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怒极,青影一闪,到了眼前猛然掐住他的咽喉,怒声道:“小子,我若杀你,轻而易举。”
十三形如鬼魅的举止吓得锋独语立时哑火,瞠目结舌的瞪着十三,待他慢慢撤去扼制咽喉的铁手,才敢怯声道:“你果然不是贱人一党?”
十三直身向后退出两步,煞有其事的道:“你猜的不错,就是我家主人命我前来杀你的!”
锋独语突然失笑,摇头,道:“你这家伙真好笑,连说谎都不会!”
十三一怔,道:“我哪里说谎?我何故说谎?”
锋独语咧着嘴挣扎着想要坐去,可挣扎半晌仍是无果,才又无奈放弃,满腹绝望的道:“你这家伙,不是说要帮我的吗,为何只顾看着,不伸手?”
十三撇嘴冷哼一声,转身再欲离去,就听锋独语道:“好了,我确信你不是恶人一伙,咱们重新认识一下,在下青都人氏,名叫锋独语,你呢?”
十三再次止步,徐徐转身,盯着锋独语望了又望,道:“你敢保证不再胡言乱语,胡说八道了?”
锋独语摇头,道:“好了,你这家伙,我都被人害成这个样了,自己多些戒心,难道有错吗?”
十三一想,这话倒也不假,正自沉吟就听锋独语紧声催促着道:“问你呢,我都报过名姓了,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
十三摇头,道:“焚魔城铁剑十三!”
锋独语闻言一顿,立即欢声道:“你是杀手城的人?”
十三蹙眉,心中暗忖:这家伙也是有趣,我焚魔城什么时候变成杀手城了?
不过想想也是,焚魔城干的本就是替人杀生害命的营生,如此说是杀手城也并无不对。
十三点头,锋独语又道:“我就说嘛,你这家伙看上去也没多大年龄,可这一头白发又甚是诡异,如此怪颜,绝非我青都本土本人士。”
十三瞪了一眼锋独语,冷声道:“你的废话可真多,看来伤的还是不够严重。”说着,十三又次转身,锋独语一见紧忙道:“慢着!你这家伙,既然不是我锋独语的仇敌,见我落难,岂能撒手不管,一走了之?”
十三懊恼,回头道:“你还待怎样?”
锋独语一皱眉,满口怪责的道:“什么?我伤势这么严重,你看不见吗?还不过来扶我?”
“嗯?”
十三气急而笑,继续转身而去,他没想到,世间竟然还有这般胡搅蛮缠之人,想想也是可恨,没事发什么善心,自讨苦吃。
锋独语盯着十三的背影还想喝止,但见他去意已决,更觉此法不妥,于是眼珠一转,痛喊一声,把头埋在身体里,蜷作一团。
果不然,十三闻声突然止步回身,满面忧的道:“怎么了?”
锋独语咬牙切齿的道:“痛!好痛!”
十三一怔,心中终是不忍,快步奔到近前,矮下身,搀住他的手臂,搭眼一看就见那血染衣衫俱已凝固干巴,不由紧皱眉头道:“还不快去寻个郎中瞧瞧?若是等那伤口感染,恐怕这条小命便就舍了。”
锋独语瞅着十三,语声无奈的道:“你这家伙也是会说话,我若是能寻郎中,何必还要在这坐着等死?你是不是跟我开玩笑呢?”
十三被锋独语说得一呆,愠怒再生,刚要撒手离去,就觉手臂一沉,锋独语已借助他的手臂吃力的站了起来。
“走,发什么呆?你不是说我现在得赶紧去寻郎中吗?”
锋独语摇摇晃晃站起,目光扫视四野,语声急切的催促着十三。
十三无奈摇头,轻声叹息,他也想不明白,假若这事儿换作另外一个人,他早就抬腿将他蹬翻、了账了。
可面对眼前这个土里土气却又举止嚣张的家伙,自己不知何故,竟莫名的变得有些逆来顺受,无计可施了。
十三心情郁郁,搀着锋独语刚走出两步,就见他突然止步,回头望了望瑰墨山又看了看四周旷野,突然命令着十三道:“去,四下寻寻,看有没有一个小道士的尸首,有的话,赶紧把他带到我的面前来,那是我朋友,很好的朋友。”
十三闻言面色一冷,撒手放开锋独语,心中不爽已到极致。
锋独语望着四周看了半晌,见十三迟迟未动便扭头盯着他道:“干嘛,一张死人脸,还不快去四下寻寻?救人呐!!”
十三怒哼一声,刚要开口折辨,就听锋独语突然凄声道:“看来臭道士也搞不成了,纵使寻到,怕也是撞在大石之上弄得头破血流,身首异处了。”说着,锋独语昂首望天,眼中竟沁出了泪珠儿,咬牙切齿的道:“臭老天,死老天,我锋独语究竟做错了什么,你总跟我过不去?你说,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十三看着踉跄站立,愤声咆哮的锋独语,心中突生恻隐,先前所受诸般愤怒竟都一时烟消云散,是以,伸手搭住他的肩膀,道:“好了,莫再发疯撒泼了,你先寻个石头坐下,我去替你寻找朋友。”
锋独语望着满天飞荡的明月灯,微微点了点头,道;“要去便去,还啰嗦什么?”
十三悻悻,摇头而去。
明月灯的光亮虽不能映如白昼,可借其目览四野却也真切清晰,再加之十三目力极强又有鬼影术傍身,用不多时已将这山麓之下的边边角角、各处所在尽数查看了一遍,除了几具龙颜驹和武士的尸首外并未看到道士的尸体。
锋独语一看十三未能寻见陆丹呈的尸体,心中顿时一喜,可是转眼一瞬,心中又变得燥怒,大声道:“你这家伙,可都看仔细了?不会是心不耐烦,走马观花的随便看上两眼,便来糊弄、敷衍于我?”
