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芸跟约翰神父陷入了压抑的沉默中,景页也没说话,他在等着这两个人的答复,他相信,这两人已经明白了自己话里的意思。
沉默了半晌,约翰神父率先开口了,他沉声问道:
“所以,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这句话无疑是已经认可了景页刚刚说的话,而王芸也同样将目光投向景页,即便她没开口,但眼神已给出了答案。
见此情景,景页深吸了一口气,接着缓缓吐出,轻声道:
“其实找到歌声源头的方法一开始就出现了,只是被我们忽略了而已,还记得一开始我们推断过这歌声有什么作用吗?”
“记得,”王芸点了点头,“当时我们推测这歌声大概率能够安抚它们,消除鲛人上岸后的负面影响。”
景页同样点了点头,接着又说道:
“那你们还记得我们在水司坊屋顶偷窥的时候,那鲛人水司在下方又是跳舞又是念咒的吗?”
王芸看着景页的双眼,轻轻皱眉道:
“你想说什么?”
景页静静的回望着王芸的眼睛,轻声反问道:
“你好好回想一下,不管是跳舞还是念咒,那水司的所有动作似乎与这歌声完美契合上了,不是吗?”zusi.org 狐狸小说网
王芸的眼睛渐渐睁大,在景页的提醒下,她逐渐在脑海中回忆起那鲛人水司的舞蹈,在将其与耳边的歌声一对比,果真如同景页所说的那样,几乎每一个动作都完美卡上拍子了。
不,不仅仅是舞蹈,甚至就连他后面的一言一行都完美契合着这歌声的节奏,每一句话的停顿,每一个动作的停滞,都刚刚好卡在这歌声的每一个节拍中。
虽说这个细节的发现让王芸心里觉得有些诡异,可这意味着什么呢?她想不通,只能说现阶段景页的思维对于她来说太过跳脱了,她实在是跟不上。
但聪慧如她很快又想到景页刚刚说的话。
“让直觉与随机性主导你的思维,这样你就会发现一些无法通过思考得来的答案。”
想到此处王芸闭上了眼睛,不再用听觉与大脑来感受这歌声,而是改用肉体与本能来体会。
这是她第一次在面对问题时试图放弃思考与理性,而去拥抱所谓的直觉,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就如同那个夜晚,那抹色彩……
这悠扬的歌声似乎在渐渐变得具象化,开始如同温暖的海水般逐渐包裹住王芸的身体,让她感觉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舒适与放松。
那是不同于珊瑚中的气泡所带来的感觉,王芸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是一条随着海流飘荡的海草,随着韵律不断摇摆着。
渐渐地,呼吸开始与歌声的节奏吻合。
渐渐地,泪水开始从王芸的眼角流出。
渐渐地,心跳也和歌声中的节拍融合。
那是家的眷恋,是乡的思愁,是终于回归故土的感动,是沉默的浪子拥抱母亲的放松。
……
“上帝啊!”
约翰神父惊呼着,他用力拽着正在往洞顶漂浮去的王芸,同时焦急的看向景页大声呼喊道:
“景先生!快来帮我拉住王小姐,她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王芸此刻的身体好像沉浸海水中一般,不仅是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往上方浮去,就连身上的衣物也像是在泡在水中一样柔顺地舒展着。
可她本人却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情况,双眼紧闭的同时,脸上还浮现出了倦怠的笑意。
景页并没有出手帮助约翰神父,他很清楚王芸身上发生了什么,于是走到了约翰神父身边轻声安抚道:
“不用紧张,她已经找到了前往鲛人圣地的路,待会我们也得像她一样,就这么漂到我们该去的地方,松手吧。”
约翰神父瞪大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景页,他实在是难以接受景页的内容,于是焦急地说道:
“可是……”
他话还没说出口,景页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用手指敲着额头皱眉道:
“对了,我差点忘了,你跟我们不一样……”
随后他抬头看向约翰神父,用抱歉的语气说道:
“对不起了,约翰,你忍一下。”
随后趁约翰神父双手都在拉着王芸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记手刀斩在了约翰神父的后脖颈处。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约翰神父并没有因此晕过去,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体太强壮了,加上他那强大的意志,居然硬生生的梗着脖子硬挺了下来。
“景先生!你……”
约翰神父此刻只觉得景页肯定跟白炼一样出了问题,怒吼着刚想伸出一只手反击景页,却反被他掐住了胳膊的关节。
景页有些无奈地苦笑着道:
“约翰,你信我,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别硬挺着了。”
话音刚落,景页的又一击手刀再次斩在了约翰神父脖颈原先的地方,这一次约翰神父再也没挺住,两眼一翻,整个身体瞬间软了下去,拽着王芸的手自然也松了开来。
约翰神父肩膀上的蜗牛在看到景页攻击自己身下的傻大个时,本打算吐出粘液帮助约翰神父的,可在与景页的目光对视之后,它想起来景页手里似乎还有一瓶子盐巴,最后还是怂了,选择缩进了壳里。
见约翰神父这回彻底晕了过去,这才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看向正在飘远的王芸,他像是知道王芸会飘向什么地方一样,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担忧。
这时候倒在地上的约翰神父竟然也如同王芸那样缓缓漂浮了起来,紧接着便循着王芸漂走的路径同样漂了过去。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鲛人的圣地只有在抛弃了理性与思考后才能前往那个地方,所以这歌声源头的最后一道守卫便是这些珊瑚了,它们那使人感到平静与宁和的气泡的确是最好的阻碍。”
景页看着逐渐飘远的两人喃喃自语着,随后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或者说是否还在原来的洞窟中都很难说。
因为四周的环境与之前所处的地方相比,两者大相径庭,不仅光源充足,就连地形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躺在地上的景页尝试着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自己一行人正躺在在一个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巨大高台上,约莫有十几丈宽,而外侧则是刀劈斧削的悬崖,下方是漆黑无比深渊,难以猜测深度。
在景页的眼中,整个四周的世界像是低了一层,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蒙上了一抹淡蓝色的微光,四周的更远处则是看不见的虚无。
头顶是更深的蓝,毫无缘由,毫无逻辑。
随后景页本能地转头看向光源,发现那是一个个巨大到足以让人窒息的鲛人石像,它们正脚踩着石头底座,从深渊中拔地而起,身体则是作屈膝状,用手捧着贝壳灯盏。
这里的光源正是从它们手中的灯盏中照射出来的,有些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久的岁月,其中的燃油已然耗尽熄灭了,但有些则还剩余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