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弟弟功夫也不差,护着辛夷姑娘脱身是没有问题的。”陆锦绎闻言点点头,道:“只是即将过除夕,凤西府就近在咫尺,我是想赶去凤西府寻我表舅的,所以,我就先跟苏姑娘道个别,待明儿一早,我就启程往凤西府去,等我弟弟回来,麻烦苏姑娘告知一声,让他寻到凤西府来就是了。”
除夕本是团圆夜,合该亲人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此乃人之常情。
苏纺点点头,应道:“河西离凤西府若骑马不过半日路程,待陆小弟回来,我会同他说明的,要是他们年前没有赶回来,我也会托人给你送信告知的。”
这厢被惦记的辛夷和陆锦纶正在靖州的木同府,离河西还有两日不到的路程。
寒风呼啸的夜色里,十几抹长影如鬼魅一般穿梭在西城的数条比排的纵深胡同里。
须臾,悉数汇合在主街一棵月色照不进的老榕树下,或倒挂枝桠上,或倚靠树干上,或蹲于树下老根之中。
一时间,安静的老榕树周围响起了一阵细语。
“找到了吗?”
“没有,你那边有发现吗?”
“也没有。”
“人到底去哪了?我们如此紧追不舍都找不着人,莫不是会遁地不成?”
“这个方向,也许他们要行船逃往幽州?”
“若如此,只怕麻烦。”
“三爷有令,十日之内必须将人带回去,不论死活,若叫她逃去了大余,我们行事就没这么方便了。”
“甲五带几个人先去鄞州河西府等着,若他们真行船去幽州,立马抓住他们,再发信号。”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吹散了老榕树下的细语。
离西城仅一条街之隔的夜市里,尽管冬日再冷,摆夜摊的人们照旧一如既往。
时值年关,大多闲下无事的人,顶着风也要出来凑热闹,因此,夜市里瞧着还是有许多人来来往往的,一片祥和之态。
一处馄饨摊子前,一对中年夫妇带着年少的儿子正抱着一碗热腾腾的馄饨大快朵颐。
直至碗里的汤汁都喝了个一干二净,那中年男人才放了碗,掏出一把铜板结了账,扶着妻子,和儿子一起,慢悠悠的行走在夜市之中。
“师姐,人都走了?”熙熙攘攘中,那少年跟紧了旁边的夫妇,低低开口。
那妇人装作不经意的四下好奇张望着,嘴微张,回道:“咱们先找家客栈住下,明儿一早再走,等回了河西,他再要找咱们,更加不易。”
“嗯。”少年喃喃应了,语气里有一丝不带起伏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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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万家灯火俱静,送走了苏纺几人,徐婶子麻溜的收拾起厨房来。
陆锦绎自是回了跨院,而贺琛则喜滋滋的获提二楼温暖大房间一间,平葙白日里特意铺好了新被子,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三楼的房间除了苏纺三人一人一间之外,其他的都是有规占的,自是不好让贺琛住上一间。
要不是贺琛是辛夷的师弟,不是外人的关系,那跨院才是他的安身之地才是。
只是到底是师弟,年纪又小些,住上二楼,也不必避嫌。
苏纺自是从不怕别人说三道四的,只是平葙从起床开始一直眼皮子跳个不停,颇有些不妙的感觉。
她扶了苏纺进车厢,自个也坐了进去,由哈欠连连的贺琛赶着马车一路往梁家去。
从淮南门街到梁府所在的鸦青胡同需经过热闹沸腾的大道坊子街,听到外面的人声鼎沸,苏纺微微掀了车帘子,往外瞧了瞧,一准就瞧见斜前方的陆记粥铺,她忙喊了贺琛将车赶过去。
冬天天冷,苏纺一向是不叫徐婶子早起准备朝食的,只需要去外边买回现成的就行。
今儿因要一早去梁府,索性也只叫徐婶子去买自己那份以及四个来上工的药童的就行,至于他们,路上找地方吃过就行。
正好要经过陆记粥铺,许久没喝过陆记的咸鱼粥了,怪想的。
腊月二十九,街上往来多是忙着采办年货的百姓,出来觅食的,不过少许。
陆记粥铺就开在一处转角,三顶毛蓝毡布支撑的棚子下,共有两列六张长桌,。
扬着陆记粥铺四个黑字的布幡下,两处炉灶一个坐了一个大砂锅,另一个也是平平的铁锅上面贴着黄灿灿的长饼,冒着白袅袅的香气。
苏纺带着平葙和贺琛甫一走近,陆奇就双眼亮晶晶的迎了上来。
当然,能得陆大捕头这般热情的,自然是平葙是也。
苏纺眼底带了笑,看了看垂头害羞的平葙,望向随后走过来陆母,笑道:“今儿可是咸鱼粥?麻烦陆婶子给我们来上一盅,再来六个长饼。”
平葙才抬起头来飞快的喊了声陆婶婶。
“是苏姑娘来了!今儿正是你喜欢的咸鱼粥呢!你稍坐,马上就来。”
陆母先是瞥了瞥越发出落的婉约娴静的平葙,冲她亲热的笑了笑,才笑着应了,转身去盛粥去了。
那边铁锅前不善言辞的陆父只朝这边颔了颔首,嘴角扯着一抹笑,算是打了招呼。
苏纺三人这才在陆奇的引领下坐在了唯二还空着的其中一张桌子前。
接了平葙倒过来的热茶,苏纺低头喝了一口,总觉得旁边有目光偷偷打量过来。
贺琛见不得陆奇杵在这里瞥平葙,那眼底快要冒出来的情意倒得他牙酸,便打量起旁边一桌碧绿色的瓷碗里盛着的粥来,那搅和在米粥里的点点咸鱼散着丝丝咸腥味,又有些淡淡的咸香。
那碗粥的主人见他看过去,迎上他的视线,那目光怎么瞧都觉得有一丝格外暧昧的诡异。
他不禁抖了抖,赶快收回了视线,回过头来皱眉道:“我不爱吃咸味的粥,还有别的吗?”
十日为一旬,陆记粥铺的粥每半旬一换,陆母共有六种煮得最拿手的粥品,刚好轮上一月。
这半旬恰是咸鱼粥,因此除了咸鱼粥,没有其他的。
闻言,贺琛苦了脸,待得陆母端上粥来,他就近闻了,更觉不爱,便只拿了那贴的酥酥脆脆撒了芝麻碎的长饼就着茶水吃。
苏纺和平葙一人拿了张长饼,盛了一碗咸鱼粥就着,细嚼慢咽。
瞥了瞥立在桌前咧着嘴笑的陆奇,苏纺善解人意的开口:“不若你坐下来一起吃吧?”
这话弄得一站一坐的两人都红了脸,那边的陆父陆母瞧着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陆奇早吃过了,哪里会又吃?只是想着家里苏纺已经见过的喜乐,他虽放下心来粥铺帮忙,但今儿都二十九了,人不能还待在他家过年吧?便顺势坐下来跟苏纺提了。