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觉得温豫最近真的很奇怪。
这会儿她正随意地坐在小楼房的小院儿门口,不远处是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向她走来,身影旁边还有一只蹦蹦跳跳的圆球,是温豫和哭哭。
哭哭时不时地窜到温豫手里活蹦乱跳的鱼身上去,然后被鱼尾巴激动地拍飞,温豫会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摸哭哭的叶子,姿态温柔。
一人一草,其乐融融,看起来正常得很。
但是,这种正常就很奇怪啊!许愿忧愁地捧着自己的头,看着和谐的人和草从她身边经过,弱弱的伸出手打了一个招呼:“嗨!”
哭哭跟主人打了招呼,又黏在了温豫身上,开开心心地跟着温豫进去,准备学习熬鱼汤。
“我也要学!给主人做她喜欢吃的!”
温豫都走进去两三米远了,又折身回来对她说:“回来坐吧,门口风大。”
哭哭在一旁欢呼雀跃:“哇!主人!温豫哥哥好关心你喔!你们真幸福!”
许愿:?_?……是吗?
温豫没有说话,又摸了摸哭哭的头,然后两人,不,一人一草又略过她,径直走了进去。
这个小插曲,把她也加进去的话,两人一草,就很像一家三口,傍晚,丈夫带着儿子打猎归来,跟门口绣花的妻子说话。
啊啊啊啊许愿你住脑!你在想什么啊!
她跟温豫,怎么可能啊!不就是那什么了一下吗?跨……跨物种啊这!许愿更忧愁了,脸都愁红了。
……
前天晚上,许愿正准备睡觉,忽然感觉到有丧尸靠近小楼房,不多,只有一只。
她当时还纳闷儿,之前那群丧尸被她吓得根本不敢靠近她百米以内,怎么还会有丧尸敢只身一尸过来,它是丧尸,又不是孤狼啊!
谁知道,原本在窗台上睡得好好的哭哭突然一个炸叶子翻身跳起来,抱着许愿的裤腿开心大叫:“来了来了,它真的来了!”
许愿:我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主人!你辛苦了!没想到你这两年来,过得比我还要惨!连同类都不敢见!”哭哭身侧两绺叶子张牙舞爪地支棱了起来,“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你想见谁就见!温豫哥哥那也不会说什么的!”
哭哭认识温豫的第二天,就开始叫起了温豫哥哥,语气崇拜,像温豫的失散多年的亲妹妹一样。而它这会儿说起见丧尸居然也透露出一种诡异的,吃丧尸的感觉。
许愿:我不是啊,我没有!等等,这玩意儿是你找来的?
哭哭突然谦虚,语气还带点羞涩:“对鸭!但是主人不用太感激我们。”
你……们?许愿表情复杂,温豫也知道?
“啊哦!主人我们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温豫哥哥也是担心你太孤单了,所以才这样的。”哭哭顺着裤脚爬到许愿衣服上吊着,在衣摆处荡来荡去。
那只丧尸已经走到了院门口,垂着头和手,静静地站在原地,同一个沉默寡言的人类毫无分别。
笃笃笃——
许愿的房间门被敲响,是温豫,他过来干嘛?
哭哭又蹦蹦跳跳跑去开门:“温豫哥哥!你来啦!”
许愿皱着眉看向他。
温豫走到她面前,微微一笑:“去吧!”
许愿不解。
哭哭也附和着说:“主人去吧!我们都在背后支持你!”
你们多少是有点毛病啊!为什么要让我去见丧尸!还搞得像要送我出嫁一样!
许愿疯狂摇头,她不要她不要!这些普通丧尸又不像她一样干干净净。
末世到来两年,大部分丧尸都已经衣衫褴褛,身上缺胳膊少腿,残余的衣物上还溅满了干涸的黄绿色的血迹,丑是真的丑,脏是真的脏,恶心也是真恶心,许愿每次近距离看到丧尸,都忍不住反胃。
温豫过来拍拍她的肩膀,脸色平静:“去吧,这些天你都没有吃好。”
这他妈究竟是什么迷惑走向?跟吃又有什么关系?不会是……许愿望了一眼楼下的丧尸,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丧尸:你们不会是让我去吃它吧?
哭哭上蹿下跳:“对鸭对鸭!”
对个头啊对!我也是丧尸好不好!谁吃同类啊!许愿呸了一声!
这时,楼下的丧尸好像是听见了什么声音,缓缓抬头朝楼上看了过来。
哭哭惊讶地扒在窗户玻璃上,口中止不住地惊呼:“哇!主人!它听到了诶!它还在看你!”
