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被水生拉扯,踉跄着一跤跌了下去,气的水生突然高声喝道:“诶呀,你这家伙——”
言犹未尽,水生突然住嘴,就见十三脸色煞白,汗流满面,俨然一副重病之貌,不由大吃一惊,紧忙松了十三的手臂,向后退去两步,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十三摇头苦笑,语声孱弱的道:“此地诡异阴煞,不宜久留,你快去吧,我走不了了!”
水生大骇,慢慢靠向十三,道;“不!怎么可能,刚刚不都是很好的吗,怎么突然间就······”
十三突然闷哼,豆大的汗珠接连从额头滚落,倏然打湿衣衫。
“莫再啰嗦,快走!”
十三拼力支撑,大声催促。
水生撑开双手,原想要上前搀护十三,可一见他这样顿时心里又有了踌躇。
十三痛苦甩头,继续艰难的道:“快走,去金梁府,替我照护好野儿,跟她说······跟她说,她的十三哥哥知道错了,对不起她,现在终于知道她的天堂在哪儿,他会为野儿守护,永远守护。”
十三说完突然双膝一软,跪了下去,骇得水生大叫一声,快步上前,十三紧忙怒声喝道;“快走!不然你我都得死在这里!”
话音刚落,十三突然振臂怒号,声嘶力竭,表情扭曲狰狞,只感浑身血液沸腾,炽热难当,隐隐间,整个人都要炸裂了一般。
“你······你······”
水生看着十三变化如此突然没了主张,心惊胆战的原地跳脚,倍感无助。
“滚!快滚!”
十三怒吼,渐渐失了人声。
水生终于狠心,转身化龙,猛地撞向那一面砖石所化的诡异大墙,但见光晕一闪,镜像消失,而水生所撞的高墙也如梦幻一般浑不着力。
“诶,你快看,这墙——”
水生穿墙而过,满心诧异,幻做人形之后喜难自胜,紧忙冲着十三呐喊,只可惜,一堵大墙就此隔开二人,等他再想返回那墙却已硬如磐石,牢不可破,又哪里能穿越得过了。
十三目送水生穿墙而去,牙关紧咬,拼力站起,踉跄之中取来铁剑,虚空一摆,刚想挥使剑气将那高墙一劈两半。
岂料,气力一动,整个人立时又颓倒而下,随即股股绿晕飞出体外,集结虚空倏然幻成一枚碧绿通透的玉牌,上书‘人杰’二字,赫然醒目。
十三挣扎坐起,眼望玉牌,忽有所动,眼眶里突然生出两道冷光。
就在这时,四下怪力涌动,源源不绝,似有万钧之力相继而来,直迫的十三浑身裂痛,血脉喷张。
一声呐喊,撕心裂肺,可那苦痛却毫无缓解,隐约一霎已尽崩溃边缘。
“啊?又有凶险?你这家伙究竟作了什么孽,如此不招人待见,寻你作伴简直是大错特错,悔之晚矣。”
昏沉中,神思里的人声再次传来,颇有怨念,可一等他那话出口,十三顿觉地转天旋,仰面栽倒,紧跟着胸口燥热,窒闷难当,挣扎再喊时已显气若游丝,命悬一线了。
一品珠猝然飞出体外,藏匿十三体内的怪钟挣扎奔逃,可不料有股无形之力将之禁锢,只能迂回在这即将撒手人寰的痛苦皮囊之下。
怪钟疯狂躲避已然侵入十三体内的怪力的追杀,无意间落入到了那滚烫的古贺青血之中。
片刻舒畅,怪钟欢呼雀跃,手舞足蹈,怎料转眼瞬间,怪力又来,四方奔突,真如洪水溃堤,咆哮奔腾,瞬间将其淹没得无影无踪。
少时,青血骤然一滞,怪力突消,十三的身体蓦然一挺,晕厥过去。
橘色天光又慢慢显现,那一堵高墙矗立在光色之下黑黝黝的恰如梦魇。
十三倒地不醒,那一身的银白光芒不知何时便魅蓝阴煞,就连跌落在地的那一把铁剑也变得湛蓝诡异,隐射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高墙外,水生抓耳挠腮,束手无策,眼见这山也似的大墙忽而高喊,忽而顿足乱骂,一番折腾下来精疲力尽,绝望晦暗,一声长叹,垂头丧气的转身而去,可没去多远,他又突然回头,望望大墙,泪湿眼眶,幽幽的道:“对不起,我这做师兄的本事不济,没有法子救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水生说完片刻失神,然后挥袖抹泪,化成赤龙,长吟而去,转眼消失在茫茫的大海深处。
吉儿终于追上了两只海豚,他怒不可遏的阻住去路,厉声叱道:“你们两个混账,为何一声不响的弃我而去,究竟意欲何为?”
两只海豚扑棱着水花变成了人形,战战兢兢的站作一排,默然垂首,惴惴不安。
“说话?!”
吉儿双拳紧握,怒声咆哮。
大老大一听紧忙应道:“说!说!说!三老大,你先莫急,消消气!”
二老大附和着道:“对对对!三老大你先莫慌,人常言气大伤身——”
吉儿恼极,上前便是一巴掌,重重的掴在二老大的脸颊之上,怒声道:“痛不痛?”
二老大一愣,脸色瞬间阴冷,用手捂着通红的脸颊,运气半晌,道:“怎么不痛?”
吉儿咄咄逼人,向前欺近,道:“是不是兄弟?”
大老大一见紧忙圆场道:“三老大,你先莫恼怒,听我们好好讲嘛!”
