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刚想辩解就见云翳夏满脸怒色的走到近前,偷偷望了望云翳屠烛夫妇,终是心头一横,大声道:“你这石像好不通情理,先前求我助你,句句温软诚挚,满满心酸。如今轮到我们求你,你却如此推三阻四、疑神疑鬼。看来,你这人就活该被囚,活该永世不得翻身才好。”
十三一听紧忙制止,道:“兄弟,话可别这么说,前辈既然有虑,自有难言之隐,我们也不能太过强人所难。”
石像黯然失笑,道:“小子,你说的没错,我若是通情理,懂事故,又何会把自己弄的如此不堪。”说着,石像顿了顿,又道:“罢!罢!罢!命数使然,我又何必苦做强求,此生煎熬,已如九死,何作期盼?但只求,后世之人提及尚能念我几许良善便足以慰我疾苦过往。”
石像说完,话锋一转,语声突然舒缓的讲起了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那还是她与那人情投意合,双宿双飞的时候亲耳听他讲起的,那时的晚霞真美,美的让她不顾一切的追随,追随着她深深以为的幸福与未来。
当年恶魔囵圄现世作乱,引来西天恶火,一夜焚尽了西北十万疆土,所有生灵尽数被毁,这云木城、堰雪城以外的疆域以及大漠焚魔城都是殃及地之一。
大乱千年之后,云木山谷突然闯来了一个名唤云翳苟江的落魄书生,他见此地虽然荒芜破败但却也是个藏风纳气、风水绝佳的膏腴之地,于是止步歇身,开始筹谋打造山谷,以期在此开创出一个美好的未来。
熟料,这云木山谷在那一场大火之后本脉俱伤,积重难返,纵使云翳苟江敲破脑袋、花尽心思,苦苦经营了数年却仍不见有多少起色,于是心灰意冷的云翳苟江长叹一声,抛下一切,转身离开云木山谷,游迹八方,一去数十载,待他回来时已然多了个法祖的名号。
云翳苟江再次回归云木山谷,从外间带回了上百门徒,大肆建造云木城,同时还在山谷隐秘处偷偷的建起了一座法台,在那里设下毒愿蛊咒来换取云木山谷未来的繁荣,那毒愿蛊咒说:子孙后辈,男人矮小稚嫩、女人秽媚邪淫。
云木城建起数年,这山谷竟真的重新焕发了生机,从此花红草绿、树木葱茏,溪水潺潺,鸟啼蛙鸣,有着说不尽的闲适怡人。同时,更令云翳苟江意想不到的,这山谷的灵秀奇绝竟孕育出了天下至宝少阳果。
当然,欢喜之余,当年云翳苟江在那法台上作为交换设下的毒愿蛊咒也纷至沓来,一一应验。
如此数年,云木城一切安然顺畅,慢慢繁衍下来的人丁也越来越兴旺,云木山谷的名声也开始渐渐远播,越来越响,同时那山谷里秘藏至宝的消息也不胫而走,惹来无数贪慕者的侵扰与掠夺。
好在,云翳苟江初次出游时学回了大本事,手段不凡,不禁将那进犯侵扰的恶贼纷纷打跑还在谷中设下道道隐秘的机关隘口,骇得谷外之人谈之色变,忌惮不小。
于是,云翳法祖之名一时名噪天下,云木山谷从此也便有了世间至险一说。
旧事重提,言及至此,那石像突又静默,她那本亦波澜消淡的内心又突起微澜,眼前浮现的净是那人讲述这些逸事奇闻时的雀跃神情,那时的他风趣幽默、体贴入微,是个行遍天下的有志君子,或也正因如此,自己才会对他那么迷恋,舍死忘生,不顾一切。
当然,石像所言除了云翳苟江垦建云木山谷和云木城外,其他一切在那云木城的典籍之中绝无半点载,尤其是那法祖设下毒愿蛊咒换取山谷未来的卑劣之举,想来实在下作自无人敢予记载。
云翳屠烛夫妇骤闻谷中隐秘,心中虽有犹疑,但已了然大半,是以双双追问破解之法,就听石像长叹一声,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谷中破败的一切都受恶贼囵圄所赐,但生机重燃又受······又受那人所佑,所以——”
石像说着说着戛然止声,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何故,就听十三道:“前辈何故踌躇?您所忌讳的那人又是谁?我们究竟该如何破解这谷中的蛊咒,还请您爽快明示。”
石像沉吟半晌,道:“原本我也不知,后来一切都由天音语婆婆知会,我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云翳苟江离开云木山谷外出云游之时便就结实了那人,后来经他所授,学了本事,至于那建立法台,设下毒愿蛊咒换取山谷未来之事竟是他一时兴起与那云翳苟江开的一个小玩笑。”
云翳屠烛和释方罗刹听罢顿时恼怒,双双吼道:“什么?”
一旁垂首静听的云翳夏亦也随之咆哮道:“快快说来,那可恶的恶人是谁,看我不扒了他的皮才怪?”
锋离欢也急声道:“先祖,请您快快明示那恶人名头,他······他可真是无耻至极!”
石像犹疑片刻,叹息着道:“那人便是毁我一生的恶贼宏图?”
十三闻言失声惊呼,道:“什么?竟然是他?”
石像纵声苦笑,绝望而又委屈,幽幽的道:“不错,就是他!孩子,你现在总该知道我是谁了吧?”
十三一听紧忙屈膝跪倒在石像面前,伏首施礼,道:“孩儿古贺烟云拜见卿茱姨娘!”
