不度他们度何人?
虚慎很快领着两人下去。
玄渡才一脸担忧的说道:“师兄,来者不善,我们得做最坏的打算。”
他虽然觉得这灵枢观的清徽修为不高,但是禁不住忧虑,对方既然敢来,定是做足了准备,只怕高下难分。
玄慈眉头舒展,笑道:“老衲已经是阳神境圆满的境界,这东陵郡无人可奈何。不过,小心无大错。”
他转身面向殿中的佛祖,低声道:“师弟,烦请你走一趟藏经楼,给坐死关的灵智师叔留个言,或许他能看见。”
小寒山寺的底蕴,可不是没落的琼宇剑派可比,否则何以在东陵郡抗衡两大魔宗和久不现世的万妖谷。
这也是女帝不能轻动它的原因。
……
山道上,已经望不见南陵城。
张鸣坐在马车里,翻开孙不二在临行前递上的小寒山寺情报。
“据悉,小寒山寺名为千年古刹,实际不止千年,最早传自西域佛土,当代方丈名为玄慈,疑似阳神境强者。”
“此外,还有玄字辈十三人,其中玄苦、玄难已死,剩下十一人中有六名疑似塑命境,五名疑似阳神境。”
“玄字辈以下,有慧字辈四十九人,大半皆为归一境以上。其中惊才绝艳者,甚至已经登临塑命境。”
“慧字辈以下,有虚字辈一百三十二人,都在归一境以下。此外,还有外门弟子七十八人,多为世家子弟。”
“不过,小寒山寺历代都有高僧擅长阵法,其山门内应该有护寺法阵,恐非阳神境界不可破。僧众也擅战阵。”
“……”
不得不说,孙不二做足了功课。
张鸣看完,就将小寒山寺的情况摸清了大概。不过,这里面也有许多模糊的地方,比如阳神境究竟有几人?
还有护寺法阵的具体效用,以及玄字辈会不会也精擅联手战阵?
而在情报册子的最后,孙不二特意用红色标注:“佛门讲究传功和轮回,寺内是否会有玄字辈以上的存在,甚至宿世智慧、重修此身的高僧,不得而知!”
张鸣将册子收入系统空间,向外吩咐道:“停车,休整片刻。”
律——
马车停靠下来。
张鸣走出车厢,只见郭香、尹雪和苏檀儿也像憋坏了一样下了车。
“清徽道长,您不是说太虚子道长也会一起来吗,怎么没看到他?”
郭香好奇的问道。
她还惦记着,这位已经“死去”的道长,怎么又死而复生了呢。
而且,上次清徽道长可是说过,若是有心,也可以拜入灵枢观门下。自己给太虚子道长说说好话,说不定有戏。
张鸣看向三人笑道:“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先行一步,不需要咱们操心。等到了需要的时候,他自会出现。”
他眺望山色,只见山道外重峦叠嶂,青翠怡人,倒是十足的好景致。
郭香和尹雪三人掬了清泉解渴,舒展懒腰,很快精神了许多。
可是,当她们看向欣赏山色的清徽道长,不由神色怔住。
只见道长立在山道前,整个身体与山色连成一体,仿佛人也是山,山也是人,有无形的气息在其头顶盘旋、飞舞。
“这是什么道法?”
尹雪下意识的觉得不凡。
旋即,她们只觉得那山色好像震了一下,清徽道长身上的气息一下子暴涨,宛如银河冲击天际,复又回落。
“道长他……晋级了?”
就算是郭香这个才入修行的人,也明显看出了不同,禁不住震撼。
旁人修行都是坐关运气,日夜参悟,可谓日积月累,才能更进一步。怎么到了清徽道长这,看看景色就行了?
“道长,您这是什么功法?”
尹雪好奇的问道。
张鸣收回心神,笑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此乃天书。”
尹雪摇摇头,与郭香、苏檀儿对视一眼,表示听不明白。
正在这时候,两匹马响起惊乱之声,焦躁不安的连续撩蹄子。
马车晃动,几乎要摔倒。
“不好,有妖兽!”
