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家家规森严,食不言,寝不语。
时家父女三人统一的坐姿端正,一手端着碗,后背挺得笔直。
都在专心地用膳,无人言语。
大堂内安静极了,只偶尔响起微不可闻的碗勺碰撞的声音。
时妍脂有心事,几乎是胆战心惊地用完了这顿早膳。
全程食不知味。
时忧没什么胃口,喝了碗粥便放下了勺子,用帕子擦了擦嘴,起身离开座位。
“我饱了,你们慢用。”
时文瑾这才缓缓抬眸,将筷子轻轻放在筷枕上,叫住了时忧。
“阿忧,你想进宫吗?”
时忧停住脚,转眸瞥了时文瑾一眼,眼神似笑非笑。
“进宫?您是指什么?”
时文瑾似乎也注意到了这句话有些歧义,轻咳了声。
“你外祖母很担心你,因忧思过重,近日一直缠绵病榻。”
早上的粥是南瓜粥,甜的,时忧喜欢吃。
时文瑾喝粥喝得有些腻了,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茶,继而缓缓道:
“这些时日你若是得闲,进宫住几日吧,也好陪陪你外祖母。”
时忧轻矜起眼,温润地莞尔。
“我听您安排。”
时文瑾眉梢微挑,意味深长地看着时忧,倒也没说什么,微微颔首。
“那你先回去休息吧。”
时忧淡淡微笑,落落大方地向时文瑾屈身行了个礼,抬脚走出门去。
唐执漆黑的眸看了眼时忧离去的方向,不卑不亢地向时文瑾行礼,“家主,唐执先告退了。”
语罢,转身跟上时忧。
时文瑾拿着茶盏的手缓缓收紧,放下茶盏,杯盏里的茶水溅出来几滴。
他看着唐执和时忧离去的背影,眸色微冷,嘴角没了笑意。
时妍脂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她那父亲,对眼前这副景象习以为常。
“唉,你们时家可真够有意思的。”
778899饶有兴致地调侃了句。
时妍脂淡漠道:
“是啊,究竟谁才是当家家主,可真不好说呢。”
她微微敛眉,起身行礼。
“父亲,那女儿也先告退了。”
“妍儿。”
时文瑾淡淡叫住她。
时妍脂嘴角轻扬,眸底划过一丝精光。
“您有什么事吗?”
时文瑾没有看她,慢慢地饮了一蛊茶,神色和语气都是淡淡的:
“一个时辰后,来我书斋一趟。”
时妍脂也是个人精,在时家呆了十几年,一下子便猜到了时文瑾的用意。
她面不改色,模样乖顺地道:
“是。”
……
时忧回到自个儿的院落,刚进门,便瞧见拂莞和语惊正满脸忧虑地望着门外。
见着她进来,可见地松了口气。
“少主。”
时忧瞥了眼身后,转身面向唐执。
“进来说。”
“是。”
时忧漆黑的眸意味不明地盯着唐执看,唐执的目光不避不躲,由着她打量。
看了会儿,时忧移开目光,转头朝屋里走去。
唐执看着时忧的背影,眸色渐深,抬脚跟了上去。
“你们俩在外面守着,按老规矩。”
临门一脚,时忧缓缓对语惊和拂莞道。
“是,少主。”
……
时忧走进书斋,看了眼里面的布局,眉梢微挑。
满墙的书架,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有政史国策,也有旁门歪道。
五花八门的。
卷轴、竹简、写满字的宣纸什么的满地都是。
按“时忧”的多疑性子来说,她是不会轻易让外人进她的私人空间的。
哦,个别心腹除外。
本也没指望一个痴迷学习的六岁天才会花多少心思在收拾屋子上。
时忧只是瞥了一眼,便径直往里走。
唐执看着这满屋狼藉,似也是见怪不怪。
他并没有直接进来,而是问了句:
“少主,需要我帮您捡起来吗?”
时忧来到书桌边的太师椅上坐下,懒洋洋地道:
“谢谢,只要你不嫌麻烦。”
唐执垂眸。
“不麻烦。”
时忧笑着眯了眯眼。
少年蹲下身,一样样地将满地的宣纸、竹简、卷轴挨个捡起来,并分门别类地放好。
时忧将双腿挂在太师椅一边的扶手上,两条悬空的小腿轻幅度地荡着。
裙摆下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腕。
白得晃眼。
她背靠着枕头,漆黑的乌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唐执。
眸底晦暗不明。
童影早发觉了时忧对唐执的特殊。
“宿主,唐执……不会是你以前的某个情人吧?”
童影摩挲着下巴,语气很不确定,试探地问出了口。
应该不会吧?
时忧虽惯是喜欢拈花惹草,但眼光向来高得很。
唐执长得并没有多出挑,况且……
他也没听说最近有哪个任务者被罚来位面做NPC了啊。
可也从没见这有重洁癖的主儿对谁这样亲近过啊。
她对唐执这令人匪夷所思的态度……
啧。
童影漆黑的眸子目光微戾,烦躁地扔了一颗水果糖进嘴里。
以后打死都不签身份成谜的宿主了。
太难控制,不确定的因素太多。
这般受制于人,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时忧散漫地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语气:
“童影,以后离004和桃酥远点。”
童影:?
童影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时忧这隐晦的嘲讽。
成吧。
童影冷眼,舔了舔牙。
“不过……”
“哈,我还挺意外的。”
没头没尾地,时忧忽然来了句,语调慵懒得很。
这话来得莫名奇妙,风牛马不相及,弄得童影一头雾水。
“什么?”
时忧轻笑出声:
“最近查了我不少东西吧。”
!!!
童影瞳孔微缩,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没管童影此时翻江倒海的内心,时忧笑得温文尔雅:
“怎么?连这个都没查到?”
童影缩了缩脖子,瞳孔因惊惧缩成了针尖大小。
时忧的性子阴晴不定,又喜怒不形于色。
无论什么时候,那张面上总挂着几分薄笑。
因此很难看出这祖宗到底生没生气。
猜准了没奖励。
但要是猜不准,小命没准就不保了。
童影盯着系统画面上的时忧,细细地观察她的表情。
……
……
妈的。
什么都看不出来。
童影欲哭无泪。
时忧有很重的精神洁癖,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这货脑子好使得很,人又阴险,也不知道她现在知道了多少东西。
撒谎和隐瞒显然是不明智的。
童影咽了口口水,干笑两声:
“您的背景资料全是空白的,为了以后更好地合作以及面对一些突发事件……”
“我总得多了解了解您啊。”
“您”都出来了。
时忧轻矜起眼。
“这样啊……”
童影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时忧莞尔。
“那问我就好了呀。”
说得好听。
童影垂眸,鸦羽般的睫毛盖住了眼底的晦暗。
他试探了那么多次,也没见这厮透露半点消息。
时忧低眉笑得更深,声线里也糅杂了稀碎的笑意:
“再等等。”
童影的食指手指不自在地勾了勾,不解道:
“等什么?”
时忧却不再说话了。
唐执已经收拾完了所有,将最后一叠书放好,他缓缓道:
“少主,您要我查的东西查到了。”
时忧微微挑了挑下巴,示意他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