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阮帮主、晓孙贼

初返阳间的落天罡尚有些许不适,可他身旁那个虬髯戟张、身材壮硕的帮主阮四海却大为不同,他一手叉腰,一手捋着须髯,粗声大气的喊道:“弟兄们,咱老阮大难不死,又回来了,你们可有想咱啊?”

人们群情激奋,怒声回应,阮四海哈哈大笑,抬起两只蒲扇般的大手,向下压了压,道:“非常好,老阮也非常想念你们,话说咱这次死中得活,那是有大贵人相助啊,要不然,你们这帮小猴崽子们早就见不到咱了。那位说,那贵人是谁啊?我身旁的这位兄弟又是哪位?”

阮四海说的手舞足蹈,像个说书的先生,自问自答,倒也颇具章法。

“不错,这位就是咱的贵人、大恩人,要不是他法力高深,捣毁了幽冥鬼府,杀死了骨祖冥王,我们这些被困鬼狱的幽魂小鬼,哪还有机会重续阳命?来来来,是我天齐帮阮四海的兄弟,就随我一同拜谢恩公,谢他再活之恩。”

阮四海说着,挥手抱拳,神色恭谨的站在落天罡面前,曲身便拜,众人一见帮主如此恭谨,都忙不迭的躬身施礼,生怕迟于别人恐遭责骂。

落天罡一脸自得,但双手忙出,搀着阮四海,大声道:“阮帮主,使不得,众兄弟快快止礼,小弟诚惶诚恐、愧不敢当?”

阮四海一听大声道:“恩公不可,这一拜您一定得受着,而且还要受好,阮某发誓,从此之后,我和天齐帮弟兄们的命便都是您的了,若有驱使,尽管吩咐。”

众人一听,也都一起欢呼,道:“若有驱使,尽管吩咐!”

落天罡暗自狂笑,但脸上却表现得诚惶诚恐,一番纠扯之后,终是重又恢复了那嘈杂的喧闹。

乌长老的一声‘开席’震若惊雷,蓦然响彻黯淡的慌夜,就见那些自由奔放的大汉们又若疯了一般,争相扑向桌子,吵吵嚷嚷的争盘夺碗、执筷抢箸,只等那上桌的美味佳肴,大快朵颐。

阮四海一见再次放生大笑,伸手揽住落天罡的肩头,大声的道:“恩公兄弟,今夜之幸,必定不醉不归?”

落天罡淡淡一笑,道:“就依帮主所言,不醉不归!”

阮四海听完,振臂高呼,道:“弟兄们,听到没有,今夜大喜,不醉不归,谁都不准给老子留量,敞开了,往死里喝?”

帮众一听,怒声回应,只乐的阮四海眉飞色舞,揽着落天罡大步回了屋中,身后帮众管事约有七八人,簇簇拥拥的陪伴其后,亦显奉如贵宾。

酒菜顷刻铺满桌案,香气四溢,只忙得一群帮众争抢豪夺,浑不顾及自己的吃相。

院落外,摩格野闻着那徐徐荡来的香气忽觉腹中隆隆,口水吞了一口接着一口,本想拉着十三冲入院中,吃他个畅快淋漓,可一见他紧锁的愁眉,一脸的焦虑,想来他一定是心中苦恼,便强行忍下,只是那一双眸子却再难离开那一桌桌无尽诱惑的美味佳肴。

吃不多时,就见院子里突然晃晃荡荡的走出一个干枯精瘦、鼠目短须、颊生黑痣的汉子,那人高擎酒杯,一步三摇,不一会儿到了矮墙前,嘿嘿一笑,道:“两位可是咱天齐帮城北清流分舵的兄弟?”

十三和摩格野被他问的一怔,刚想回话,就听他突的拔高声音道:“哎,管他的,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帮主他老人家刚刚发话,说今晚谁都不许留量,敞开了喝,不醉不归!哈哈,不醉不归!”说着,他接连挤了挤眼睛,努嘴示意二人赶紧进来。

魔格野一见,喜上眉梢,但忽然察觉,若是十三执意排斥不许,自己也不好强求,是以,歪头看去,就见十三脸色一转,冲着那人抱拳拱手,道:“多谢兄台相邀!”

那人嘿嘿一笑,道:“先莫说那些,赶紧进来吃些热菜暖酒,温温身子。”

魔格野随着十三快步进了院落之中,那人引着到了一桌人少的偏僻角落,示意坐下,斟酒布菜,极尽热情,直弄得十三连番道谢,那人只顾嘿嘿怪笑,擎着酒杯也不吃菜。

酒暖菜热,一旦吃饱,整个人也便精神了起来。

那人笑吟吟的望着十三二人放下筷子,慢声道:“怎么样,吃好了?”

二人点头,魔格野冲他一抱拳,道:“虽然酒菜一般,但这天寒地冻的能吃上一口热的,也算舒坦,所以我兄妹二人这里先谢过了!”

