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格野一脸茫然的看着师父,见那赤烟听话的钻进了香囊,又见云霄子利落的收紧香囊,一把按在自己手心,然后出口长气,道:“好了!一切妥当,野儿,不用再伤心了。”
云霄子说着,转头看了看十三消逝的方向,道:“那小子叫啥?哪里人氏?”
魔格野摇头不语,云霄子突的拔高声音,道:“你刚刚叫他十三十四,我都听到了?你是不是想骗师父?”
魔格野听着噗嗤一笑,云空子懊恼的盯着远方,气呼呼的道:“你还笑,他是不是叫十三十四?”
魔格野接连点头,笑不自禁。
云霄子道:“就是了。这是什么破名字?谁给他取的?他的父母也不管管?。”
话音一毕,云霄子纵身跳在虚空,扭头想了想又忙不迭的跳了回来,紧盯着魔格野,略带伤感的道:“乖徒儿,那个十三十四人很坏,你若真喜欢他可千万得多加小心。若是他惹了你,令你伤心,你可千万别哭,一旦哭了,你就骂他,你一骂他,他就老实了,知道吗?”
魔格野看着师父一本正经的样子感到有些好笑,可听到后来却又觉得那话句句贴心,温暖无比。是以,眼眶一热,泪水涌了下来,频频点头道:“师父放心,野儿记下了!野儿知道怎么做了!”
云霄子说完泪眼斑驳的伸手摸了摸魔格野的头发,道:“野儿不哭,野儿长大了。野儿,你知道吗,南鹿山据说有一种会飞的怪物,很好玩,师父准备去把他抓来当坐骑,你说好不好?”
魔格野破涕为笑,道:“好呀,师父,您最好多抓几个回来,野儿想把它当宠物养。”
云霄子一听疯狂点头,道:“好!好!多抓几个,可是,野儿,你真的想好去重组四大异人,斩妖伏魔了吗?”
魔格野有些诧异的望着云霄子,道:“师父,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是师伯告诉您的吗?”
云霄子一摇头,道:“我才不听他叨叨,你也别问了,好不好?你就跟师父说,你真的想好了吗?”
魔格野郑重的点点头,一脸坚毅的道:“想好了,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云霄子听罢,接连摇头,一声叹息后道:“那就多多保重自己。那个十三十四若是惹你生气,你一定要跟师父说,师父一定要让他——”
“诶呀,师父,您快去捉怪吧,野儿知道了。”
云霄子嘿嘿一笑,再次跃空,可他在虚空之中再次冥想片刻,然后大踏步的走着消失于悠悠虚空之中,身后余音渐去的却是如何驱使幽魂小小子的秘法口诀。
魔格野望着虚空暗记口诀、默然无语——这个颠倒混乱的师傅总会在她心感不安的时候送来温暖,一生有此缘分当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于是,待那人去音杳时,她冲虚空裣衽一礼,略带伤感的道:“师父,您也保重自己。”
远路悠悠,凉风透骨。
魔格野收起心情,纵身跃上金蟒头顶,洞箫一甩,疾行上路。
行进中,她心情辗转,离家数日所遭遇的一切坎坷磨难都接连映过脑海,心中所受的诸般委屈就如那平静的湖面被人投了石子,一圈圈涟漪荡漾开去,无可抑制。
最终,师父的那张笑脸又现眼前,她竟想的吃然一笑,仿似所有不快都在那笑颜中随风淡逝,去不留痕。于是心中一暖,伸手入怀,慢慢取出香囊,恰有一丝凉风吹过,囊中赤烟袅袅飞出。
魔格野望着眼前飘渺流荡的赤烟,微微一笑,道:“小小子,这下好了,师父把你赠给了我,从此以后,我便是你的主人,你要乖乖听话,我决然不会差待了你。”说着魔格野歪头失神,须臾又道:“师父曾经说我体内灵气充盈醇厚,可以滋养世间万物,若得机缘还可化影成形、了道飞升,也不知这话是真是假。若果成真,那就更好了,你就可以——”
魔格野说着突然止言,一时想不出该怎样表述小小子被滋养后化影成形后的样子。
赤烟缥缈空中,左右流荡,貌似在做着回应。
魔格野摇头讪笑,道:“管他呢,所以,你现在要给新主人变一个——小魔妖?”
赤烟待魔格野说完,飞在空中围成了一个圆环,魔格野一呆,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话音一落就见眼前一阵迷茫,恍惚中,一个半尺来长的蒜头人身的怪物扑倒了眼前,骇得她慌忙向后闪躲,手中洞箫接连挥舞,直到那幻像烟消云散后才又气喘吁吁的盯着虚空,脑海中一片混乱,不知从何捋顺。
魔格野有些生气,她用洞箫指着渐渐聚拢的赤烟,道:“你这调皮鬼,谁叫你变化吓人了?我不喜欢你这样子,来,再给主人变个——”
魔格野经过刚才一吓,脑子变得有些迟缓,她用手搔了搔后脑,苦苦思虑着该变个什么东西才能有些新意。
赤烟搅动,蓦然之间,一个青衣白发的半尺小人儿突然浮在了魔格野的面前,惹得她抚掌大笑,道:“对!对!就是他!来,快给我鞠个躬?”
