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涛支吾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杨海见儿子回家,这一个月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也没有强迫儿子交代这一个月来的经历,似和他之间已经存在某种微妙的罅隙。
其实王氏刚开始几天也提出要去找儿子,但杨海阻止了,他认为那兔崽子过几天就会自己回家,如果去找他求他回家,那么今后在家里他将会更加肆无忌惮地和自己抢酒喝。
让他吃吃苦头也好——这是杨海的第一想法。
然而过了半个月依然不见儿子回家,他也有点急了,但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没错,他愣是再三否决了王氏出门寻找儿子的请求。王氏原想自己去找,可她打小不敢一个人出远门,只好每天在村子附近转悠打听儿子的下落,结果自然是杳无音讯。
杨涛回家后,不怎么和父亲说话,自然也就不再和他抢酒喝,杨海看着儿子这个变化,不由得觉得自己当初没去找他是个英明的决定,否则他哪里会这么乖?于是从此,饭桌上只有他一个人滋滋地品着酒。
有时候杨涛听到父亲的咂嘴声,喉结会不自主地抽动,但也仅此而已,他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对于他来说,能重新回到这个温暖的家就已经是一种幸福,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再和父亲去争呢?
他一度以为自己戒掉了酒,王氏和杨海也这么认为。
杨涛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每天早出晚归在田间地头奔忙,虽然辛苦,倒也充实。他一直没再主动向父亲讨酒喝,许是随着年龄增长,自制力足以抵抗酒瘾的侵袭。
不过逢年过节,父子俩似有默契般,父亲会倒一碗酒给他,而他也不会客气。所以这段时间他特别盼望各种时节。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杨涛就到了适婚年龄,杨海做主让他娶了村东头门当户对的张家二女儿张巧,这丫头嘴甜,特讨杨海和王氏的喜欢。
杨涛第一眼见到张巧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虽然已年方十八,但他对儿女之事的认识仿佛还停留在吃奶阶段,倒是张巧,第一次见到杨涛,脸颊绯红,含羞带笑,心肝儿早已被眼前这身材壮硕的傻小子给掏了去。
第一次在杨家吃饭,张巧扭扭捏捏地坐在杨涛身边低头不语,手捧着碗用筷子一点点往嘴里送饭粒,又一点点挨近杨涛,可是杨涛居然嫌她碍手碍脚,自己想甩开腮帮子也不方便,于是时不时瞪她,张巧浑然不觉。还是王氏看出了端倪,饭后拉着儿子谈了好一会儿心,又拉来儿媳,说你们俩一定要相亲相爱才能白头到老,杨涛不明就里,倒是被母亲说得心烦意乱,稀里糊涂就应付了过去。
一直到第二年年末,张巧的肚子都没有动静,这急坏了杨海,他可一门心思想着抱孙子呢,他经常旁敲侧击地问两个人的房事过得如何。
杨涛此前在周围人的循循善诱之下已经将对男女之事的认知从吃奶阶段提高到了正常成年男人阶段,但他并没有把父亲的话放在心上,每次他都哼哼哈哈忽悠过去,这让日渐老去的杨海着实伤透了脑筋。
一天干活的时候,杨海听朋友说人之所以不生孩子很可能是得了不育症,男方女方必定至少有一个人出了问题。他寻思儿子结婚这么久都没给他带来个孙子,没准就是有人得了这病,于是隔天他便请大夫到家里给儿子儿媳都检查了一遍。
大夫说问题主要出在杨涛身上,可能是小时候酒喝得太多伤到精元了。杨海心一紧,问大夫有什么治疗良方,大夫开了个方子叮嘱患者要按时吃药不育症才能痊愈。杨海大喜,以为自己抱孙子的梦想指日可待,每天催促儿子吃药,似乎比他自己得病还上心。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没有谁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家香火断而不续。
然而让杨海失望的是,一年过去后,张巧的肚子依旧不动声色,这让他愁白了头,皱纹在脸上的刻痕愈发深邃,经常躺在床上彻夜不眠。
虽没有人明说,但杨海知道,自家断了香火,肯定会有人在背后非议说他可能以前做过什么缺德事,因此才会绝后——人言可畏啊!
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他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终于,一天上山砍柴的时候,他一不留神从山顶滚落,幸亏被一棵树拦住,才没有当场毙命,但也摔断了腿,尽管后来接上,但再也不能干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