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挫败过。
她站到朱逸群家附近, 就站在那里, 她在等, 她等着朱逸群过来,他要是不过来就算了,要是过来她就要问问为什么?
朱逸群拎着桶出门餵猪,抬头瞧见了站在自己家不远处的大丽。
她穿着军绿的外套,露出白色的衬衫领子, 头发扎着一个马尾,露出烫成微卷的「刷子」,像水葱一样的好看,走在路上的人总会回头多看她一眼。
朱逸群觉得手里的桶有点儿沉,他放了下来,大丽看上了他?对于他来说惊吓大于惊喜。
他从来都没想过大丽这样的姑娘会喜欢上他,他们虽然是同村的,却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三叔和三婶给他张罗媳妇,却从来都没有提过他跟大丽年貌相当,在三叔和三婶眼里,他是配不上大丽的,三叔和三婶对他有恩,他不能做白眼狼。
娶媳妇嘛,就是合适,该结婚的年龄遇见合适的人,在一起就过一辈子。
他和大丽明显不合适。
他把桶放下了,推开自家的大门走到大丽跟前,「我们不合适。」他小声儿说道。
不是因为他自卑或是什么,他们就是不合适。
大丽不应该过农村女人的生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地,生孩子,养孩子,骂骂吵吵的过一辈子。
三叔替她规划的路很好,她应该飞出山沟去。
他呢?就应该找个踏实肯干的农村姑娘,两人养猪、种地、养娃,他额外给别人家上灶、倒腾点儿山货挣钱,慢慢把日子过好。
跟着他,是要吃苦的,大丽不是吃苦的人,她也不应该吃苦。
眼泪涌上了大丽的眼睛,她看着朱逸群所以当面就是这五个字的回答吗?
「好!你别后悔。」大丽说完一扭头跑了。
大丽上着课,心里惦记着三丫跟朱逸群的相亲结果,他俩成了自己将来要如何自处?
整个一上午,她都不知道自己干啥了,只是觉得迷迷糊糊的难受。
到了第二节 课,她的嗓子哑了,像火烧一样的难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比划着名让学生们去找尚老师。
「尚老师我……」她说了几句话就哑得不行了。
「你是感冒了,多喝水。」尚老师递给她一杯水,「全班自习,复习昨天学过的知识,王树你带领大家朗读课文。」
大丽坐了下来,鼻子干干的像是火在烧,一眨眼就觉得有眼泪在眼睛里。
看她这个表现尚老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也看出来了,朱逸群原来就对大丽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大丽本来就有八成的机会被拒绝。
熬过了后面的两节课,孩子们中午放学了,她坐在那里颇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想回家,不想听到上午相亲的结果。
尚老师端了一杯药草茶过来,「你把这个喝了。」
「这里面是什么?」
「药不死你,喝吧。」尚老师原来是十分文雅的,在靠山屯呆久了,被村民传染了。
大丽接过茶喝了一口,苦!酸!甜!涩!这是什么味儿啊?
「爱情就是这个味儿。」尚老师居然还有心思调侃,「最重要的是后来的回甘。」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大丽觉得自己的嘴里是有点回甘,嗓子也没有那么紧了。
「咳,我感觉好点儿了。」
「心理作用,没有起作用这么快的药。」尚老师很快打破了大丽的梦幻,「我不是说了吗?无论什么事做了就不要后悔。」
「我不是后悔。」她是不甘心,不甘心人生中第一次表白就失败了。
「不后悔就再来一次。」
「什么?」
「喜欢就去追求,就坚持,一次不行就两次。」
一次就让她这样了,两次?再说要是朱逸群跟三丫相亲成功了,她再坚持不成笑话了吗?
「难受了就缓一缓,他也不一定是最终的那个答案。」
不一定是最终的答案?大丽愣了一下,她真没想过别的可能。
村里人从来都是从一而终的,无论男女,都是将就过吧,还能离咋地。
别的可能?别的选择?
她更没办法接受尚老师的说法。
「回家吃饭吧,你家里人要来找你了。」尚老师摇了摇头,表白失败总有一段倦怠期的,要不要继续还要看看。
大丽收拾了东西回到家里,大舅正在跟马占山在院里说话,三丫和葛凤芝在一旁说话。
「朱逸群别的地方都还行,就是他家里的那个孩子……他收养那孩子将来是个负担,好好的养人家的孩子干嘛。」
大舅说得是王树,每户人家,家里的每一粒粮食都是珍贵的,朱逸群现在光棍一个多养个孩子无所谓,将来结婚成家了,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就是个负担,别的不说,朱家就一铺炕,将来朱逸群结婚了,王树住哪儿?
三丫说得更直白,「你们原来也没说他家里有个孩子啊?哪有没进门就当妈的!你们不说他是小伙儿吗?」
葛凤芝解释,「那个孩子是我们村里的孤儿,暂时在他家住。」
「咱得说清楚,我俩要是结婚了,那孩子得走。」
原来僵持在王树身上了。
大丽的心雀跃了一下,又患得患失了起来,万一朱逸群答应把王树送走呢?他说他收留王树是因为家里少了个劳动力,三丫干活可比王树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