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晨的遗体被拉走了。
他的床头柜里面放着三千块钱。
这三千块钱由一大包零钱组成,里面甚至还有一毛的。
这年头,就算是五毛钱掉在地上,可能都没人捡,这三千块钱他应该存了很久。
这就是他说的留给我的钱。
“这些钱,也当作给他处理后事的钱吧。”
村长拿着这些钱,让人去通知村子里的其他人,挨家挨户再凑点。
最终凑足了五千块,已经没人愿意再给一个傻子出钱了。
“剩下的钱我来出,包括火化的钱,还有买骨灰盒的钱。”
我对村长说道。
村长拍着我肩膀赞赏道:“好好好,有出息,不愧是挣大钱的人,好人有好报,但是骨灰盒就没必要买了,殡仪馆自己会处理,没必要再花这个钱。”
我说没关系,接着也没再多说。
他们不懂,不懂一个傻子根本存不了几个钱,还花一百块钱给我买盒烟,就等我回来给我。
我爷爷也来了,得知王晨的事,他也很难过:“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走了,这孩子也是可怜,哪怕家里有个人,及时给他送医院,说不定还能救回来,一个人就这么孤零零地走了。”
说完老爷子让我好好处理王晨的后事,还是要买个骨灰盒,哪怕便宜点,否则王晨太惨了,死了骨灰都没地方安放。
我点点头,由张万年陪着我一起去镇上的殡仪馆处理王晨的后事。
王晨的遗体很快就火化了,我给他挑了一个三千块钱的骨灰盒,骨灰盒就安放在骨灰墙里,但也只能安放一年,一年后如果不续费,工作人员就会拿去处理。
我望着王晨的骨灰盒,思绪万千。
“其实他这类人群,又没有家人,没人照顾,说实话走了也未必是坏事。”
张万年安慰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一辈子都命苦的人,死亡也许只是一种解脱,祝他下辈子健健康康的吧。”
我点点头,跟着张万年又回到村子里。
回来已经天黑了,我们吃晚席的时候江雨欣还没回来。
堂姥明天一早要抬上山安葬,守灵的人也变得少了起来,因为今晚得休息好,明天天不亮就得去抬棺。
我和张万年回到家里后,江雨欣才赶回来。
她带回来一份检测报告,经过化验,王晨吃的饭菜里面的确含有毒素,而且这个毒来源于饭桌上的那盘豆角。
“豆角本身含有皂苷和豆素这两种有毒物质,如果没有炒熟的情况下,就会导致人中毒。”
江雨欣给我们解释道:“皂苷含有溶血素成分,能破坏人的红细胞,而且还会强烈刺激人的肠胃,引发腹痛和呕吐。豆素具有凝血功能,会引发血液高凝,形成血栓。”
“如果是一个健康的人中了这两种毒,一般危及不到生命,只要及时送医,很快就能好转,但如果是体质差的人,或者本身有一些疾病的人,就有可能危及到生命。”
这好像是个常识。
所有豆制类的菜都得炒熟,否则就会中毒。
但这个常识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因为每年都有因为豆角没炒熟,最后把自己吃进医院的人。
而王晨本身体质不好,他也没去医院检查过身体,可能身体也有一些隐藏的疾病,一盘没炒熟的豆角直接要了他的命。
假如他家里有个人,能及时送他去医院,可能也不会死。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人都已经火化了。
“会不会是给王晨做饭的这个人,他也不知道这个常识,并非是有心之举?”
张万年说道:“然后他发现王晨中毒了,怕摊上事,或者是怕送去医院要花很多钱,所以干脆一走了之,让王晨自生自灭?”
我说不太可能:“王晨在村子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大家能教他做饭,谁家办席让他去吃几顿饭,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整个村子,可能只有我堂姥,偶尔会给王晨带点荤菜过来,现在我堂姥已经死了,谁会这么热心肠,突然对王晨很好,还从镇上给他带烤鸭,又给他炒好这么多菜?”
