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惨叫再次声震九霄,直把那高空悬浮的佛灯以及暗藏云里的不会大师和郁苍狸震得摇摇晃晃,险些跌落。
少时,佛灯一闪,没了踪迹,不会大师二人亦也稳下身形,探出身子向下张望半晌,就见老人那巍峨高耸的巨大身躯早已燃起熊熊蓝火,轰然跌落,须臾,又自惹起一番地覆天翻的震动。
老人跌倒,众人大惊,亦自大喜。
但见那折落而下的身躯被蓝色烈焰燃烧着,真如一座高耸的小山,既显诡异又令人畏惧。
岳霖独意收起宝剑,引着十三等人飘身落地,远远的望着老人的尸体俱都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其时更有那阖府武士以及前来帮衬的一众江湖豪客们俱都振臂欢呼,久久不歇。
蓦地。
有人惊呼连声,就见蓝色烈焰之中慢慢爬出一个白发皓首的赤瞳老者。
十三一见紧忙拉住魔格野,用手一指道:“野儿,快看,那可是鞭打翼月的老贼。”
魔格野仔细一看果然不假,急忙应声道:“没错,十三哥哥,真是他。”说着,贝齿狠咬,怒声又道:“老贼,竟然不死,还敢出来生事?”
魔格野说完,提着宝剑便欲上前,十三一见紧紧相随,可不想二人刚去两步,就听躲在一旁暗自神伤的窃魂老者朱尤巳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凄厉惨烈,骇人心魄。
众人费解,慌忙回头观望,就见凭空里赫然伸来一只干枯老皱的大手正穿破他的身体,掏出那颗兀自欢跳不止的心脏,鲜血淋漓的举在空中,甚是诡异可怖。
众人惊呼不止,这时早有武士操着兵器冲了过去,拼力劈砍那凭空虚探的怪手,岂料,血影一闪,怪手消失,就连朱尤巳那可跳动不止的心脏亦也随之不见。
众人一见愈加骇然。
十三和魔格野回身望着这骇人一幕,瞠目结舌,正自踌躇费解之时就听那蓝焰中站起的老者嘿嘿狞笑,轻抬双手从那燃烧塌落的老人躯体中凭空托起少女的身体,用力一甩,化作一颗鸡蛋大小的青黑球儿,飞落手中,略一迟疑,揣入怀中,纵身一跃,猝然消失,空中只余一阵落寞而又诡异的狞笑,渐渐远逝。
“老贼,莫走!留下狗命!”
十三一见,愤然怒吼,纵身跃上老人的尸体,举目寻找消逝的老者,就在这时只听河府各处的地下突起异动。
继而,土崩石飞,轰鸣声嚣,无数镇魂兽相继破土而出,争鸣咆哮,越脊蹿房、纵树飞墙,快速的到了众人近前,紧紧包围而上。
岳霖独意一见骇然瞠目,片刻失神,紧忙又道:“大家小心,恶兽又来,万勿大意。”
话音未落,早有人在那镇魂兽的鸣叫声里相继跌倒,人事不省——原来此时出现的才是真正的西地镇魂兽。
秋茗庄里赶来的江湖豪客不知镇魂兽的厉害,只闻岳霖独意叮嘱大家小心,只当是一句用心提醒,眼见那镇魂兽咆哮争鸣,甚是嚣张可恶,俱都抽取刀剑,傲然冲上,还不待出手相杀便都接连晕厥,狼狈跌倒。
马啸灵和十三一见事情突变,紧忙协同魔格野、岳霖独意等人同时出手,趁着自己尚有清醒之际拼力砍杀。
果不然,镇魂兽惨叫连声,纷纷闪避,一时间乱作一团,可不过转瞬,魔格野等人便都感到了脑海中的眩晕,混混沌沌的丢了兵器,步履踉跄着倒了下去。
“野儿?野儿?”