无人回应。
此时温豫和许愿默默对视。
许愿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她觉得温豫最近怪怪的,老是用这种渗人的眼光看她。
“没关系,”温豫离她越来越近,“不用吃。”
许愿有些慌张,她身后就是床。
砰——
哭哭听见响声,转过头来,发现许愿倒在了床上。
而温豫,正俯身在她上方,好像是要拉她,却没拉住,又不想压到许愿,只能这样摆出这样的姿势,撑在她上面。
深蓝色的夜宛如一潭实质性的水,有什么在其中默默搅动,空气中荡漾起微波,无声无息,一种难明的窒息感缠绕在人周围。
许愿看着眼前的温豫,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发出什么样声音,做出什么样的动作,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能适合这样的场景,之前的她还能直接推开温豫,但是现在隐瞒了自己身份被温豫发现的她不敢,她僵在床上。
温豫缓缓低头。
女孩清澈如水的眼睛呆呆地盯着他,脸上不知何时飞来了一片红霞,她殷红的唇微张,让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末世前的那些漂亮的红樱桃,饱满多汁,轻轻一咬,就会破皮,流淌出甘甜迷人的香气。
她何止是他的救赎。
许愿身着一件黑色的格子衬衫,衣摆因为倒下的重力拉扯,被朝上掀开,跟衣服别的地方重合起来,温豫穿着一身宽大的黑T,垂下来的地方覆盖住了她被露出来的肌肤,两人对视。
浓郁的夜色中,不同的黑色交叠,明明只是衣服,却意外的缠绵悱恻。
也是他如今唯一所有。
他喉头滚动。
直到嘴唇上传来一阵刺痛,许愿才回过神来,是温豫咬了她,而男生纤长浓密的睫毛正轻颤着扫过她的眼睛,对方显然没有他自己表现出的游刃有余。
这不会,是他的初吻吧?许愿忍不住分心去想,那他这样,是喜欢我?
思考不到一秒,许愿就放飞自我了。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扶住男生肩膀处的衣服,衣服下有力的脉动通过细嫩的指尖回传到她的神经中枢,拇指和食指触碰到了男生后脑勺短短绒绒的头发。
许愿才发现,就连头发丝,都有着温豫从不隐藏的光明正大的张扬。
手感很好,她忍不住又摸了一下。
温豫愣了一下,睁开眼睛。
女孩目光清凉,水眸清澈,直勾勾地看着他,温豫抿了抿唇,放开她站了起来。
他出格了。
直到温豫出了门,许愿才彻底神思归位,她她她她、他他他他、他们!刚刚!干了什么!
许愿双手抱脸在床上打滚,接吻!是接吻吧?他们怎么会接吻啊?!不是在说吃丧尸吗?
天哪!夭寿啦!
哭哭在一旁弱弱的开口:“主人,你为什么要吃温豫哥哥啊?你们不是好兄弟吗?”
靠!
吃……吃……好兄弟!
许愿震惊地看向哭哭:“你什么时候这么会遣词造句的啊?”
!!!!!
?????
“主人!你会说话了?!”哭哭大叫。
“我会说话了?!”许愿呆住了。
门外的温豫:……?
今晚的夜色格外漫长,许愿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居然能开口说话了,是因为温豫,还是因为……
手指按照主人脑子里的想法,顺从地抚上嘴唇上微微疼痛的伤口,还是因为这个?
她闭上眼睛,脑子里却全是温豫,他的睫毛扫过她皮肤的触感、他的呼吸洒在她脸上的温度、他脖颈皮肤下疯狂跳动的脉搏,以及,她心里砰砰乱跳的小鹿。
翻来覆去,不断上演。
甚至,许愿还忍不住地再三回想两人对视的那一幕。
啊啊啊,她可是要做温豫爸爸的人啊!
哭哭睡在窗台上,发出轻微的带着气音的鼾声,许愿起床,站在窗台边,无意识的卷着哭哭的叶子玩儿,知道是许愿,哭哭翻了个身,蹭了蹭她的手指,眼也没睁。
她望着小楼房后面广袤的原野,夜晚风真大,吹得人心惊慌失措。
……
那晚之后,仿佛一切都没变,温豫还是每天做饭,会有她一份,会喂哭哭,会种小白菜,除了多了个哭哭,日子跟以前一样,平淡得不像末世。
但又好像变了点什么,温豫对她,变得礼貌有余,亲近不足。不会像之前一样等她,不会离她很近,不会逗她,不会再跟她斗嘴……
总结:温豫变得奇奇怪怪!
直到鲜浓的鱼汤味道顺着空气中风的流向遍布整个小院,许愿才从回忆里抽出身。
“主人!吃饭啦!”哭哭开心的跳了出来,“今天的鱼汤是我熬的喔!”
“来了!”
许愿回头望了一眼。
远处的落日余晖轻轻柔柔地落在这些蠢蠢欲动的植物上,疯长的枯草身上,疲惫的黄色几乎要和黄昏融为一体,天地寂静,只余风声哭嚎。
末世的肃杀,不会总是止步于此的。
离小楼房大约三百米远的地方,一场惨烈的厮杀结束,领头的女人倒在同伴怀里。
几具丧尸的尸体静静躺在这里,腐朽的头颅被人残暴地以各种各样的异能打开,不知名的异能者的血和它们的血混合在一起,发出难闻的气味。
曾经的人类,和现在的人类,已然不共戴天,遇上的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吸血枯草、丧尸、异能者,在这样的世界里,无论何种生命,都是这样的渺小和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