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双拳紧握,怒声咆哮,撕心裂肺,面目狰狞。
咆哮之后,他终于又将目光投向了老者,恶狠狠的心有不甘。
此刻,老者那一张靑虚虚的脸庞之上同样拂满了沮丧与不甘,他无心同情,只余恨意,钢牙咬碎,暗暗唾骂:可恶老贼,我火应吾一声机关算尽,从未有失,偏偏今次,猪油蒙心,信了你的鬼话。先时你言之凿凿,说此计一出定能大获全胜,绝无闪失。可现在······现在贼子非但没死,还白白的被我把他送进了师傅的‘初心幻境’,假若贼子心毒,因此伤害家师,那我之罪过······我之罪过······
火应吾突觉头重脚轻,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一个恍惚,双腿一软竟自跌了下去。
老者一见,急忙奔了上来,伸手便欲搀扶,道:“火老爷先莫急慌,此计不成再想别法,我便不信了,一个黄口小儿,咱们还收拾不了他了?”
火应吾一听更是火冒三丈,一手打开老者的手臂,踉跄着站起,道:“滚开,你这无耻匹夫,我火应吾若是再信你鬼话便遭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老者一听哑然,刚要开口辩驳就听那餐桌之下突然传来一阵尖笑。
少时,一个狮头、鹰面的奇怪侏儒双手捧着一头几乎快要长过其身高的烤乳猪,满脸油渍的走了出来,昂首望了望二人,迈步走到火应吾面前,一举烤乳猪,道:“人说气大伤身,你这人火气太大,怕是伤的都不是身子了。来,听话,啃一口猪肉,去去火吧!诶,好奇怪,猪肉竟然能去火?以前怎么不知道?嗨,不管了,快!来一啃口,味道不错,若是错过了,必定后悔一生!噢,不对,你都这把年纪了,算不上一生了,该说半生才对!”
火应吾俯视着侏儒大惊失色,惶然退后,语声颤抖的道:“什么东西?你是什么东西?为何会在这里?”
侏儒撤开烤乳猪,满面喜悦的望着火应吾嘿嘿一笑,继而又一脸正色的道:“什么什么东西?你才是东西呢!”说着,张嘴咬下一大口猪肉,津津有味的嚼了起来。
火应吾百思不解的盯着侏儒,见他只顾自的吃着猪肉,浑然忘我,沉吟半晌,又将目光投向老者,就见他亦也满脸茫然。
便在这时,四个龙颜族人终于喘息略缓,相继回到了老者身后,一见侏儒样貌俱都心生好奇,倏然忘了先前的惨败之痛,争相举刀剑围向侏儒。
老者一见紧忙伸手将其制止,这时就听那侏儒轻叹一声,纵身跃上座椅,故作玄虚的道:“悠悠天地,浩瀚苍生,彼来我往,尽属蜉蝣望日,幻梦须臾。”
侏儒说着,突然扭头看向火应吾,重重点头,道:“没错!就是这道理,刚刚你不是问我,为何会在这里吗?呶,我现在就告诉你,无穷之地,虚无之境,属我心往者,肆意往来,没有阻拦,你看如何?”
火应吾听得满头雾水,可此时心神略安,气怒更盛,冲着门外厉声喝道:“来人,速速将这魔妖给我绑了!”
侏儒闻言一愣,回身把那烤乳猪放在桌上,双手在那椅背上擦了两擦,挺直腰杆,满脸惶惑的看向门外。
不多时,罗总管领着几个手下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一到近前惊见怪物不由失声惊呼,道:“什么东西,生的如此怪异?”
侏儒站在座椅之上,端着双手,呆然望着罗总管,半晌才道:“你这家伙又是什么东西,大呼小叫,吓着我了,知道吗?”
侏儒说完纵身跃上桌面,俯身抄起一盘干煸腰豆,捧在掌心,看了两眼,突然摇头道:“这道菜辛辣火燥,不合我的胃口,既然你觉得我生的怪异,那便把它赠你,权当一个见面礼,希望你能去除嫌隙,与我交个好朋友,如何?”
罗总管闻言一愣,随即伸手阻住身后跃跃欲试的几个随从,茫然不解的盯着侏儒,不知他意欲何为。
侏儒说完单手托起腰豆,看了看罗总管以及他身后的随从,突然口中啧啧,连连摇头,又道;“不好!不好!你看看,我光想着讨好你,一心只要与你做朋友,谁料伤了他们小哥几个的心,如此真是不妥。罢罢罢,一起来吧,都有的,都是朋友!都是朋友!”
侏儒说着,将那盛满腰豆的盘子往嘴边一放,张口吹气,腰豆猝然离盘,激射如箭,呼啸有声,竟锐不可当的射进了罗总管以及一众侍从的身体之中。
连声惨叫,死尸相继跌倒。
侏儒随手抛了盘子,双手叉腰,哈哈大笑,继而戛然收声,恶狠狠的道:“无德贼子,势利小人,一心追逐名利竟不顾礼义廉耻、笔墨斯文,甘为鹰犬,认贼作父,你连待你如手足同胞的伯乐、恩人都敢痛下杀手,此生横死亦也算是讨得大便宜了。”
火应吾一见侏儒出手如此诡异、狠辣,又听他言语里似有所指,不由浑身一颤,脸色骤然傻白,目色惊惶的向后退去两步,一时慌张不已。
侏儒说完摇头晃脑的跳下桌子,走到火应吾面前昂头望了望道:“你这家伙居心不良,按说,我也应该给你留点腰豆做个朋友才是,只可惜,你不够资格!不够资格啊!”
