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听到此处,脸色突变,刚想开口反驳,就听一个身形单薄的法老怒声道:“莫再与他啰唆,贼子可恶,罪恶昭彰,过往莫说,就看眼前,他当着我几人的面便都打杀了勿见法祖,如此罪行还岂能容他狡辩?”
那法老说着,突然将手一举,顿有数支水箭冲出掌心,寒光冷煞,径直射向十三。
十三一见傲然冷笑,长身迎向水箭,满脸不屑的道:“勿悲老贼,多年不见,你这不思进取的东西竟还好意思拿这雕虫小技前来哄人,也真是厚颜无耻至极了。”
话音一落,水箭相继撞在十三的胸口之上,顿时化作海水,纷溅四落,全无半点威力可言。
十三一见先是一怔,随即纵声狂笑,满脸讶异的道:“什么?就这本事?你是在逗我开心吗?”
十三做梦都没想到,身为法老的勿悲非但本事没有精进,反而还退步如此,瞧这阵势,又与那稚童玩的过家家有何区别?
十三无奈长叹,眼中鄙弃之色无以复加,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苦苦坚持的复仇之路到底值不值的,面对这样一群虚张声势、倚老卖老的家伙,自己便都将他们杀了,又能换回多少荣光?
耻辱!
绝对的耻辱!
十三黯然失色,突然对这恨之入骨的一切没了兴致。
“他们不值得。”
十三突然苦笑,神色呆滞的转身,满心踌躇的想就此离去,从此一切云淡风轻,再无任何恩怨纠葛,毕竟放过别人才能宽容自己。
蓦地。
胸前肌肤一凉,恍如针扎。
十三骇然一惊,只觉那一丝一点的冰凉、疼痛突然侵入肌体,直达血液,然后感知真切的遍走全身,通达四肢百骸。
“不好,一定是海里阴湿潮寒惹了病恙。”
十三猝然一凛,浑身寒颤——这感觉不同于先前的海底极煞之气,恍惚之间竟闯进了心脏之中。
“啊!”
十三一声痛呼,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远处观战的赤面老者一见心头一紧,刚要上前查看,就听旁边的莫丹阳道:“丹锦师兄,你快看,十三施主他怎么了?”
周丹锦打了个稽首,压低声音道:“莫声张,据贫道观察,此乃十三施主暗使的计谋,他一定是想到了制敌的办法,才以此计诱惑,你就等好吧。”
莫丹阳将信将疑的点点头,看着越来越显痛苦的十三,道:“丹锦师兄所言甚是,原来竟有如此门道,看来我还得好好虚心学习才是。”
二人一唱一和,突然把刚刚迈步前去的赤面老人给阻了下来,心中一时犹疑,竟莫名其妙的相信了周丹锦的话。
十三喊过之后,突感心脏冰寒难耐,随即寒气四散,瞬间布满身体各处,整个人似乎都被冻僵了一般。
十三拼力抵抗,试图用自身真气将这冰寒吸纳,可谁料,甫一用力,身体里的所有劲力竟如流水一般四散消去,不过转眼,整个人竟如无骨的瘫子倒了下去。
恍惚一霎,他突然醒悟,原来自己一时狂傲、大意,竟中了勿悲老贼的奸计,看来他那一手平平无奇的水箭背后早就偷藏了杀招。
十三愤然怒视,拼力苦撑,就见那勿悲法老轻踏海水,飘然向前,冷冷一笑,道:“孤冶子,先前我海底城邑对你百般纵容,没将你挫骨扬灰已是最大宽恕,可你不知感恩,今日算来,你可就再也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话音一落,就见一个额间有痣的法老走上前来,道:“孤冶子,快来受死吧!”说着,那法老突然袍袖连挥,搅起两股涛涛凶浪,现出凶神恶鬼的容貌,一左一右逼近十三。
十三一见眉头一紧,脸色骤变,慌张的向后挪去,怎料,那体内的冰寒越来越重,莫说避逃,便是动一动手指怕是都有些困难了。
赤面老者一见十三如此,终觉势头不对,纵身化成闪电,倏然到了十三近前,伸手便扯他的手臂,便在这时,旁侧两个法老同时出手,迫的他不得不中途停手,奋起反击。
远处石碑旁,大老大去而复返,心中确实执意离去,可自己走了很远不见二老大二人随来,心中突又起了挂牵,左右一想,断然返回,目的是打算继续规劝二人同行离去,假若二人不从,执意在此逗留,他便也做好了舍命陪君子的打算,大不了三兄弟一起同生共死,慷慨赴义总要好过自己一人独活。
可他哪里想到,自己的一来一去间竟把茫然乱逛的水生给引了过来,直骇得二老大手舞足蹈,满脸骇异,扯着三老大直指水生,想要告诉他,原来二人竟有几分相像,弄不好还有些根源可查。
只不过,此时的三老大一心盯看十三,哪还有心陪着二老大一起惊骇。
“你们这些家伙,凑在一起,搞什么名堂?”
水生突然出现在大老大的耳畔,茫然不解的问,吓得大老大惊叫一声,一头栽进了二老大的怀里,惹得二老大一同随他大叫,甚是夸张。
二人叫声终于惹来了三老大目光,本想怒声呵斥两句,可一看水生那赤鳞红发、惶然无措的样子不由微微蹙眉,隐隐感到二人之间似有某种联系,却一时间又说不明白,百思不解,满面戒备。
水生吓怕大老大,又见二人举止浮夸,颇觉趣味,于是朗声大笑,甚是畅意。
不过当三老大目投来是心中不由一凛,见他同样一身赤鳞覆体,夺目耀眼,尤其那容貌更生的英武俊秀,卓尔不凡,心中突然生出几许嫉妒与羡慕,脸色随即变冷。
水生看着三老大沉吟半晌,也未说话,目光一转,看向远处受困不起的十三,突然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想起了几许往事,突然脱口而出道:“乖乖,这个家伙怎么也来这海底了?”
