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情无色、念无安

回忆之河终被现实阻闭,独孤允义正言辞的允了承诺,可凭着多年的阅历,他转念一想,许多情愫竟都在这突然冷静下来的审视里成了赤裸裸的不堪与代价。

只是,这一切又都在恍惚的迷乱中成了自我催眠的微许希望,恋恋不舍。

独孤允突然想笑,不知所谓,就当是掩盖刚刚那些失态的尴尬吧,所以,他嘴角上扬,带着平日里的表情,邪佞凶戾,更带有不近人情的蛮横。

留白方显将这表情尽收眼底,不过,她才不在意这些。

独孤允稍稍理了理思绪,冲着留白方显道:“小姐姐,有什么,你就快说吧?”

留白方显微微一笑,道;“好!堰雪城自始建至今,向来都是守卫森严,燕雀难入,平常人若想入城,简若是比登天,所以,我想求允弟弟帮个小忙,运些货物入城。”

独孤允听罢,心头一惊,暗道:堰雪城虽说壁垒森严,但那大多都是应对魔妖鬼怪的,若是常人,手续齐全,也没有进不去的道理,更别说势比登天了,除非——

独孤允虽然痴恋留白方显,但还不至理智丧失,假若留白方显要他帮带的货物不干净,会不会给堰雪城带来不好的灾祸,也未可知。

只不过,如今的堰雪城暗潮涌动,风雨飘摇,大股的势力都掌控在独孤显一伙的手中,假若城中不乱哪来的机会给自己去做那城主的位子?

是以,独孤允再次窃笑,道:“小姐姐也做生意?”

留白方显暗中扫一眼独孤允,见其表情闪烁,已然洞悉,不禁暗道:原来,你故作清纯,原非善类,正好,寻机合作,大伙各得所需,皆大欢喜。

于是,她摆了摆手道:“没有,我久居山中,哪来的生意可做,不过也是受了朋友所托而已。”

独孤允点头,狡狯的笑了笑,道:“小姐姐可知那所运的是何物?”

留白方显听着,眉头皱了皱,沉思片刻,道;“也没什么,不过都是些日常用品罢了。”

独孤允听罢暗自冷笑,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度,但若当面挑明亦无益处,所以,朗声道:“这个好办!”说着,独孤允从腰间取来一块金灿灿的腰牌,轻轻递到留白方显面前,道;“这是我独孤商会的金牌,持它入城,无人敢拦。”

留白方显取过腰牌,把玩手中,喜出望外,独孤允又道:“小姐姐,千万切记,货中若有贵重物品还需妥当收藏,若有不慎,恐将穹顶施威,不光进城不易,还要遭受牢狱、杀身之祸。”

留白方显听着一呆,道:“如何妥当收藏,还请允弟弟帮忙想个法子才好?”

独孤允想了想,伸手入怀,取出一瓶药粉,慢慢放到留白方显的眼前,道:“此乃异人相赠,入城前取水将其化尽,入腹,到时便是大罗真仙也难查别。”

留白方显闻言大喜,冲着独孤允妩媚一笑,那一笑又动荡了他的心弦,不过他仍自强行忍耐,吃力的道:“小姐姐,既然言至于此,我也有一事相求,还望小姐姐帮衬。”

留白方显收起腰牌、药粉,欢声道;“说!”

独孤允想了想,道:“若等一天,弟弟遭难,还望姐姐把那贵重物品借给我一用,如何?”

留白方显一听,纵声大笑,道:“好!不过那货不是我的,我还需跟我那朋友商量一二才是。”

独孤允一听,双手一拱,道:“劳心小姐姐一力促成,允弟感激不尽!”

留白方显挥手道:“姐弟之间,不说这些,对了,还有一件小事儿,麻烦允弟弟帮忙!”

独孤允一听,心下一沉,不知她又有何索求,无奈,只好硬着头皮,道:“小姐姐,请说!”

留白方显看了一眼独孤允,知他已有几许厌烦,但还是郑重的道:“再烦允弟弟帮我在城找个人?”

“找人?”

独孤允有些意外,但那颗微悬的心也立时落了下来。

留白方显点头,道:“对,找人。”

独孤允想了想,道:“不知小姐姐要找的是何人?”

留白方显慢慢起身,伸手在空中轻弹两下,就觉一缕幽香扑鼻而来,她轻移莲步,慢慢走着,道:“一个藏在堰雪城里多年的魔妖之子。”

独孤允闻言大惊,道:“什么?魔妖之子?不可能,堰雪城铜墙铁壁,怎么会有魔妖之子?”

留白方显猝然转身,目光冷峻的盯着独孤允,道:“所以说,你们一想自诩安全的堰雪城也不过如此,纵有那看不见的穹顶,又如何,还不是一样阻不住魔妖?”

独孤允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他没理由不相信留白方显的话,但若城中真有魔妖之子,那这许多年来的安全岂不都成了一个笑话,更有那被说得神乎其神的无形穹顶,到最后也不都形同虚设了?

