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我扶到床边坐下,又慢悠悠的斟茶递水,我接过水杯,喝完。
这才感觉身体好一些了。
他也坐了下来。
他此刻跟我面对面,皮笑肉不笑的像在欣赏一个猎物,这样的对视让我很不耐烦,到底说不说。
我刚想吐槽出来,只见他伸出右手一下子就将脸上的皮肤撕了下来。
伴随着撕拉的声音,我的瞳孔逐渐放大,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再次震惊于,这个男人居然毫无预兆的撕下一张人脸。
此刻他脸上还带着一些白色物质,像胶水?我也不清楚。
我细细的打量着他破败的脸。
他生的很好看,用好看来形容不为过,眼睛是那双神秘人面罩下的瑞凤狐狸眼,深情又狠冽的双眼下是高耸的鼻子,只单看上半个脸,绝对称的上是贵气的翩翩公子,可那下脸靠近嘴角的一道血红的五厘米长疤却破坏了贵气的模样。
虽然这个疤不影响美貌,可越看越扎眼,像受刑的土匪。
他看花玉兰一直盯着自己的疤痕。
眉头瞬间锁紧,好像下一秒就要爆发怒意,可他忍住了,只是冷漠的询问了句:“看够了吗”
我听到他讥讽的语气,知道自己刚刚很冒犯,往后挪了一下
这个动作也是让他注意到了,他快速将怀里的帕子抽出,半遮脸颊,眼神要杀人一般,一字一句,声音愤愤:“我知你厌恶,所以从军中那次我就忍住了没告诉你”
军中?是当时边境……
他没有像之前一样,对我生气,也害怕自己的疤痕会对我有什么影响一样,好像一撕下王爷的身份,他敏感了许多,这还是那个欠打的神秘人以及南轻煜吗。
“我只是好奇你的身份,你不用误会,我对你的脸不感兴趣”
南轻煜听到这话,手里那脸皮慢慢的抓紧了几分。
“所以,我要叫你什么”
“夫君”他突然冒出两个字整的我很无语。
我又问道:“太后知道你不是王爷吗,那陛下之前对我做的这些事,还有说的话,他也知道你不是王爷?”
他并没有因为我的询问感到不耐烦,依然耐心的解答着
“皇帝有所怀疑,至于太后……我不知道”
“你……”
我越想越多,似乎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可越是知道!心越是揪着疼。
我宁愿他只是一个互不相干的人。
“不是……”
他说出这两个字,我心里才如释重负一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有这个想法。
“太后一直想找寻自己的小儿子,当年叛变,新帝刚刚登基疑心太重,设计让南轻煜坠入山谷销声匿迹,而我本是前朝于府的嫡子,曾受你父亲救命之恩,后来叛乱我从家里逃了出来,进了山占了王,也就是现在的虎庄,这么些年我一直找机会进入皇宫”
“是,我是想为你父亲报仇,我知道当年的事,是南璟瑜在搞鬼,他连自己亲弟都能下毒手,又何况自己的老师:花父!”
“我冒名顶了南轻煜的身份,一直到现在,所有人都相信我就是王爷,我也在一步步找更多前朝官员,只是还是被南璟瑜怀疑到了头上,否则,你以为牛家能安然无恙吗,他只是为了激我,看我去边境后会不会露出真面目,玉兰,你知道的,我们的敌人一直是当今的圣上”
“现在皇太后也向着我们这边,他不知我是前朝人,只当我是一枚棋子罢了,她要当武则天,我就帮她,所以,现在大势就差一个机会,也是时候要拉他下水了”
他说的激动,像着了魔一样拉着我的肩膀,让我认真听他说的每一句话。
我全程没说一句话,任由他的拉扯。
“你……为何不说话,你不信我……?”