十三不顾一切的冲到魔格野身旁,伸手揽住魔格野的腰肢,急切呼喊,便在这时陡听高空羯鼓声响,歌声骤起,只是那歌声粗粒刺耳,实在难听之至。
不过,这在十三听来却是世间再美不过的仙音。
凶狠狰狞的镇魂兽突然止了争鸣,就在那羯鼓、歌声之下猝然变得呆滞。那些倒地昏迷的众人也都在那恍惚一霎相继醒来。
魔格野偎在十三怀中倏然醒神,一见四周围困的镇魂兽立时变得燥怒,轻轻一推十三,道:“十三哥哥,这些可恶的恶怪,竟然还敢震晕我,真是吞了熊心豹胆。”
十三一听忙道:“野儿,你没事儿吧?”
魔格野张手取回长剑,目光凶狠的盯着镇魂兽,道:“十三哥哥,我有事!有大事!”
十三一听立时理会,纵身飞到一丛镇魂兽前,手起剑落,不费吹灰之力便斩下了十数个镇魂兽的头颅。
魔格野不甘示弱,飘身飞到议事厅廊下,冲着几只体态雄壮的镇魂兽猛挥长剑,轻易斩下首级,抬脚将它踢落一旁。
这时,岳霖兄弟亦也引着众人一同奔赴四处,拼力砍杀,只可惜,此时的镇魂兽就似木雕泥塑一般任由宰割,再无半点挣扎、反抗。
四溅的血光隐隐遮蔽了渐散的烟尘,快意虐杀镇魂兽的人们终觉酣畅却又都隐有几许失落,毕竟镇魂兽毫无抵抗,他们便是如此虐杀了千千万万个镇魂兽便又如何,一点也体现不出他们的英雄之处。
无管怎样,镇魂兽终于被众人屠戮殆尽,不过转眼一瞬。
风波之后,人们重又站在了清亮澄澈的天光之下,他们大多伤痕累累,满身疲倦,可那护卫家园未被摧毁的喜悦尽都拂于脸上,无可抑制。
少时,众人协同河府上下一同排查隐患,打扫战场,直忙了两炷香的时光,才渐渐歇止。
兄弟二人诚感众人帮衬协助,千恩万谢,可那一众豪客毕竟来自秋茗庄,眼见河府已无大碍便都匆匆辞别而去,任凭二人如何挽留都未成行。
河府门外,兄弟二人携阖府武士、下人一直目送众人远去,直至那身影消失不见亦都不舍离去,想来一定是那患难真情的感触萦怀跌宕,念念难忘。
河府一难,毁败严重,若要清理重建难度不小,好在,阖府人等信心未减,士气尚在。
送走众人,岳霖独意孤身站在院落正中,若有所思的望着下人来去忙碌的身影,突觉浑身倦怠。
良久,一声长叹,目望苍天,只见那天色湛蓝深邃,几朵流云畏避天际,当真恬淡静美,怡然悠悠。
只可惜,这时光静美只余世间,而他心事重重,满怀忧苦,哪里又有半点心思品味这些,目光转处,突见矮墙背后的别院里,十三与魔格野二人正执手言欢,情深意切。
岳霖独意突然心绪又紧,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快步向着二人走去,可没走几步却见魔格野突然甩开十三,转身疾去,惹得十三连追带喊的撵了出来,骇得他慌忙止步,观望,这时,马啸灵从一旁悄然走来,略一拱手,道:“大公子,贵府事了,善后之事亟待处理,我和十三也帮不上什么,多做驻留也是打扰,这里就先行去了,以后有缘,我等再登门叨扰。”
岳霖独意一听紧忙盛情挽留,多有不舍,只见马啸灵微微一笑,用手一指相继出府的十三、魔格野二人道:“一来,他们两个纠缠打闹,显是出了问题,我这个做兄长的责无旁贷,必须得在旁多为排解。二来,我那府衙之中也多有琐事需我打理,更不便多留。”
岳霖独意一见马啸灵去意坚决,无奈摇首,诚意相约他日再聚,必定重谢今日恩情,至于感谢云云又说了不少,直说得马啸灵面红耳赤,一再推辞,匆匆出了河府,借故追赶那仍自吵闹不歇的二人而去。
