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情遗愿、计谋崩

都龙笑容不止,望着十三,面色慈祥,痛苦半晌,突然口中吐血沫的道:“十三大侠,谢谢您成全老夫夫妇,此生恩德,浩瀚如海,看来老夫已无力偿还,唯有来世做牛马,再予报答。”

都龙说完,身子一晃,歪歪斜斜的倒了下去,他面现苦笑,双手把住剑柄,用力向外一抽登时鲜血喷溅,煞是骇人。

十三一见紧忙上前,伸手意欲搀扶,却见他连连摇头,十分吃力的捧着铁剑递到十三面前,还不等十三接过便即倒了下去,脸上笑容未止,已然重又变得幸福。

十三目瞪口呆,眼见着都龙跌倒,铁剑落地,木然呆立,再见都龙落地之后,面目扭曲的将手伸向碎夜婆婆,只可惜,此时他已奄奄一息,哪还有半点气力能到达那近在咫尺的距离。

原来,世间最远的距离竟在这满目热盼的咫尺之间,所谓天涯亦不过是望而不达的几许夙愿罢了。

十三终于醒神,慌忙矮身,急忙拉住二人的手,紧紧的将它扣在一起。

都龙满眼感激,两滴热泪终于同时滑落,而那笑容依旧幸福,但亦惹人心疼,不过此时最为难过的却非十三莫属。

弥留之中,都龙嚅喏呓语,十三附耳贴近,只听他说的却是:“可怜的璎儿······入魅花儿······小彩鱼······”

十三茫然不解,还待细听就见都龙躯体猝然跳动而起,骇得他紧忙闪避,不过恍惚瞬间,轰的一声,都龙终究躲不过碎尸万段的悲惨下场,被那困顿半生的满腔热血以及最后的深深不甘炸得碎如齑粉,最终成就了他那邪不胜正的伟大宏愿。

只是十三自然不知这巨大的爆炸之源来自哪里,还慌慌张张的以为那是自己铁剑的威力过剩,无心所致。

当然,世人见了也一定亦同他想,坚信不疑。

可是,这一幕在那有心筹谋、故意祸乱的人看来却是一眼洞穿,一目了然。

只不过,人家愿不愿意与人如实述说,或者故意歪曲事实,添油加醋的乱说乱讲,也便不得而知了。

十三惊慌失色的收回铁剑,余悸未消的看着脚下鲜血淋淋的碎尸心情起落,痛难名状。远处,火应吾等人初时一见十三和岳霖悠然相继脱离栅栏刀阵,俱都骇得大惊失色,慌

忙避到阴暗角落,小心观望。

待等都龙突然出现,十三与之大战,火应吾才猝然醒神,紧忙暗中施招,重新困住岳霖悠然,趁着十三无心分神之际,快速将岳霖悠然就地斩杀。

十三失神呆望,耳畔里不断传来岳霖悠然大战铁藤刀阵的兵器撞击声和他那欢喜难抑的

呐喊叫嚣之声。

十三黯然失笑,知道岳霖悠然暂时无碍,心中忧虑顿去大半,只是自己笑容里的痛苦又突然变得汹涌如潮,无可言说,直至晦涩。

蓦地。

都龙血水尸块之中突然闪起一点光色,继而,一个鸡蛋大小的青黑球儿慢慢显现出来。那球儿慢慢滚动在血水之中,悄然向前,渐渐舒展,竟有几分破壳重生的样子。

十三大为不解,俯身查看,就见那球儿似有怯意,突然加速,疾飞向前。

十三不及多想,一剑拍下。

一声刺耳脆响,球儿四分五裂,瞬间归于安静。

十三断然撤剑,仔细再看那那球儿碎瓣已然散于血水之中,再无半点痕迹。

十三出神半晌,暗暗摇头,待他刚要转身离去之际陡见那沾染鲜血的剑身之上竟然粘起了几粒闪烁透明蓝光的奇异种子。

十三愈觉新奇,小心翼翼的收下一粒种子,拿在眼前,看了半晌,突然心念一转,脱口而出道:“这难道是入魅花的种子?”