吉儿突然抓住大老大的衣襟,用力甩向一旁,咬牙切齿的道:“讲什么?有什么好讲的?既然彼此还是兄弟,你俩为何不辞而别,独独将我留下?你说,这是为何?”
二老大瞪着吉儿突然冷笑,啐了口口水,阴阳怪气的道:“鬼娃子,你也差不多可以了,现如今,你认祖归宗,一家团聚,容貌更是变得粉头粉脑,满身油腻,我和大老大都快认不得你了。所以,三老大、三弟、鬼娃子这些称呼以后也都没法再叫你了。说到底,你是人,我们是兽,彼此不宜纠缠太久,后果难定。哎,既然我们都是坦荡之人,缘分既尽,痛快两散就是,何必絮絮叨叨的揪扯个没完,有何意义?”
吉儿听完双眼充血,浑身颤抖,他脸色煞白的盯着二老大,连连说不,最后怒吼一声,举手再掴二老大,声嘶力竭的怒声吼道:“混账,你胡说八道!你胡说八道!”
二老大一见闪身避去,撇嘴冷笑,道:“小白脸子,今日话既说透,你便再也不是我和大老大的兄弟了,既然不是兄弟,你若再一味仗势逞凶,可就休怪我二老大对你不客气了。”
吉儿猝然一呆,苦笑收手,目不转睛的瞪着二老大,将信将疑,随即又将目光投向大老大,满眼问询,倍感期待。
大老大心中不忍,慌忙将头别向一边,双肩抖动,暗暗抹泪。
吉儿重重点头,纵声大笑,泪水夺眶而出,连声道好,慢慢向后退去。
蓦地。
吉儿突然挥拳,猛击二老大前心,二老大一见眉头紧皱,闪身飘向一边,趁着吉儿伤心,去势难稳之际抬脚蹬在他的软肋之上,虽然用力不大,可那绝情、冷漠之态叫人心寒。
大老大刚抹两把眼泪一见二人言语不和,动了手脚,紧忙呼喝,道:“住手!住手!即使做不得兄弟了,也犯不上做敌人啊,你们两个明不明白?”
大老大说着上前劝架,可愤怒已极的吉儿又哪听这些,上前便是一顿拳脚,打的大老大痛叫连连,慌张后撤。
二老大一见火冒三丈,纵身上前,挥拳便打,口中叱道:“可恶小贼,休伤我兄弟,我跟你拼了。”
吉儿一听这话心中更恼,转身便向二老大扑来,二人猝然相撞,两厢弹去,重新再聚,二老大竟又一脚重重的蹬在吉儿的胸口之上,吉儿闷哼一声倒着飞出一丈开外,唬的大老大连声惊叫,紧忙奔了上去,道:“三弟,你没事吧!”
吉儿捂着胸口,惨然一笑,随即怒声道:“滚!少套近乎,哪个是你三弟?”说着,推开大老大,挺身站起。
二老大一见吉儿如此,不由气的面目扭曲,突然大叫一声,飞身而起,双脚灌力,再次瞪向吉儿的腹部。
“吉儿?”
岳紫妤匆匆赶来,愤声疾呼,一见二老大如此不由大声尖叫,道:“你要作甚?”
话音刚落,云帝天尾随而至,猛然出手,一团星云呼啸而至,吓得大老大紧忙推倒吉儿,撞开二老大,而那一团星云恰好打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一声惨叫,一声狂笑,相继出自大老大之口,随即星云爆裂,大老大被炸成一团齑粉。
“啊?”
“大老大?”
吉儿落地惊叫,瞠目结舌。
二老大倒地惊呼,恍入惊梦。
云帝天揽着岳紫妤飘然落在吉儿面前,双双伸手去搀吉儿,就见他泪雨涟涟的瞪着云帝天,满眼敌意。
“吉儿,伤着没有,快快起来?”
岳紫妤一时激动,泪水瞬间夺眶,强行拉住吉儿,语声温缓。
吉儿一把打开岳紫妤的手臂,略显畏惧的向后挪去,冷声道:“你们走,我不认识你们!我讨厌你们?”
夫妇二人一呆,云帝天道:“吉儿,你胡说什么?”
吉儿满是敌意的瞪着云帝天,道:“我没胡说,你不是我的父亲,她也不是我的母亲,我吉儿的父母胸襟坦荡,大爱无疆,他们决然不会伤害我的弟兄,而你们不是······你们决然不是······”
吉儿说着,惊慌失色的一抹泪痕,转身爬起,跌跌撞撞的奔向二老大,哭声道:“混账东西,你脑袋是不是有问题了?难道真就不想再做我三老大的兄弟了吗?”
二老大伤心欲绝的攥着一块大老大的衣衫碎屑,呆呆张望,对吉儿的问话充耳不闻。
“喂,我跟你说话呢?”
吉儿到了近前伸手去推二老大,郁愤难当。
二老大面无表情,任由吉儿推搡着,只顾一味的盯着一处,呆呆失神。
确然,大老大死而复生,喜从天降,那份情感还未珍守,此时又次灰飞烟灭,从此世界孤零,他二老大该如何去处,话与谁言?
“二老大?”
吉儿眼见二老大如此,突然心底一寒,生出无数俱意,他轻扯二老大衣袖,低声细问,恐惊其心。
“吉儿?”
岳紫妤手足无措的跟了上来,亦也轻言细语,怯怯相问。
云帝天心中纷乱,尾随岳紫妤悻悻而来,低声道:“好儿子,你们两个都莫伤心了,刚刚都是为父不好,一时失手——”
吉儿闻言猝然转头,牙咬切齿的回应道:“你还不住嘴?自以为是,妄自尊大的家伙,何配做我等之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