大老大惊慌过后,勉强平复心绪,心有余悸的离开二老大的怀抱,待等看清水生容貌,不由冲冲大怒,双拳一握,跳到水生面前,耀武扬威的喝道:“喂,你这混蛋,刚刚可是你偷偷吓我?”
水生一愣,盯着大老大猝然失笑,道:“喂,你别胡说,我水生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怎会做那弱智、低俗的勾当?”
大老大闻言突然大怒,拳头举在水生面前,用力的挥了挥,道:“小子,你莫胡扯,我大老大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今日你惹麻烦了,惹上大麻烦了!”
水生渐大老大说的煞有介事,不由得笑弯了腰,全然不顾这身前左右所暗藏的杀机。
“嚣张!简直太嚣张了!”
大老大气的直跺脚,咬牙切齿,怒不可遏。
二老大也跟着一起咆哮,道:“混账王八蛋,你竟敢戏弄大老大,这分明是瞧不起我手足三兄弟,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蓦地。
三老大一声惊呼,挺身挡在三人面前,急声道:“小心,水箭!”
话音未落,就见二老大突然用力拉开三老大,水花一翻,变成海豚,倏然去远,那冷煞森寒的水箭恰好贴着他的腹部和三老大的腰际猝然飞落。
一支水箭消逝,接连又有数支飞速而来。
水生心思单纯,看着二老大突然变成海豚颇觉新奇,傻呵呵的望着,浑不在意那即来的水箭。
大老大一看二老大两人远去,心中突然一轻,刚想转身逃跑,突见水生木然呆立,不由心绪一转,本想喊喝提醒,可时间已然不及,于是长鸣一声,化作海豚,上前重重的将他拱向一边。
随即,呼啸而至的两支水箭突然洞穿他那肥胖的躯体,一声惨叫,鲜血染红海水,大老大随之翻滚而去,慢慢跌落在地。
“哦?”
水生突然被撞,骇人惊呼,待他避开水箭,稳住身形,回身再看时,不由大惊失色。
二老大二人去远,突听见大老大的惨叫,忙慌回头张望,一见大老大受伤翻落,都不由失声惊呼,争相奔了回来,就在此时,数道水箭猝然而至,恍如一面帘布,生生阻住二人去路,就听那驭使水箭的法老突然怒声叱道:“可恶鱼贼,你等也敢趁乱混入海底城邑,看来都不想活了。”
二老大化成人形,急慌慌的避在水箭帘幕的一边,急声呼喊,怆然泪下。
三老大接连喊了两声大老大,终将泪水一展,目露凶光,斜眼睨了睨几个长老,突然振臂咆哮,转身奔去。
为首的法老一看,突然一阵诡笑,道:“今日海底城邑喜迎各路瘟神,看来我等老朽不列开阵势,好好迎接一下便失礼数了。”
话音一落,陡见四下光色猝然再暗,紧跟着上上下下、四面八方突然涌来无数黑甲武士,一个个身高过丈,刀枪剑戟,煞气森然,尤其是他们胯下所乘的龙头坐骑,每一个尽都眼露异彩,吐气成刀,远远看去煞是可怖。
三老大想尽办法终于避开水箭掠到了驭使水箭的法老面前,怒喝一声,举手便打,那法老傲然蔑视,冷声道:“无知小贼,不自量力。”
话声一落,大袍一挥,三老大顿时如风中秋叶一般倒着疾飞而去,瞬间撞散水箭帘幕,径直掠过水生面前,唬的他惊呼一声,飘身随去,伸手将他拉停下来,道:“怎么样,可有伤着?”
三老大稳了稳心神,满脸凝重的环顾一眼四下里密密麻麻的武士以及渐渐变得暗淡海水,掷地有声的道:“先莫管我的死活,你若念着大老大救你的一点情谊就赶紧掩护我,去把那白发义士救了,驱逐他体内的邪祟,咱们一同联手捣了这海底城邑,如何?”
水生一听道:“这个好说,你先在这儿等我一下!”说着,腰身一挺,猝然一声长啸,化做赤龙,摇首剪尾,径直向着十三奔去。
赤面老者怒战两大法老,丝毫不落下风,周丹锦等扶幽道士一看眼前局势,若再冷眼旁观,无动于衷总归说不过去,于是彼此呼应,各取兵刃纵身上前,原想帮衬赤面老者一起战取法老,可怎料那围聚四周高下的武士一见几人出手,顿如墙壁倒塌一般的轰然跳落数千人,猝然阻住去路,骇得几人惶然止步,面面相觑,随即怒声喝喊,毫无畏惧的冲了上去。
大战一起,海水顿起波澜,倏然荡漾开去,地覆天翻,恍若末日即临。
魔格野原本被水生载着突然闯进海底城邑,一路疾行,恍入无人之境,虽然路间亦有城邑武士阻拦,可那赤龙毕竟凶猛强悍,净都将那武士撞的东飞西跳,毫无阻抗之力。
当然,路间亦有那城邑法老所设下的法印机关,可不知何故,一旦遇上赤龙尽都形同虚设,畅行无阻。
如此一路前行,风景迅捷旁落,畅意之情无法言说,直喜得魔格野情不自禁的摸出了那支重新炼化出来的洞箫,有意无意的吹奏起了《松涧深》那箫声起落悠扬,婉转迂回,演绎出来的竟是无尽幽深的里喜怒哀愁、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