十三说完突然想起了那为爱痴寻一生的西地歌者勿念傲,又不自觉的想起了魔格野,再看眼前这爱得粉身碎骨的一对儿夫妇,不由慨然喟叹,心绪悠然,紧忙一一收好花种,略一沉吟,所念的一定是那都龙老者临死之前一定有所托付,显然是那云珞的胞姐仍自散落人间,挂念未舍,死难瞑目,是以挺身直立,掷地有声的道:“贤伉俪恩爱齐天,感天动地,在下铁剑十三诚感敬畏,假若在天有灵,还请放心,我以铁剑为誓,不负千辛万苦,一定要将云璎姑娘寻到,亲手将这入魅花的种子交到她的手上。”

只是,世事常常如此,好话出口易,行事万般难,茫茫天下,浩如烟海,负气而走的魔格野都还没有半点音讯,十三又能到哪里去寻找那失踪已久的云璎姑娘?

岳霖悠然苦战铁藤刀阵,终因人单势孤,久战不下,正当他一筹莫展,节节败退之际突见那狰狞奔突的铁藤刀影猝然向后撤去,转眼无踪。

岳霖悠然惶然瞠目,怒举梭刀,戒备难除,左右环顾之际气喘吁吁,浑身已然乏力难当。

喧嚣终去,平静复来。

远避偷瞧的火应吾等人惶然瞠目,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自己精心设下的陷阱一个个被攻破,就连那困杀一切的栅栏刀阵也都能被人轻松化解。

“这是为何?”

火应吾面目扭曲,不断在心中悲声怒号,他想不明白,如此挫败,究竟是苍天有意捉弄自己,还是诚心偏袒十三?

如此结局,自己还有何颜面去见师父,又该如何向他辩解?

火应吾怆然怒目,挥拳猛打身旁尽显殷勤的门人,其时他又哪里知道,十三碰巧运气,破解一切,其时哪里有什么苍天眷顾,还不都是有心人在旁出手帮衬罢了。

自古常言邪不胜正,奸恶有报,就在十三一剑拍碎青黑球儿的刹那,瑰墨山顶的恶汉猝然哀嚎,声嘶力竭,他那仅余的半条命也在瞬间折损流逝,慢慢殆尽消无。

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被囿瑰墨山,数载沧桑,终难解脱,苦心经营一切,运筹帷幄之中大功将成,一切看来都似天衣无缝,无懈可击,可最后的结果却为何变得如此不堪?

他心中不甘,十指拼命扣住锋利、黝黑的山石,试图向崖边爬去,他想在临死之前再看看那不堪纷杂的人世,想想那错在哪一处的大意倏忽。

殷红的鲜血侵染了山石,心头久久不散的怨气一直驱使着他,慢慢向前,咬牙切齿,气急败坏。

隐隐间,日思夜想的旖旎风景再现眼前,虽然那山中的荒芜萧瑟令人倍感心厌,可那站在其中的红颜伊人却俏丽如花,纵然她刁蛮任性亦也动人楚楚,惹人怜爱。

当然,山色里一定不能缺少那若有似无的小师弟,虽然他都快想不起了他的样子。

山崖的风呼啸如刀,把刚刚怕来的他吹到了一边,他咬牙再来,如此数次,他终于倚到了一块迎风突翘的岩石旁边,气喘吁吁,面色惨白。

“回不去!再也回不去了!”

恶汉喃喃自语,眼睛斜望大修山的方向突然大笑,眼中带泪。

“方显,再见了!”

