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试练巢穴⑤

贾戌锦递剑之快不亚于韩凝飞针,紧追晋无咎不舍,韩凝这一次三线未断,自行将二线挣断,另出两枚新针,连指晋无咎后心、右臂、右胁。

后者见八人中,便只他二人手使锋刃,不知内力几何,不敢以暗索硬接,一条“螭”索反攻贾戌锦右腕,感觉一切智两道气指已在左肩,将之转向脚下。

潘承让在八人中武功仅次于一切智,看似血肉之躯,其力毫不亚于离众恶之斧锤,平日找各人打架,任谁见了都觉棘手。

谁知来到晋无咎面前,无论如何进头进脚,对方一不格挡,二不闪避,三不内力相拼,每十头中能中九头,每十脚中能中九脚,且每一招皆非擦身而过,而是结结实实吃满十成力道。

换作一生中任何一个对手,早已口吐鲜血难以救治,偏生晋无咎来者不拒,自己空有一身头功脚功,却如面对一堵牢不可破的厚墙,非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道:“好玩,好玩。”

仍是乐此不疲一头接一脚迎难而上,旁观众人见此情景,惟有咋舌。

再打下去,众人渐渐看清一二,四大护法无论施何解数,只被晋无咎瞧作无物,一切智与一切主皆以指力见长,所不同者,在于一切主以肉指发出,且每十指中实招不超过三指,一切智则假借七弯八绕的“八脚章鱼”,教人更加眼花缭乱。

可在晋无咎面前,这些取巧全然无用,任凭打在身上何处,“扇台”总有不得要领之处闻得爆破,时而天上,时而地下,时而身前,时而耳畔。

不退轮原本适合群战,面向单一对手,非但不能尽其所用,更要小心在意,以免浪费掉的七成掌力误伤同伴。

至于离众恶,向来外力强而内力弱,无论内外,两把斧锤不及鉴藏大韦陀双杵,只听晋无咎身上“咣咣咣”挨得不知十锤还是二十锤,风声反倒几不可闻,而空有膂力,又如何撼动“易筋经”环护下的肉身?

自第一招始,晋无咎好似眼里仅有韩凝、贾戌锦、陶元策三人,虽以“六道无极”所能,当真中招亦未见得怎样,但从进程来看,他显然不肯被九节鞭缠住,不愿被长剑刺中,更不敢被银针触及,六条明索中只留二“螭”。

韩凝每出三针,最多行至十之二三,细线便被连根切断,不知不觉地上散落百针,竟无一根得行程过半。

贾戌锦这边大同小异,无论长剑指向何处,任何一式最多使至三成,便有一条“螭”索毫无征兆指向右腕,慢则指“神门”、“大陵”、“太渊”三穴,快则指“神门”、“大陵”、“太渊”、“列缺”、“内关”、“通里”六穴,如若坚持不收,则腕穴被封,长剑落地,与认输无异。

至于陶元策的九节鞭,晋无咎虽有忌惮,却未以任何一索相拼,他自身擅使“复归龙螭”,对九节鞭攻法最是了然于胸,况且九节鞭的招式,又如何媲美“复归龙螭”下的无招索刃?

任凭陶元策手腕如何抖动,九节鞭来路如何扑朔迷离,晋无咎只在鞭风中蹦蹦跳跳如同儿戏,九节鞭通盘不曾受阻,却连衣襟都难以够及。

至此,所有人心下了然,双方实力如地望天,晋无咎起初点亮六条明索,百余招后,反而自行熄灭四索,仅以二索将银针与长剑扼于萌芽,以轻身功夫令九节鞭一次次无功而返,其余五人无论怎样尽展生平,他都一一笑纳,要说还有甚么招式未能打中,亦是他在避让九节鞭时无意错过。

贾戌锦所使为“钩膺玉瓖剑”,单以剑招精妙而言,参透剔除剑式后的“凤涅凰槃剑”决计不在其下,可不论魔界还是莫家,毕竟无一能入贾戌锦之境,这却是剑客而非剑法间的差异。

沈碧仁淡漠上下之礼,却懂得尊长尊师,他五岁始学家传“直符九天剑”,成为神界“良材”后,更在贾戌锦处受其点拨而于某夜顿悟,武功实不在沈碧辰之下,只因少了几分张扬,名字才不如堂兄响亮。

这时见晋无咎凌驾于八大高手,更见莫玄炎盯视“扇台”中心,纵有面罩遮住眉眼,亦不难看出视线未有片刻偏移,嘴角轻扬,更难掩崇拜倾慕,心道:

“我自小喜欢玄炎,却为成全家族,接受长辈安排的亲事,堂兄意外惨死,我虽为沈家惋惜,却以为因祸得福,至少有资格争取一下,谁知,自己不过是个笑话,‘青龙殿’主人的实力,实在太过遥远,罢了罢了,玄炎有此归宿,我该为她高兴才是。”