“你们看到村民们对王晨的态度了吧,他们对王晨不会做到不管,但也不会好到这种程度,所以我觉得很反常。”
张万年叹道:“明明人家已经很惨了,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心狠,连个傻子也不放过。”
江雨欣说道:“这个人肯定是村子里的人,至少是跟王晨认识的,王晨的智商只有几岁,他在中毒之后由于身体难受,肯定会跟小孩子一样大喊大叫,那样周围的人就会听见。”
“周围的人没听见,说明当时那个人在安慰王晨,王晨对他也很信任。”
我难得听江雨欣说这么多话,没想到她也这么聪明,可能平时很少有机会接触到她,毕竟她是老板,我们是员工。
“王晨死得有点蹊跷。”
张万年看着我:“你跟你爷爷回村之前他就死了,偏偏他是唯一有可能知道当年推你下河的那个小孩身份的人。”
我没接话,张万年好像在暗指我爷爷。
江雨欣提醒道:“万叔,李老爷子看起来是个比较正派的人……”
张万年忙解释道:“不不不,我不是说祁安的爷爷,你们不要误会。按照王晨遗体腐败的时间来进行推算,他应该是国庆的前两天就死了,这个时候祁安的爷爷还在城里,而这个时候又是祁安的堂姥快要不行的时候。”
张万年又看着我,说得很直接:“那天晚上王晨的鬼魂来见你,他已经快要把那个小孩的身份告诉你了,结果这个时候你堂姥的鬼魂出现,把他给吓走了,不让他把真相告诉你。”
“王晨的死,就好像有人在阻止你查找真相一样,所以你堂姥的嫌疑最大,虽然她已经倒床了,但她也有可能指使别人去做这件事。”
我长叹了一声,心里有些烦躁起来:“怎么会这样呢,那小孩到底是什么秘密身份不能曝光,能把一个无辜的傻子给灭口,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吗。”
江雨欣秀眉微蹙,提醒道:“其实还有一个可能性,王晨的死兴许不是你堂姥造成的,而是那个小孩,那个小孩如果还活着的话,现在应该跟你年纪差不多大小。”
“他也有可能来灭王晨的口,不让你知道你小时候的事。”
我想了想,皱眉道:“可是我是在到了那条河的河边之后,才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些记忆,如果不是因为我堂姥过世,我根本不会回来。”
“而王晨在我堂姥过世之前,他就已经被人害死了,如果真是这个小孩在灭口,他是怎么预料到后面发生的事?怎么预料到我会去那河边,然后在那河边突然想起来我小时候被人推下河过?”
张万年眉头紧锁,叹道:“主要是这件事,我们只知道王晨是被人故意加害致死,但是我们没有过多的线索去查这个给王晨做饭的人是谁。”
“先不管想害死王晨的这个人,是你堂姥还是那个小孩,首先给王晨做饭的人,一定是村子里的人,而且王晨对他很信任,基于这两点,做饭之人就不可能是那个小孩,因为王晨知道是那个小孩当年把你推下了河,那小孩也不太可能一直在村子里。”
“如果我们现在能找到给王晨做饭的那个人,兴许能从这个人嘴里问出点什么。”
张万年的思路完全没问题,但我们现在进入了死胡同。
我们怎么去找给王晨做饭的那个人?
一来王晨已经火化了,二来农村没有监控,三来那个人没露出什么破绽,四来人家不会主动承认。
那我们怎么去找这个人?
我冷静下来,思考了半天,突然想到一个主意:“今天白天的时候,王晨家里来了很多人,当时我们去收集那些饭菜的时候,肯定也有人注意到。”
“如果给王晨做饭的人,就藏在这些人当中呢?”
“现在我们手里有一份检测报告,能明确王晨的死因,但是不能明确有人故意加害王晨。如果我们今晚把这份检测报告在村子里到处宣扬,说王晨的死有问题,我们明天一早要去报警。”
“那今天晚上,给王晨做饭的那个人,有没有可能来偷这份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