他见花玉兰一直没开口说话,鬼魅又冷漠的声音再次杀气腾腾的响起。
我不慌不忙的将他抓我肩膀的手弄开。
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恍惚,他的话,能信几分,那可是皇上,难不成要将前朝复兴。
“没有,你冷静一点,从得知你不是南轻煜,得知你是虎庄的那人已经让我很震惊了,你…能不能让我思考一下。”
他并没有收回疯魔的状态,忽然抱住我,紧紧的要把我融进身体一样
“我不会再骗你了,你不要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他的话冰冷刺骨
他疯了
“我叫于长苏,玉兰,兰儿,你只需要相信我,我复兴前朝都是为了你父亲,也是为了将正确的道路引导回来,你懂吗”
“你当真以为这么多年听到的故事都是真的吗”
“前朝天子暴政从来都不是无迹可寻,莫不是你父亲是太上皇的至交,那虎符怎么会交给文官的你父亲,而天子一直以来也从未对你父亲如何”
“只是……”
他将前朝的事又重新同我说了一遍,说到日落,说到我心里疑惑和不解越来越多,不可信不可信,一定不可信。
他说从头到尾,花家就没想过另寻他人,前朝皇帝因为皇后死了,之后性情大变对任何人稍不如意便领罚,当时的丞相谄媚之极,前朝皇帝听信丞相所言,文官都是无用之人,对满朝文官更是杖杀之多
到后来,花家也被皇帝多次召见,而花父一直知道这个皇帝是什么脾气,对此只有远在南家游玩的太子才能劝的动皇帝,而深受太上皇的嘱托,为江山社稷,皇帝必须要休息了,花父是为了找前朝太子去找了南家,而其他人也是想推荐太子上任,前朝皇帝以为花父是为了让南家上任,所以遭到灭门,而导致灭门的事是牛家受南家蛊惑而至
当年南家势力逐渐大了起来,花父找到前朝太子,同时培养南家两个孩子当以后的忠臣,可南家的夫人野心颇大,教唆朝廷命官,让南府成为新的陛下,便在杀害花父之后,杀害了前朝太子。
“花父的笔记也被撕去一部分,那部分就是对前朝太子的记录,花父的本意是逼前朝皇帝下任,他的儿子上任,并没有南家,你若不信,自己看看便知”
他从怀里拿出一本本子,那本子一看就知道是我在地窖找的,我颤抖着手接过本子。
打开一看,果然跟地窖看到的花父的字一模一样。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些字。
所以到头来,我的父亲才是最终让前朝换皇帝的导火索,若他不去找太子,会不会一切都会正常发展。
不!他若不去找太子,那花家满门抄斩的时间就会提前,波及的人就更多。
“你斗不过的……我不会参与的”
我合上本子缓缓开口。
于长苏听到这话,眼底随及一转的寒意,慢慢的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因为怒气,他的呼吸声似乎也在慢慢加重。
他眼底的不甘和狂躁在他闭眼深呼吸时又变化了
再次睁眼,他语气冷淡:“既然如此”
“那你也不会在意,你那些所谓的在乎的人”
我看着他逐渐露出的杀意,开始害怕起来。可听到他说出这些威胁的话。
我也怒了起来
站起身,质问道:“你威胁我!”
他在我还没有完全说完时一手用力捏住我的下巴
表情泛着丝丝戾气,嗤笑一声
“花玉兰……我不会杀你,可不见得我不会杀你身边人,我说了,你要么帮我,要么闭嘴”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一把小刀抵在我的脸上,刀锋慢慢的划过我的脸颊到我的嘴巴,直接让我的恐惧升级到了顶点
再次害怕起来。
于长苏看着眼前人的警惕又害怕的眼神。
慢慢的松开了花玉兰
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拿起了地上的脸皮。
看着那窗户日落的光线。
沙哑道:“我信你”
他一如既往的从后窗跃出。他走后我浑身瘫软,跪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我承认我能看出他并不想杀我,可他的威胁还是起到了作用。
“于长苏……”
“高长苏……”
我默念着他的名字……
他还是在骗我。他也从来没破解到父亲的文字。
花父在本子里写的话,以及那暗预的太子
就是此刻装成南轻煜的人,前朝太子——高长苏
高长苏没想到,其实花玉兰早在笔记里发现端倪,他以为他能瞒天过海,殊不知花玉兰的聪慧向来都是一顶一的。
那天后,花玉兰再也没见到“南轻煜”