一露苦笑之色,一出叹息之声,但旁观众人只在屏息凝神,无人注意到他。

八人身在当局,今日方知“青龙殿”绝学深不可测,八人各能成为护法洞主,无不见过众多强敌,却从无一人能如晋无咎这般。

从他刻意回避三般兵刃来看,本身绝非刀枪不入,但任何一股劲力只要到他身上,便如石沉大海消于无形,反而四面八方不住传出看似毫无来由的“砰砰啪啪”声响,那是穷其一生不曾见闻不敢想象之事,无论进招如何变换,竟看不见一丝胜望。

当此局面,也仅潘承让一人笑得出来,连声道:“古怪,古怪。”

随性由得头顶无功脚踢无果,只不遗余力,循环往复中自得其乐。

只听卓凌寒道:“各位便请到此为止。”

九人同时停手,其中七人早在苦苦等待这一句话,潘承让四下张望,道:“啊?不让打啦?”

贾戌锦道:“是不用打了,教主神技,属下今日大开眼界,心悦诚服。”

余人纷纷附和。

琴棋书画四女在“青龙殿”服侍三任教主,属晋无咎最没教主架子,却也见惯十大护法与十二洞主对前两任教主横眉冷眼,晋无咎掌教半年以来,四女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他与人过招,见他竟有如此神通,一个个满心欢喜,瑾画轻声道:

“夫人,教主好像正在流汗,是瑾画去递手帕,还是交给夫人?”

莫玄炎道:“瑾画姑娘有心,我来好了。”

接过手帕,走到“扇台”中心,替晋无咎额间轻擦。

晋无咎道:“谢谢。”

旁人知他二人新婚恩爱,本在情理之中,无以为意。

一切智叹道:“要说初次交手还是苦战,时隔数月,便只剩下‘绝望’二字。”

晋无咎躬身道:“各位客气了。”

转向卓凌寒,道:“小哥哥,我在少林寺闯‘九乘瑜伽阵’失败,要说以一敌一,一切智护法和四位洞主内力深厚,招式精妙,当不在‘鉴’字辈九大神僧之下,只因各自为战,面对‘六道无极’难免一筹莫展。”

卓凌寒走到中心,向众人深行一礼,道:“各位前辈,晚辈自认为对外界江湖还算了解,也因机缘巧合,受到贵教高人指点,那时更坚信学海无涯。”

一切智道:“卓帮主谬赞。”

卓凌寒道:“晚辈为整个江湖追杀,幸蒙贵教收留,携妻儿来此避难,武功虽不及各位前辈,但事关一场江湖大难,想要班门弄斧稍加点评。”

韩凝道:“卓帮主不必过谦,班陆离和卓凌寒声名远播,我等深居西殿十二洞,对丐帮老少二位帮主大名也是如雷贯耳。”

瞥眼见潘承让嘟起大嘴一脸委屈,奇道:“潘洞主又有何事闷闷不乐?”

贾戌锦道:“还能有甚么事?自是卓帮主喊停,潘洞主没得打了,正生着闷气呢,大家谁也别去惹他。”

众人大笑。

卓凌寒见他果然一介武痴,笑道:“的确是晚辈的不是,这样罢,待贵教危局度过,晚辈亲自奉陪,让潘洞主欺负到尽兴为止。”

潘承让果然眼前大亮,道:“当真?”

卓凌寒道:“当真。”

转向八人,道:“诚如无咎所言,盘龙武学境界渊深,以‘太初太极’之力,能和外界江湖顶尖高手一较高低,以‘三花太极’之力,横行天下无人可阻。”

一切智道:“惭愧,我教除教主和落入五台手中的汪沐阳,再无一人能催动‘三花盘龙’,教主所言,我们自负高手全无阵法,仍有太多不足,外界江湖当真杀来,我们若是难敌,也惟有舍身护教。”

卓凌寒道:

“一切智护法不必气馁,正道同盟中,‘枢械塔’高僧不出,则无‘九乘瑜伽阵’、‘八正道阵’、‘七心界阵’、‘六度波罗蜜阵’、‘五智如来阵’,四层以下如‘四真谛阵’,虽塔外僧人便可驱动,但只要不是由‘崇’字辈四大高僧亲手布下,则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不堪一击。”

晋无咎听他说出一串数字,想来便是“枢械塔”四至九层阵法,不无忧心道:“小哥哥,若当真是四大高僧呢?”

卓凌寒道:“我以自身‘打狗棒法’和‘降龙十八掌’向各位担保,九月初三那日,四大高僧一定不会现身。”

晋莫对视一眼,狭谷伏击与“快语厅”围攻之时,分明同有少林高僧参与,却不知卓凌寒何以说得如此肯定,又听他道:

“说起武当阵法,当属‘真武七截阵’,但不尘真人同样不屑与周子鱼为伍,玄阳真人不幸遇害,武当虽有变数,可单看余人布成的‘真武七截阵’,同样绝不在各位前辈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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