独孤允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就在他一筹莫展的当口,又听留白方显道:“早在一千多年前,魔王妄图遍游天下,哄骗了一个已婚的女子,致其怀孕后又将她弃之于不顾,女子心中怨恨,便以死亡之誓来诅咒她们未出世的孩子。”

独孤允愤声道:“可恶的妄图!可怜的女人!可这又与我堰雪城何干?”

留白方显道:“据说,当年那女子混在水域天山的剑士当中,稀里糊涂的进了堰雪城中,数日后,诞下魔妖之子。”

独孤允听完神色霎时黯淡,一股冷寒遍走全身,恰如眼前这盼了、望了且又大不如初的久别重逢,欢喜里总都带着一丝丝悲凉,得意处又总都隐隐的带着无由的刺痛。

世人都知独孤一脉统领下的堰雪城固若金汤,任何魔妖鬼祟都休想靠近分毫,可如今,那魔妖之子堂而皇之的隐匿城中,若非小姐姐今日告知,他都还被蒙在鼓里,无从查觉。

这多可笑,又多羞耻与嘲讽?

独孤允突的怅然失笑,胸中涌起的愧责猛如狂浪,轰击心潮,想想:来此之前,他还一直在处心积虑的筹谋着,如何将独孤显、封远亭一伙打压下去,自己也到那城主的位子上坐坐,感受一下那统御全城的凛凛威风。

留白方显蓦然瞥见独孤允那阴晴难定的表情,不禁偷偷窃喜,趁着他发呆的当口,突然吼了一声,道:“允弟弟,你怎么了?想什么呢?”

独孤允一听慌忙打理思绪,尴尬的讪笑几声,言语支吾的道:“没······没什么。”

留白方显的盛情挽留让独孤允感到十分不适,就连那一碗匆匆吞下的莲藕羹也都带着一股难言的酸涩,这不是他所期待的,更不是他一直念念不忘的。

他用那几欲慌张的刻意,匆忙逃离,头也不回,踏着晨曦高照的霞光,一路狂奔,心绪跌宕。

一切都是不对的!

苦恼半生的思慕最后成了一场冰冷的交易,原本挚爱一生的佳人却是那样一副嘴脸,任她怎么掩饰,可那一眼洞穿的虚假又怎么能让自己再继续自欺欺人?

独孤允纵马驰骋在那坎坷迂回的山谷之中,失声痛哭,哭的是自己多年执拗的不堪与那绝望告别的心碎,无情的霞光窥看了他的脆弱,抚慰了他那佯装的假面。

终于,一切随风,他的泪都没了痕迹,那时他又无可抑制的想起了独孤显和堰雪城。

在他看来,独孤显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窝囊废,怎堪担当城主一职?

可当那心结洞开,一切释然之后,他突然看到的都是独孤显兢兢业业守护堰雪城的样子,那一些浑然忘我的付出原来在他看来都是极尽呆傻的蠢汉所为,可如今再一想竟又都是心血浇筑、肝脑涂地的无私伟大。

如今,他远去西地,究竟何为,不得而知,假若此时魔妖攻城,仅凭封远亭等人又怎可抵抗?而自己身为城中豪奢,又怎能置身事外,假若此时撑起城主之职,自己是否又有能力或者如他那般无私的胸襟前去舍命抵抗?

独孤允想着,茫然无序,长吁短叹时驱使胯下坐骑,风驰电掣的上了大路,破风疾行时又猝然想起存己洞中贸然允诺、奉赠腰牌一事,不由暗暗叫苦,深深自责,现在想想,那要入城的货物一定不是什么所谓的日常用品。

更主要的是,自己一腔肝胆,她却用尽心机,直到最后,也没告知为何被囚之事,当然,这些都已不再重要。看来,有些事是该好好筹谋筹谋了。

目送独孤允远去,留白方显摇头冷笑,一脸鄙弃。不过,不管怎样,她的第一步筹谋已然启动,接下来,第二步便将开始,一想到多年隐忍,终将水到渠成,她都无法忍耐那开心的欢笑,于是,低吟小曲儿,莲步轻飘,风一般的回到洞中,在那里,先前摆放下的棋子都已经等候的太久了。

十三和马啸灵等人匆匆忙忙的见了一眼留白方显就被那错乱的光影以及乱动的晶石所害,慌里慌张的到了一个空旷、明亮的巨大石室之中。

石室四周分布着大小不一的房间,每个房间之中都闪烁着色彩不一的绚烂之光。

众人瞠目,环顾四望,执引小妹青菱神情郁郁的引着三四人进了一间绿光荧荧的石室,那里杯盘桌椅、床铺衣柜样样俱全,虽有几分诡异却也显得有些精致。

四人落座,青菱简单介绍,这时有人端上酒席,四人也是仗着一身本事,毫无戒备的大吃二喝起来,直看得一旁伺候的少女纷纷掩嘴失笑,如睹异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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