两名车夫,同时也是郭立青派出的城防卫,立即警惕的拔出刀。
山道右侧的草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穿梭声,很快出现一只只凶狠的双头豺狼。它们低吼着,将山道上的人围住。
“小心,这是食人豺!”
尹雪一下子握刀在手,挡在前面。
张鸣没有看豺狼,而是远远望向草丛后方的山林里,那里有人影闪过。
“御兽之术,不是山匪。看来有些人不想让贫道抵达小寒山寺啊!”
他轻声叹息,嘴角勾起笑容。
郭香从腰间抽出匕首,问道:“清徽道长,咱们杀过去?”
她初入修行门槛,正是兴致高昂,跃跃欲试自己身手的时候。
苏檀儿并肩与其站在一起。
“这些食人豺只有凝元境,不过是试探罢了,你们拿去练手吧。”
张鸣负手笑道。
三人得到指示,纵身向食人豺冲去。
“雪落八方!”
尹雪如暴龙入羊群,冰霜一样的归一境真元覆盖在刀面,横扫而出。
食人豺全然不敌,血溅四方。
尹雪真元一荡,震退喷洒过来的血迹,身形直入豺狼群中。
郭香与苏檀儿背对背倚靠,一人绿袄黑发,掌心里散发金光,娇喝道:“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金光咒!”
两只跃起的食人豺撞在金光罩上,顿时脑袋发晕,坠落在地。
苏檀儿趁机甩出一条红绫,缠在两只食人豺的脖颈上,使劲一拽。
砰通。
食人豺化为尸体。
周围的三只食人豺悍不畏死,蓦然张嘴吐出黑色的妖元,齐射过来。
金光罩霎时间被腐蚀。
郭香眼神一变,收拢金光在身,拉住苏檀儿向后一跃,避开锋芒。
随即,她双掌一合,念道:“元始安镇,普告万灵。太上有命,通告十方土地,借于吾用!安土地咒!”
一层层土墙蓦然出现,挡在她们的身前,将三只食人豺挡住。
郭香向外一挥手,土墙裂开,化作一根根土刺,将它们刺个对穿。
苏檀儿手上红绫一甩,缠住右侧偷袭而来的两只食人豺,抛飞出去。
张鸣静静看着,那山林里的人影依然没有现身,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不过,郭香、尹雪和苏檀儿三人的进步真是极快。尹雪已经是归一境巅峰,隐隐触摸到雕刻命格的门槛。
她现在差的就是找到自己的道。
而郭香和苏檀儿两人不久之前,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如今不仅踏进了凝元境的门槛,还能从容对敌。
她们恐怕是暗地里下了苦工。
而且她们双修欢喜禅功,心意相通,彼此配合之下,可谓天衣无缝。
若是教授一套两仪阵法给她们,只怕可以横压同阶,甚至越级而战。
张鸣此前一心修道,没有细看过她们,如今一对比,不禁回想起自己遇到的这些女子,容貌、性格各有特色。
徒弟陆雪晴像是一朵雪莲花,平时冰冷、独立,唯有在自己面前,才少了七分清冷,多出三分烟火气。
师侄白瑶则像一朵白牡丹,纯洁、优雅,有时像孩子般纯澈,有时又落落大方,随着入世越深,越有韵味。
而眼前的郭香年岁最小,如一朵满天星,单纯,聪慧,藏着小心思。
尹雪则如清泉所说,高挑的身材里蕴藏着女暴龙,像是红千层,外表英姿飒爽,直来直去,重情义,暴烈而独特。
苏檀儿则爱穿红裙,平时静雅,是一位大家闺秀,可是张鸣见过她逃婚时的模样,刚烈、带刺,如红玫瑰。
对了,还有狐妖采薇,娇俏里带着风尘妩媚,像桃花,也像芍药。
还有熟透了一样的阮秀,高贵,自主,独立,仿佛盛开的郁金香。
张鸣这般想着,体内的不灭心经陡然震动,将他从思绪里拉回。
“不好,这风里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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