秋茗庄里的小山高处,虽然艳阳高照,可仍能真切的感受到那海风吹拂的寒凉。
久病初愈的秋萧萧原本心情大好,陪着父母其乐融融的吃过早餐,亲自挽着秋尚桢的手臂,送他出了内宅,眼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才又蹦蹦跳跳的折返回来,待等到了喻秋檬的寝房前见那门户紧闭,声息静悄,约是喻秋檬还未起床,左右一想,也便了然,毕竟喻秋檬重疾已久,初次痊愈,体力不足,多些休息、睡眠也是好的。
无聊之下,徘徊庭院,徜徉暖阳抚慰,心情愈加大好。
半晌,她才想起早去忙碌的母亲,想想自己患病之日,不知她老人家遭受了多少苦累,愧欠之心油然而生,心绪突然低落,转身便欲去寻母亲,别说帮衬多少,便是在旁陪伴片刻也该是好的。
“小姐,秋檬小姐她······她······”
一个侍女匆忙跑来,一见秋萧萧便慌张言语,秋萧萧闻言大惊,一把扯住那侍女,急声道:“姐姐她怎了?”
侍女脸色一红,回首一指那小山高处,道:“她······她独自一人去了那小山,奴婢要陪却被她大骂一通,好一番羞辱。”
侍女说着泫然欲泣,委屈不少,秋萧萧见了轻轻拍了拍侍女的肩头,道:“好了,小莲,姐姐她大病初愈,心情不好也是自然,你我都为她多多担待一些就是。”
侍女一听,连连点头,又道;“小姐,奴婢倒没什么,就是有些担心那山头风冷,秋檬小姐他病体初愈,又怎能受得了那风寒呢?”
秋萧萧听罢点头,道:“也是!好小莲,你去吧,我去陪她就是!”
侍女一听急忙道:“小姐不可,您这身子也才刚刚恢复,也吹不的风。”
秋萧萧微微一笑,不再说话,迈步离开内宅,快步向着小山而去。
小山顶,喻秋檬迎风独立,望着那阳光下潋滟的氤氲不住诡笑,慢慢的,目光瞥向了河府的方向,若有所思,她想:这北郡地界的灵气果然不同凡响,不过日夜,先时所受的伤痛便都有了几分滋养,不过,那杀人索仇之事还自未解,难于释怀,得需寻个筹谋才是。
这时,秋萧萧气喘吁吁的上了小山,远远一见便大声高呼,道:“姐姐?姐姐?”
喻秋檬闻言敛了心神,面色一转变得沉郁,她慢慢回身,盯了一眼秋萧萧,道:“你来做什么?”
秋萧萧步履踉跄的奔了过来,道:“姐姐,山顶风寒,你病体初愈,吹不得山风,咱们还是快些回转吧?”
喻秋檬瞪了一眼秋萧萧,慢慢回身,再次举目,远眺氤氲烟海,语声伤感的道:“怕什么?左右一条贱命,早死、晚死又有何分别?”
秋萧萧一听紧忙摇手,急声道:“不是的,姐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喻秋檬突然发笑,凄厉伤感,道:“那该怎么说?说你命好,有父有母,天下慈爱?说我自幼孤苦,无依无靠,生来就是个累赘、病秧子?”
秋萧萧一听,脸色骤变,神色立时紧张起来,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净说这些伤人的狠话?”
喻秋檬冷笑,浑身颤抖。
蓦地。
她竟放声痛哭,撕心裂肺,骇得秋萧萧紧忙奔到身旁,一把挽住她的手臂,道:“姐姐,怎么了?为何又平白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