泪水滑落脸颊,冰冷刺骨,但他却倍感温暖,因为只有那一点点的温度才能将他与她的爱恋与不舍勉强的连在一起,风雨飘摇,难堪一击。

恶汉侧头迎风,瑟瑟发抖。他目光昏沉,远眺朦胧天色,心中不甘终如潮涌更迭,久久难平,他暗暗唾骂,深深自责,心念一切所付非人。

其时,世间行走,为求所需,谁人又能过得轻松。

譬如天音语婆婆,少年心纯,创幻境自娱却不料惹来一世麻烦,执念一生;譬如那诱惑都龙夫妇走上不归路的恶人秀士,绞尽脑汁的谄媚与他,还不是一心念着有个非凡的未来;譬如火应吾,机关算尽,小人做尽,为的还不是骊山宗那一把看似高立的头把座椅。

如此等等,人心深掩,谁又能一眼看透那伪面背后的肮脏,就如他一心信赖无疑的那人,谁又知道他是何时把自己深爱之人掳上床笫的;谁又知道,自己深爱之人是何时将心错付,把自己当成了一团空气,变得越来越暴躁,越来越不通事理;谁又知道,紧随自己身后的小师弟又是何时偷偷喜欢上了他的师姐,一生爱而不得,继而心念斜生,成了别人的梦魇,作了那人忠心的走狗。

恶汉自然不甘,也该不甘,可那又能如何?

或许,命数使然,一切早有安排,他的一生早就注定了是个失败者。

虽然他对此浑然不觉,充满向往,一丝不苟的活着,孜孜不倦的做着一场抓不住的幻梦。

岳霖悠然等待半晌,确认那铁藤刀阵已然彻底散去,才倏然长叹,心情略好,他快步奔到十三身旁,一见满地血水尸块不由深深蹙眉,道:“大哥哥,这······这是······”

十三怆然悲叹,道:“都龙夫妇!”

“啊?”

岳霖悠然破声惊呼,如遭重击。

“他······他们怎么会······他们原本不是好好的吗?”

岳霖悠然猝然落泪,虽然他与都龙夫妇交往不深,只算初识,可他却在二人与云珞的言行举止间看到了这世间模糊已久的浓浓亲情与暌违已久的家之温暖。

十三伸手揽住岳霖悠然的肩头,幽幽的道:“节哀吧!都是我不好,错看了他们的为人。”说着,十三略一沉吟,愁眉紧锁,懊悔又生,继续道:“他们彼此爱的深重,情感天地,令吾辈汗颜、敬佩,该永世不忘!”

岳霖悠然重重点头,挥袖拭泪,猝然冷笑,恶狠狠的道:“大哥哥,您别多想。悠然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一定是那骊山宗的恶贼暗中使了毒计,偷偷引他二老前来,有意陷害于您。”

岳霖悠然说着,目光一转,恰好望见角落里缩头探脑的向这边张望的火应吾等人,不由愤怒难耐,一声怒吼,道:“姓火的,你这王八蛋,赶紧给二公子滚出来!”说着,挥舞梭刀,奔了过去。

十三收敛心神,举目一望那蜂拥奔出的骊山宗门人,脸色一冷,随之飘身而去。

那舞刀弄剑而来的门人只仗着一时冲动,但见十三二人相继而来,气势汹汹,心中俱都生了怯意,慌慌止步,死死盯着二人手中的兵器,生怕一时不慎,被它取了性命。

火应吾蹑手蹑脚的走出角落,躲在众人背后,远远的望着,眼见一切计划尽毁,所剩无望,不由眼珠儿一转,扭头向山下跑去。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三十六计走为上,保全性命才是不容疏忽的大事!

这个道理,火应吾比谁都懂。

“站住!别跑!”

岳霖悠然目光如炬,一眼望见,愤声怒吼,纵身起在空中,这时火应吾身影一拐,消失于丛林掩映之中。

岳霖悠然慌急,紧忙唤出火麒麟,但听一声咆哮,火麒麟掠空疾去,落在拐角处的墙垛之上,甩头抖身,再叫一声,纵身而去,瞬间隐没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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