那人止了笑声,道:“您太客气了。”说着,他举杯起身冲着帮众清了清嗓子,道:“诸位弟兄,酒菜是否都吃的差不多了?那就请您暂放碗筷,听我晓秋风给您隆重介绍一下,来自咱天齐帮城北清流分舵的弟兄。”说着,他用手一指十三二人,弄得二人神色一呆,不知是何用意。

帮众一听‘城北清流’俱都放下了碗筷,目光冷峻的盯向了十三二人。

晓秋风挺了挺腰杆,慢慢放下酒杯,道:“常听你们说城北清流小人奸诈、无情无义,可我一直都不大相信,或许是因兄弟我地位低微,尚窥不到其中厉害,就拿今日之事来说,帮主还阳,这么重要的大事儿,也便只有我派帮众兄弟齐聚一堂,其他友邦可有道贺?”说着,那一双贼溜溜的鼠眼环视一圈众人,见大伙缄口无言,便又高声道:“这不就是了,说明兄弟我的看法是对的,人家城北清流的兄弟仁义,派了这么两位神武英俊的兄弟前来道贺,足以表明人家的诚意与真心。”

晓秋风说完,点了点头,又道:“所以,我建议派中弟兄,全都抛去芥蒂,咱们好好的敬这两位兄弟一杯才是。”

晓秋风再次擎起了酒杯,刚要饮酒却又突的停了下来,冲着十三二人嘻嘻一笑,道:“还不知两位的名姓?”

见于晓秋风的款待,魔格野虽然有些厌弃此人的言语腔调,可还是捋了捋心思,学着他的语气,抱拳拱手道:“弟兄们好,我兄妹二人天下人、人下天给诸位见礼道安了!”

晓秋风听着一怔,转而又高声赞道:“您听听,人家的名字取得多有气质,田下人、任下田,一听就有生活气息,你再看看咱这名字——王大冲、李打眼、朱泄气,一听就是娘胎里没少吃粗粮,怎么嚼吧都放不出个好屁来。”

原本神色戒备的帮众但听晓秋风侃侃几言,恍有少许道理,此言一出,便有人仗着酒劲笑骂,道:“晓孙贼,你在那胡咧咧什么,咱那名字哪是你那个叫法,你给老子记好了,咱叫朱仙器,仙家法器的仙器,听懂没?”

晓秋风一听刚要说话,就见那王大冲酒气熏天的站起身,怒声道:“晓孙贼,你给老子讲说清楚,咱王大冲的名字哪里不好了?说不好,咱捏死你这吃里扒外的损东西。”

帮众一听骤然哄笑,又有人七嘴八舌的胡乱搅闹叱骂一番,直弄得晓秋风手足无措的大声喊道:“各位爷,小弟错了,自罚一杯!自罚一杯!”说着,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接着道:“你们都误会了,我晓秋风说的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意思,我是想说,人家城北清流未必就是咱们想的那般不堪,还是那话,放下心中芥蒂,好好与之相处,又有何坏处?再说,咱城南浊流与城北清流本来就是一家,都是天齐帮一个祖师爷尿出来的孙子,何必非得分出个你我来手足相残,互相伤害呢?”

帮众嘘声陡盛,就听那王大冲高声骂道:“晓孙子,你叨叨咕咕的胡扯了半天,到底是何用意?难不成你真想加入清流那边,去做叛徒?”

话音一落,数人群起附和。

晓秋风突然皱了皱眉,愠怒道:“我说王大冲你别血口喷人、满嘴废话,你几时听我说要叛变去入清流了?各位弟兄,你们若是没醉,可得把话听清,把事儿想明,我晓秋风可是一直都在说清、浊一家,根本同源。若是你们总是这样孤立怒对、水火难容,不消我说,总有一天,咱这百年辉煌的天齐帮就会毁在你我之手。”

人群又是一阵嘘声。

王大冲借酒装疯的丢来一双筷子,高喊道:“晓孙贼,你好不要脸,帮派毁不毁跟你有何关系?咸吃萝卜淡操心,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是吗?”

伴着无情的嘲笑,晓秋风蓦然望见十几道寒光扑面而来,吓得他紧忙锁紧脖子,矮身钻到桌下,直骇得浑身瑟瑟,脸色煞白。

青影飘忽,来去如风。

十几只飞出的空盘完好无损的又放回了原处,每个投掷盘人的脸上都毫无知觉的被人抹上了一道油渍。

假若那油渍是把刀,该会如何?

众人暗自心惊,面色惶惶的没了主张。

十三若无其事的飘到魔格野身边,负手冷对,一脸倨傲的道:“承蒙款待,本不想多事,假若尔等再要生事,恐怕你们任何一人的命都快不过在下的手中剑。”

帮众蓦然躁动,纷纷长身站起,有人高喊,道:“清流小贼,欺人太甚,竟敢明目张胆的在我浊流地盘逞凶撒野,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弟兄们,还等什么?大家一起动手,我就不相信打杀不了一个清流小贼?”

群情激奋,呼叫喊嚷的从四周围向了十三和摩格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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