十三一听登时冲冲大怒,用手一指锋独语,冷声道:“小子,你说什么?你若不信我,自己去寻便是,何必要我帮你?”
锋独语有些讶异,瞪着十三看了半晌才道:“发什么邪火,不就求你帮个小忙吗,至不至于?至不至于?”
十三愤怒撤手,甩袖而走。
锋独语一见纵声大笑,紧跟着又是一通呻吟,十三心中主意已定,此番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回头搭理这个无耻的泼皮无赖。
“喂?真生气了?你作为一个胸怀苍生的豪侠义士,真忍心把我一个人丢在这荒山野岭里吗?万一······万一冒出个狮狼虎豹啥的,把我给生吞活啃了,你那后半生可能过得安心?”
十三闻言一怔,心中踌躇乍起,此话倒也不假,至于余生安不安心倒没什么打紧,可这夜色已沉,留他独个儿在这儿,先莫说有无野兽袭击的话,便是这夜寒的侵袭,他那新染的伤口、刺骨的疼痛又怎能挨得过去这一夜煎熬?
思虑之时,脚步渐缓。
突的,锋独语又是一声悲号,大声骂道:“臭恶龙,看你金光灿灿的还以为是个神物,可你······可你也跟那死老天一样,非但没有帮上我的忙,还把我害的如此悲惨,我锋独语若是因此活不成人,舍了残命,作成恶鬼也绝然不会放过你!绝不放过你!”
十三刚要腾空远去,突闻锋独语提及金龙二字不由心头一惊,慌忙问下身形,稍作沉吟,青影一翻,重又落在锋独语的面前,伸手抓紧他的领口,急声逼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锋独语一愣,继而冷笑两声,看了看十三紧攥自己领口的大手,道:“我说什么与你何干?你不是走了吗?走啊,何故去而又回?难不成杀手城的淫威手段没有展示,心中有不甘?来!来!动手吧?”
十三瞪着昂首挑衅的锋独语真想抡开巴掌抽他两下,可转念一想又突然放手,道:“废话休说,那金龙是怎么回事?”
锋独语一怔,但见十三脸色焦急,显是与那金龙关系不小,是以眼珠一转,拔直腰杆,道:“金龙如何,我凭什么要跟你说?”
十三一时语塞,纠结半晌才又强压怒火,语声温软的道:“兄弟,莫置气,我远道来此就是为了探寻金龙一事,你若知道详情,还望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与我说上一二。”
锋独语盯着十三,上下打量半晌,终于噗嗤一笑,道:“你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然为了一条龙变得如此忍气吞声,你就一点都不怕受我的责难?”
十三无奈讪笑,锋独语叹息一声,道:“也罢,你若想知道金龙的来龙去脉须得答应我个条件,否则,我半个字都不会与你说。”
十三一听,频频点头,道:“锋兄弟只要告诉我金龙的事情,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我一定尽力照办。”
锋独语一听,心中顿时大喜,暗道:这傻子果与那金龙有着莫大的干系。
不过,转念之间心中又猝然生出几许悲凉,只想着一条野龙生在世间都能有人惦记,而自己饱受世事磨难,却从无一人记挂。
是以,凄然苦笑,仰天悲叹。
空中明月灯起落回旋,恍若幻梦,突然,心头闪过小院中的美丽姑娘云璎,正如那荧惑飘摇的灯火,映的周身涌过一股暖流涌,所有悲苦失落瞬息远去,心中又自暗道:想来也是我的性格不好,谁说在这世上无人怜我,谁又说这世上没有烫心暖体的温热。
锋独语想着悄然失笑,此时再看十三突觉一切都是静美,心中再无半点怨念,双唇嚅喏,刚想把那日间所见的金龙一事和盘托出,原原本本的说给十三,可转念一想,又有几许忧虑再上心头。
他垂首看了看自己的伤处,再望一望深邃迷蒙的夜色,假若此时不倚仗他人相助,光凭自己想要离开这里恐怕还真有些难处,是以腰身一挺,朗声道:“带我离开这里,去寻我所相熟的那个老郎中。”
十三闻言点头,暗说这也不是什么过分的条件,于是既有决定便不再耽搁,二人搂肩扶腰,相依相携的走出山麓,上得大道。
路旁歇息间隙,十三从怀中取出几粒口服的刀伤药与水袋,交与锋独语服下,之后再又继续前行。
平坦的大道随着一条河流略微曲折的串联起瑰墨山附近的数座小镇。
行在路上,或有十三作伴,伤痛缓减的锋独语突然心情大好,谈兴大发,不住的给他指点着道路两旁的村落,滔滔不绝的讲述着那里曾经发生过的一桩桩逸事奇闻,说道乐处亦会驻足抚掌,开怀大笑,惹得十三亦自随之强颜欢笑,勉强附和。
只是,关于金龙一事,锋独语一直都避而不谈,好在十三早已打定注意,只要带他寻了郎中,他总都不好再拒绝自己,所以这事也不必急在一时。
如此,二人边说边行,慢慢悠悠的向前行了约两炷香的光景,烽独语终是体力不支,暂时住了嘴巴,寻着路旁的一块大石坐了下来。
十三站在路中望着远路迷蒙的尽处,心中不解终是难忍,于是满腹犹疑的道:“锋兄弟,咱们所过村镇十座有余,难道其中就没一个合适的郎中?何故非得去见你那相熟的老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