她想过要将此事告诉皇太后,可她又在犹豫。
犹豫似乎这样发展就能为花家和牛婶报仇……
又或者我在犹豫……是不是要对他彻底死心。
他真的是高家人,他……
他们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拉南璟瑜下台,皇太后想当皇上,高长苏想当皇上。
我呢……
我想好好活着。想远离这一切。也想报仇,我真的想替花玉兰报仇吗,南家人斗不过。高长苏呢……
我就能替她原谅他的父亲吗……
我借着她的身体,不做这些事,这些事也会找上我,所以从来我都没有避开这京城的一切。这场戏避无可避。
这一个月,风平浪静,我一直没能见到那天的高长苏,也没有见到“南轻煜”
好像……好像南轻煜这个人已经死了,我的夫君也已经死了。
“小姐,外头风大,似乎是要下雪了”
小琴从屋里拿了披风,盖在我身上。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池塘边坐了许久了。
“小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这几日我都见你闷闷不乐,眉头一直皱着,是不是因为王爷先前的事啊”
小琴还是大大咧咧的样子。
我没有任何表情起伏,过了一会儿才站了起来,叹了口气问道:
“容儿姐怎么样了,在宫中的水司学的如何”
“托人去问了,秦大小姐身边的丫鬟说,秦大小姐一切都好,学习的差不多,过两天就回来秦府了”
“噢,小姐,那卫老也要回来了。水患一事终于是解决了,你太久没出去了,现在城中的难民都少很多呢”
小琴想方设法的想让我说话。聊聊天
可我也只是笑了笑,听着就好,不想开口。
“好了,我去休息了,你也出去吧”
“可小姐,你很多天没好好吃饭了”
“没听到我说的嘛。”花玉兰冷漠的语气,让小琴一时间愣在原地。
小琴站在原地看着小姐悲戚的背影走进屋里。
自家小姐这副样子她是第一次见,她实在是担心,可小姐到底怎么了。小画最近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担忧的紧,忍不住默默啜泣着。
我进到屋里,拿出虎符
自己之前答应过的,不会让他们冒险……
我想着重重便失魂落魄的躺在床上。
眼前的困境非常棘手。要不……
皇帝宫殿——
内殿,南璟瑜看着墙上自己的画像,表情乌云密布
陡然沉下脸
看着画像自言自语道:“有所动静了吗”
黑暗中的暗卫纷纷出现跪在地上。
“陛下请吩咐”
“也罢,就失了这一颗棋子吧”南璟瑜道。
暗卫听到此处,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又异口同声道:“是”
随后隐入黑暗,不见踪影。
“等很久了吧,进来吧”
门口早早等着的牛毕文这才毕恭毕敬的走进内殿。
跪拜在地上。
目光灼灼
“陛下见臣,有何事吗”
“朕一向很信你,除了余纪淮,你现如今也算的上朕的左膀右臂”
“臣惶恐!”
牛毕文依旧跪在地上。虽话语忠诚!可那早已如死潭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早将任何事都不放在心里了。
“你真说了?”
“你觉得她会信你?”
“你是满门抄斩花玉兰全家族的罪人之子!”
米邑成柯不甘的喊道。
明明是她先与他生活一起,为什么她这样都没能让两个人自相残杀。为什么她捷足先登,明明只是利用,可最后自己才是被利用的那一个。
皇太后的信是她给的,她知道皇太后一定会告诉花玉兰,而花玉兰一定会质问南轻煜。毕竟之前这么多破绽,她都表达过了,她不会愚蠢到这种地步。
她见不惯高长苏对她的上心,明明复兴的事,她帮助才是最大的!
高长苏此时已经顶着南轻煜的脸了,听着米邑成柯的质问,他没有答话。
“愚蠢!无知!”
米邑成柯的手就要打向高长苏时在半空停住了。
她不甘心的收回手。
“你若坏了计划,不能当上王,父王会亲自找你,你的欺骗对我有用,对阿萨可没用。”
她说完这句话才飞身离开。
从头到尾。高长苏都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米邑成柯的离开。好一会黑暗中的高长苏才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阴森的轻语:事情才刚刚开始……
寅时——
“来人呐,来人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