小人儿听话的站在虚空**手一礼,魔格野又道:“再给我跳个舞?”小人儿立时又起手弄姿跳起了舞蹈。
魔格野看得咯咯直笑,道:“停!不跳了,难看死了!十三十四,你给我蹲下,大哭三声,说你错了?说你对不起我?”
小人儿闻言照做,只是,它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一路追赶魔妖的十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其斩杀,可如何收取魔妖真灵却是一头雾水。无奈之下只好眼睁睁的望着那一道冷光慢悠悠的消失于苍凉的旷野之中。
猎鹰、黑寡妇相继破风而至,而它们身后却不见魔格野和那龙蛇的踪迹。
十三跨马候在路中等了多时,终因冷寒,驱马离去,那只懂事的猎鹰盘空而归,顺着原路去寻魔格野的踪迹。
残阳孤坠,暮色苍茫。
渐渐的,一轮如钩弯月挂上苍穹,映着漫天群星,明灭如梦。
十三纵马穿过一片稀疏的白桦林,跨过一道干涸的河床,终于上了一条平坦的大路。勒马回望,风色萧萧,孤夜独行,恰如弯月倒挂,寂寥如火。
十三突觉腹中饥饿,但又蓦地担心魔格野,路间踌躇思量时只闻一声龙吟破空传来,紧跟着,猎鹰长鸣,清亮入耳。
十三闻声远眺,就见那墨染的苍穹浓云暗涌,瑟瑟夜风频送凉寒。
须臾,金龙翼月搅云驭风到了眼前,再吟一声,已在浓云深处藏了身影。
十三隐约听到箫声,断续低沉,似有同样不鸣的夜之寂寥,于是,伸手取出风华留赠的竹笛,宫商一起便是嘹亮清音,暗暗应和箫声,自有一番离人渐聚的热盼与欢喜。
一声马嘶惊乱了笛箫和鸣的缱绻,十三蓦然瞥见远处一盏灯火闪过,瞬间又淡,腹中隆隆之声催使他纵马前行,偶尔应和几声笛音,不过是召唤伊人共聚,只期盼,早早吃上一桌美餐,慰藉一下肠腹的寂寥才算安然。
瑭阁镇的牌楼高大气势,雕工精美,不知何人挂起的一盏红灯在十三纵马赶到时恰好从那牌楼后面悠然转出。
十三借助灯火,勒马仰望,就见那灯火摇摇,画栋雕梁,古韵幽幽,想来,远见的一盏明灭定是此处了。
穿过牌楼,黑寡妇蹄踏青石,得得声响,自这静谧夜色传送,不知哪家门户才会为这远来的旅人掌灯,十三心中充满期待,尤其是那菜香酒热的盛情相邀。
未行几步,十三突觉身后风云鼓涌,勒马回望时就见金龙翼月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然后又迅捷无比的昂头远去,须臾才又身姿娇娆的落在牌楼之上,引颈长鸣。
十三望着金龙摇头苦笑,道:“你这龙儿也是多情,也罢,我就在这儿候着你的主人,你可安心了?”
金龙听完龙首低垂,冲着十三吐出了一大团雾气,冷声道:“你这坏人,野儿才不要你候,你尽管独身前去,最好一生孤苦才妙。”
十三万没想到一条龙会说出这样的话,于是,朗声道:“言语刁钻,这样讲话,野儿才不会喜欢你呢。”
金龙昂首冷哼,道:“要你管?大坏人。”
十三无语讪笑,这时就听猎鹰一声长鸣伴着箫声起落,魔格野终于近了。
十三拨马入镇,道:“好吧,我是大坏人,我这便去孤独一生,你在这好好候着你的主人吧?”
金龙一听,高声道:“你这坏人怎么说走就走?还真是坏的要紧。”
十三听完黯然窃笑,自打风华离世至今,他早都不记得笑的滋味,假若不是心中对那‘坏人’的自诩有了心弦,恐怕他的嘴角永远都不会再有上扬之日。
令人欣喜,寂静的小镇,孤陋的街巷,竟真的有人给十三掌灯开门,那是一座客栈,名叫七夜,一座门前高杆之上孤悬灯盏的古旧客栈。
十三在门前下了马,探身向里一望,就见客栈门户大开,一盏豆大的灯火摇曳明灭,把人映得影影绰绰、心绪惶惶。
十三放了黑寡妇,任由它追着猎鹰悄然远去,然后举步进了客栈。
“掌柜的,可还有客房住宿?”十三边走边问,就见灯火背后有个肥胖的身影正不停的冲着内堂礼拜着。
“有!有!”
掌柜的一听问询,紧忙转身跑了出来,那一霎,十三竟看的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