火应吾一听这话登时火冒三丈,怒不可遏,举手便要扇打侏儒,岂料,那手刚一举起便突觉浑身泛起一阵酸麻,继而从头到脚变得僵硬,再想挪动却已万万不能。
侏儒说完刚想离去突见火应吾如此举动,不由一怔,满脸疑惑的仰望着,半晌才道:“你这是作甚?如此造型,丑陋无比,我劝你还是将手放下,正常一些最好。”
火应吾愤懑难耐,目露凶光,刚想开口叱骂,却不料那一嘴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来。
侏儒瞪着火应吾,直待他急的面红耳赤、神色沮丧之后才无奈摇头,道:“有话直说,有屁快放,若你这般支支吾吾的真是急死人了。唉!算了,我还有事要办,懒得理你,真是恼人!”
侏儒说完扭头便走,甚是焦虑。
老者站在一旁静静旁观,见侏儒举止随性洒脱,手段不凡,心中不由暗暗吃惊,苦思半晌,不知此人出身。
正自惶惑之际突见他急欲离去,一想自己机密已被窥破,若他口风不严,传将出去势必不妙,于是将心一横,起了阻杀之意,偷偷授意四个龙颜族人,并肩排挡住去路,恍如凶神恶煞,严阵以待。
侏儒低头前行,自言自语,似有盘算,可走着走着突觉眼前光色暗淡,不由猝然抬头,一见龙颜族人狰狞阻路,不由掩嘴惊呼,故作惊惶的向后退了两步,道:“诶呀,乖乖,丑鬼阻路,晦气!晦气!”
龙颜族人一听俱都怒声咆哮,那为首略胖的老大向前一步恶狠恶的叱道:“矬魔怪,你说谁是丑鬼?”
侏儒嘿嘿怪笑,用手一指四人,道:“你们容貌如何难道自己不知,还来问我?”
话音未落,那龙颜族人最小的一个伸手取出一把精光灼眼的蛇骨鞭,空中一抖,怒声呵斥道:“休与他啰唆,一鞭打杀,烤来吃,味道一定不错。”
侏儒一听故作惊恐,惊慌失色的东张西望,道:“坏了!坏了!今日出门未看黄历,这可真是遇上大霉头了!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那为首的龙颜族人一听纵声狞笑,语声倨傲的道:“矬魔怪,算你聪明,今日落在我青都四魔的手中算你祖上积德,讨来了好运气,识趣儿的,乖乖纳命来吧!”
侏儒一听紧忙摇头,满面委屈的道:“不!你们个头那么大,欺负我这个个儿矮的,还满嘴净说骂人话,这不公平、不礼貌,我讨厌你们,讨厌的紧!”
龙颜族人一听连声狂笑,情难自已。
一旁老者紧紧盯着侏儒,见他插科打诨,漫不经心,不由深深蹙眉,再一转眼望见那一向嚣张跋扈、目空一切的火应吾仍自举手弄姿,木然长立,不由心中更觉诡异,于是他伸手拉过一把座椅,慢慢坐下,对着侏儒抚掌而笑,朗声道:“足下行事行云流水、大智若愚,此般深藏不露的大本事,果真十分了得!”
侏儒闻言紧忙转头,冲老者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你这话说的很有见地,我甚是赞同!只不过······只不过,你这话说的是我吗?”
老者点头,道:“没错,就是你,在下佩服!佩服!”
老者说完,收敛笑容,神色一冷,又道:“足下既有如此本事,不知何方神圣?敢不敢报上名姓?”
侏儒闻言嘿嘿一笑,双手握在胸前,露出一副忸怩羞赧的表情,道:“你这家伙真会说话,也有见地,只是可怜,我这般优秀,世人却无人目睹,也从未予我夸赞,就冲这一点,我决定了,你是半个好人了!”
老者一怔,继而朗声大笑,道:“半个好人?哈哈,有意思,我喜欢!那我得好好谢谢你的认可与褒奖喽?”
侏儒收敛笑容,慢慢垂手,一本正经的道:“不用谢!这是你凭本事赚得的!”
老者一听越加的大笑不止,自我解嘲的道:“好家伙,还是我凭本事赚得的!”
侏儒盯着老者渐渐皱起了眉头,面色苦恼的道:“打住!打住!你这人笑的太丑,听我一句劝,平时多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德行,千万别走错了路,弄丢了自己!”
老者笑声不止,浑不在意侏儒所说的话。
侏儒无奈叹息,道:“你这家伙不光笑的丑,心也不漂亮了,真是无药可救!无药可救矣。”说着,他又转头冲那大笑不止的龙颜族人大声喊道:“都别笑了,一个比一个丑!赶紧将路让开,我要出去办事。”
四人止笑,那四魔的老幺恶面上前,刚要动手,二魔和三魔紧忙将他阻止,二魔道:“老幺,这回你先闪在一边,让我和老三与这小矬子比划比划!”
老幺点头退后,二魔、三魔嘿嘿诡笑,上前刚要动手就见侏儒眉头一蹙,道:“完了!太可惜了!”
话音一落,就见那二魔、三魔痛叫一声,面目扭曲,张牙舞爪的挣扎一番,悲呼倒地,随即化作一摊污水,淌向一边。
大魔和老幺一见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惊惶逃窜,侏儒一见怒声喝道:“站住!乖乖回来给我看好这个老东西,谁若不听话便也如此下场!”说着,又自嘿嘿一笑,云淡风轻的道:“你们最好清楚,便是走到天涯海角也便都在我的掌控之下,生死不过是我的一念之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