石像一听竟突然失声大哭,道:“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
众人错愕,面面相觑,但又见十三拜的认真,满面欢喜,心中疑惑倍增却又不好多问。这时就听那石像止了悲声,稍作喘息,又语声急切的道:“好了,事已至此,我便不再卖关子了。孩子,你心仁善仗义,若想替这云木城解去蛊咒须得快些寻到宏图或者他的骨血后人,取之血,撒地侵染,诅咒便立即可破。”
众人一听欢呼雀跃,云翳屠烛夫妇闻言更是执手欢呼,喜极而泣。
只是,那宏图身在何处,哪里去寻?他的骨血后人又在哪里?
欢喜之后,众人又突然陷入静默,惆怅不已,这时就见锋离欢双手一拍,道:“我知道了,那个可恶的恶贼可能去了堰雪城,不如我们现在便就赶回去,看看能否在那儿将他捉住?”
十三一听立时醒悟,大声附和,道:“对!去堰雪城捉他!”
石像听完哈哈大笑,阴阳怪气的道:“你们这些娃娃,真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他那人向来狡诈多疑、诡计多端,岂是你们想捉便能捉住的?”
十三一听,紧忙问道:“那该如何是好?还请卿茱姨娘指点明示?”
石像一听十三唤她‘卿茱姨娘’心情便立时大好,语声和缓下来,道:“孩子,你可是真心无私的想帮这云木城破解蛊咒,难道就没有半点私心?”
十三一听立时面色羞红,语声支吾,不知该如何回应,直惹得云翳屠烛夫妇双双投来问询的目光,既有期待又有戒备。
锋离欢一见,大声道:“十三,事到如今,我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见城主夫妇光明磊落,仗义豪迈,绝非那不明事理的小人,想来定能理解我们此行的苦衷。”
十三一听,心下一横,望着夫妇二人说出了此来的目的。却不料,那夫妇二人听完脸色一沉,向后同时退去两步,满脸戒备的盯着十三,直急的他紧忙望了一眼马啸灵,又道:“城主、嫂夫人勿恼,我等此番入谷,原本也没有多少胜算,之所以明知不可为却又冒险而来,实也是想尽一份心意而已,正所谓人各有命,强求不来。假若此事令城主作难,我与马兄还有离欢姑娘这便转身而去,绝不多做耽搁。”
马啸灵也道:“不错!云翳城主,此番入谷,多谢您与夫人的盛情款待,我等三人感激不尽,至于至宝一事便此作罢,我们无颜讨取,这便去了,有缘,我们谷外再聚,畅饮同欢。”
锋离欢一见马啸灵说完欲走,紧忙道:“啸灵哥哥,等等!”
马啸灵一怔,就见锋离欢神色郑重的站在云翳屠烛夫妇面前,拱手一礼,道:“城主、姐姐,我们此来绝非那恶人一党,打着抢夺至宝的主意,想来,短暂相处,你们也对我三人的处事为人有所了解,但求至宝一用,救治我们的亲人,一旦事成,至宝完好奉还,绝不敢多做他想,此话天地明鉴,若有半句差错,定叫我锋离欢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脱。”
此话一出,但听云翳屠烛夫妇突然抚掌大笑,释方罗刹伸手抓住锋离欢的双手,柔声道:“我就说,这男人家总都是面子要紧,不如我们女人处事利落干脆。”说完又将锋离欢拉在自己身旁,望着十三二人笑道:“二位兄弟,既然你们无意索取少阳果,心中去意已决,那便就此去吧?我与夫君不送!”
十三和马啸灵闻言俱是一愣,相对无言,就见云翳屠烛一跳老高,蹦到二人身前,伸手拉住二人的腕,语声诚恳的道:“二位兄弟,你们可也真是,怎知那少阳果在你们外人眼中是为至宝,可在我云木山谷看来却形如草木,不值一提。至于我们为何要拼命保护,那亦不过是想要守住我云木山谷的一丝尊严与底线罢了,切莫说将它借你们一用,就是赠送你们又有何妨?”
十三二人一听心中惊诧,面面相觑间又多有不信,就听释方罗刹道:“好了,你们两个虽然行事磊落,豪气干云,可就这件事看来,却叫我这一介女流有些小看了,难不成在你们眼中,我这云木城里的夫妇二人就那么的不通情理,处内不吝吗?”
十三二人一听面红耳赤,急忙撇开云翳屠烛,向后退出两步,同时拱手施礼,道:“嫂夫人教训的是,是我二人小肚鸡肠,错会了城主与夫人的厚谊!”
云翳屠烛一见,紧忙将二人拉起,道:“诶呀呀,自家弟兄何苦说这些?”
心中忧念突然落地,十三三人心情大好,锋离欢更是把目光火辣热烈的投到了马啸灵的身上,只见他满脸笑意,深情款款的望着自己,尽是诉不尽浓浓爱意,那一霎她多想拱入他的怀里,说上两句软糯的情话,暖暖他的体温。
十三稍一整理思绪,忙又站到石像面前,一共扫地,道:“卿茱姨娘,快请您明示,孩儿该如何才能破除蛊毒,将您救出囵圄?”
石像一听,突然抽泣,道:“好孩子,难为你还记得姨娘,我······我······”
十三一听,屈膝再跪,大声道:“快请姨娘明示!”
石像哭着道:“好!孩子,你快起来,快起来!”说着,渐止悲声,道:“孩子,我那可怜的弃儿,也就是你那兄弟,此刻就在水域道场之中,听天音语婆婆说,他现在是个七八岁年纪的孩子。你将他寻到,取些骨血,放入道场的祖脉之中,这云木山谷和我身受的所有蛊咒便都可一并化解。”
十三一听大喜,挺身站起,但转念一想又有些惶惑的问道:“水域道场?祖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